居然是一個劍修前輩的遺骸，蘇越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金丹強者，淩駕萬人之上，然而在修為天塹之前還是化作一灘骨粉，世人都道修行好，誰又知道修行者其實整日都是在掙命的過程中呢？”
蘇越有些感慨，對著這王寒躬身一拜。
不管如何，這是一個走到金丹境界的劍修前輩，值得他敬仰。
然後他的目光便看了下來，黑匣子和一柄劍。
初來的時候，這柄劍無聲無息，就立在這裏，如同凡鐵，沒有任何氣息。
現在看去，是一柄細而窄的長劍，劍身上平平整整，就如仙劍巨闕一般，沒有任何花紋裝飾。不同的是巨闕寒光凜冽，讓人震撼，而這柄劍樸實無華，有點不起眼。
但是蘇越沒有道理看不見，等到他將視線完全放在這柄劍上麵的時候，忽然整個劍都變了，一股凜然的劍氣衝霄而起，如同刺骨的寒風，將蘇越逼得節節敗退，在這寒風之中，呼嘯著的是凜冽的寒意，那一瞬間，蘇越有一種到了大雪山的感覺，風如刀，雪如箭，整個人都像是被冰凍了。
“這不是寒意，而是劍意！”
蘇越被迫後退著，哪怕是他頂起玄龜甲也沒有絲毫改變，反而有一種將這柄劍觸怒的感覺，如同有靈智一般，蘇越仿佛感覺到怒氣噴薄，似乎下一刻玄龜甲就會被這劍意碎去。
這讓他心驚肉跳，連忙收起玄龜甲。
一再後退，就快要退出洞口了。
第一次麵臨劍意，而且不是完整的，隻有這王寒死後數千年留下的一絲劍意罷了，但卻是蘇越修行到現在遇到的最強大的力量，寒冷刺骨，一絲劍意就讓人如同掉進大雪山，難以想象如果王寒在世，全力施展之下會是何等景象，恐怕會真的一劍冰封千萬裏吧！
“這劍意不再傷人，而在於考驗，你放開神識，展現出你劍修的模樣，自然可以進去……所料不錯，這王寒死後留下的這柄劍，就是為了防止劍修以外的修士進去，看來這裏真有什麽重要的東西。”
葉梟的聲音傳來，不知是喜還是悲，他看得出來，蘇越現在要走運了，前人洞府普遍都有道統傳承，但這也不一定是好事，鳳山劍派雖然滅亡了，可是鳳山劍派的仇敵還存在著，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針對蘇越呢？
蘇越卻是沒有多想，他放開神識，一股劍氣衝霄而去，整個人的氣勢都改變了，鋒芒畢露，給人一種很醒目很冰冷也很危險的感覺，這才是一個劍修的模樣，在很多修士眼裏叫做囂張，當然也有人認為是孤傲。
不過在劍修眼裏卻沒有那麽多彎彎繞，該是什麽就是什麽。
這一股劍氣很弱，與這一絲劍意相比簡直像是一滴水跟海洋的區別，但還是受到了某種認可，那柄長劍猛然一震，所有的威勢都收斂了，再次變成樸實無華的樣子。
不同的是從劍柄開始，一點點的在變淡，細而窄的劍刃出有綠色的熒光透出，就像是螢火蟲一般，然後慢慢增多，隨之變化的是不斷虛幻的長劍。
也就是這個時候，飛狐顫抖起來，前所未有的激動，劍靈就像是饑渴了幾百年突然看見了美味的食物一般，想要衝上去，蘇越都有些吃力控製。
看得出來，這對劍靈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可這到底是什麽？
未知的東西，必須要慎重。
“所料不錯的話，答案應該在這裏。”
蘇越喃喃說道，看向這黑匣子，隨手一挑，就輕鬆的打開了。
黑匣子之中沒有太多的東西，隻有一張布帛，在最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文字。
蘇越將其拿起，念道。
“吾縱橫地仙界三千載，人稱寒劍真人，然結嬰之路太過艱難，硬生生卡在此關口無數日夜，心知修行路已到盡頭，也是隕落之時。吾之一生，俯仰無愧於天地，坦坦蕩蕩，唯獨三件憾事。其一，蒙受師門大恩，未曾報償，就已到危局，心中實在難安，後來者可得我道統，務必做到一點，加入鳳山劍派，照拂吾派之人。”
“還真的有道統傳承……”蘇越心髒怦怦直跳，隨即又苦笑道：“鳳山劍派都滅亡幾千年了，前輩這個要求強人所難了。”
看來這王寒死的時候鳳山劍派還存在，選擇在這劍塚坐化，應該不是他刻意為之的，強行衝擊元嬰失敗，估計已經沒有氣力交托後事，隻能在這地洞中傳下這些東西。
“……其二，三百年前吾受命參加天池論劍大會，然實力不濟，敗於天池劍派華辰，之後又遭蓬萊島首徒向閔暗算，使得留下暗瘡。吾之一生，最佩服者乃華辰，最恨者乃向閔，後來晚輩，得吾道統之後，無比要手刃向閔，報這大仇，還要挑戰華辰，不管成敗如何，也算了我心願。”
第二個條件，幾乎是讓蘇越有些呆滯，天池論劍大會是什麽，他並不知道，但是聽名字，就像是一等一的劍修互相交流挑戰的地方，肯定不是等閑之地。天池劍派估計是一個強大的劍派，比鳳山劍派強大很多，因為這天池論劍大會以其宗派名命名，已經說明了這點，挑戰天池劍派華辰，斬殺蓬萊島首徒向閔，不用想，這蓬萊島也是個大門派，而且他的首徒，肯定是門派的佼佼者……
最重要的是，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千年，歲月流逝，整個地仙界的格局都有了一些改變，這兩個門派還存在嗎？即使是存在，那這華辰，向閔還活著嗎？如果活著，那才是最大的麻煩，幾千年前王寒是金丹修為，後來王寒死了，如果這二人活到現在，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二人結嬰成功，踏入了新的境界。
如果選擇繼承王寒的道統，蘇越就等於同一時間多下了向閔跟華辰兩個元嬰期的敵人。
他眉頭深深皺起，看向第三條，倒是有些鬆一口氣。
“……吾出生南海之外一小島，其上有吾家族，吾求道數千年，未曾歸家，不知家鄉如何？後來者若是有緣，請帶我骨灰，葬於家鄉杏花樹下……若是吾家族已然不存，世事滄桑變化，那麽就無須勞心勞力了，將吾骨灰灑向茫茫大海即可……修行修行，修來了長生，卻無法不朽，又有何用，長生一途失去太多，遺憾也是太多，然若是下輩子仍有資質，吾依然會選擇踏上修行路！。”
看完第三條，蘇越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如果說前兩條讓蘇越眉頭大皺幾乎放棄的話，那麽第三條將他的一些擔憂都掃去了。
是啊，誰都知道修行路艱難，動輒就會身死道消，但為何所有人都削尖腦袋想要修行呢？
王寒一生，就像是一部浩瀚的書卷，充滿了遺憾，修行讓他失去了太多，但是這些失去，他卻是不悔的。
“如果有下輩子，依然會修行……”
蘇越咀嚼少許，歎了一口氣，這引起了他的共鳴，隻是前兩個條件實在是太過於苛刻，蘇越沒有把握做到。
他皺著眉頭，繼續看下去。
“其上所述，乃吾之憾事，後來者若有能力，請務必做到。我王寒修行數千年，衝擊元嬰時天劫臨身，儲物戒指都化為灰灰，隻剩下一柄沒了劍魂的廢劍，能留之物或許不多，但卻足以省卻劍修一千年修行之功！”
隻是這一句話，就讓蘇越有些呼吸加速。
“其一，吾之劍承載一絲劍意，乃是吾之極寒劍意，後來者無需納入體內，隻需細細體會，日後凝聚劍意時，少走諸多彎路。其二，吾之劍除卻劍意，還有劍魂碎片，因天劫而毀，卻也因天劫而淬煉，化作最為精純之劍魂碎片，若後來者已修成劍魂，吞噬之後可強大數倍，若後來者未曾修成劍魂，隻需要劍靈日漸吞噬最多二十載，便可成就劍魂！其三，此布帛末尾處有一血印，若後來者願意承擔吾所有憾事，那麽便滴血其上，便可獲得我鳳山劍派之劍典，其上有蘊劍術一百七十三種，煉劍法一千三百八十五種，劍訣七百三十一道，乃至於靈台後修行至仙台境所有功法！”
“如何取舍，全憑一念之間！”
蘇越前所未有的猶豫了，很難說得清他現在內心的糾結，王寒的條件固然苛刻，但是這報酬，卻是讓蘇越怎麽也不想放棄。
怎麽辦？
蘇越死死的攥緊布帛，腦海中天人交戰，不多時汗水滾滾落下，有一種焦頭爛額的感覺。
葉梟沒有做聲，這種選擇隻有蘇越自己能做，旁人誰也不能做主。
半個時辰後，蘇越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抹了一把汗水，苦笑道。
“前輩，你這些條件，實在是讓人無法拒絕啊……”
一絲真正的劍意，足以讓蘇越的劍道一日千裏。
劍魂碎片，成就劍魂，怪不得飛狐劍靈如此激動。
鳳山劍典，對於劍修來說簡直是至寶，是鳳山劍派三萬年道統沉澱出的精華。
可以說，得到鳳山劍典，蘇越完全可以重造出一個鳳山劍派。
這個抉擇，很難……
似乎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