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侍墨一下跳了起來,瞪著眼睛看胭脂。
胭脂冷笑:“姬家少爺已經在衛府住下,很快就會來靜心園,到時候你就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怎麽,我胭脂什麽時候還騙過你不成?”
侍墨聽得全身打擺子。
他雖然不知道太太已徹底不打算給他機會,卻至少知道自己在太太的眼裏,自己是不如侍夢的。
侍夢與侍墨一樣都是少爺的貼身仆人,但他這位置隻管生活不管學業,本身就比伴讀輕鬆許多,再加上生性謹慎,不亂出主意,本身又有衛府外房主事的支持,因此在太太眼中的形象要好許多。
以前有兩個名額,侍夢一個,還一個自然就是自己,因此雖然知道太太不喜自己,他到也不太害怕,總幻想少爺可以幫到自己。
現在隻剩一個名額了,自己的希望立時大減,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這一刻侍墨急得團團轉,連連搖頭:“隻剩一個名額了……我爭不過侍夢的,我爭不過他!”
看到侍墨的樣子,胭脂心中冷笑,唐劫說得沒錯,果然是個沒用的廢物,口中卻是已說道:“怎麽?這就放棄了?虧我還如此看好你!”
“那你說我能怎麽辦?”
“你呀!真是個笨蛋,還要我來提點你,別忘了姬子騫現在還不是正式的仆學呢,隻是在這裏暫住,你還有機會,隻要把姬子騫趕走不就行了?”
“我?我憑什麽趕走他?他可是姬家的少爺,是小少爺的親表哥!”侍墨叫了起來。
胭脂已哼聲道:“你趕不走他,少爺還趕不走他嗎?”
侍墨心中一驚:“少爺?”
胭脂已狠狠道:“對,小少爺!別忘了他過來是幹什麽的,是來當仆學的!仆學就是下人!他是過來當下人的,是過來伺候少爺的,到了這兒,他就不是姬家的少爺,不是小少爺的表哥,而是衛家的下人了,懂嗎?”
侍墨一下子明白了胭脂的暗示,他眼中突然放出一絲光芒:“沒錯,他不是想跟老子搶仆學這個位置嗎?哼,那就先學著怎麽做下人吧!伺候不了小少爺,他當什麽仆學?”
說到這,侍墨已對著胭脂鞠躬道:“多謝胭脂姐姐提點!”
胭脂懶懶道:“就一句多謝啊!”
侍墨恍然醒悟,忙從身上掏出所有的錢交給胭脂:“一點小小意思。”
胭脂收下:“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記著,這事不可以你自己做,你得讓侍夢和少爺一起幫你。”
“他們怎麽可能會幫我?”侍墨無奈道:“這事和他們沒有關係……”
“誰說沒關係的,虧你還是少爺的貼心人,這中間關係可大著呢!”胭脂白了他一眼:“你聽我說……”
說著已湊到侍墨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聽得侍墨兩眼放光,對著胭脂施禮:“多謝姐姐指點!”
“那就祝你好運吧,將來修仙有成,記得姐姐幫過你就好。”
“侍墨絕不敢忘姐姐大恩!”
胭脂冷笑:“先別說什麽大恩不大恩的,我可告訴你,和姬家少爺作對,風險可不小,你自己想清楚該怎麽做。別怪我沒提醒你,今兒個在這裏跟你說的話,出了這個門,我可是一概不認的,你要是有什麽攀咬……”
“請姐姐放心,絕對不會!”侍墨已連忙答應,然後他的臉色也凶狠起來:“和姬家作對又怎麽樣?我進衛府,衝的就是入學修仙。有人要斷老子的路,老子就和拚了又如何?大不了拚個同歸於盡,誰也別想進仙門!”
少年義氣,血性方剛!
“你下了決心就好。”胭脂已冷笑著離去。
敢和姬家少爺作對,不管侍墨成不成,他都注定了要完蛋的。不過他本來也沒什麽希望,胭脂也就不介意再踩上一腳。
就算將來事情真敗露了也沒關係,因為唐劫已經幫她找好了退路——無論姬家答應衛家什麽樣的條件,都不可能比一個下人願意付出的多。如果不考慮親情關係,衛家還是情願用下人的。
因此自己的做法其實是在為衛家解決麻煩。
有些事主子不好做,下人們就主動分擔,這是忠誠的體現!
有了這條退路,胭脂也就不擔心什麽了。
更何況在這件事上,她也不過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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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衛天衝就得到了姬子騫到來的消息。
這讓他大感驚訝:“怎麽這事我不知道?”
旁邊侍墨已回答:“姬家的人來了後,直接去見了太太,事情都是和太太商量的,我們也是從下人的議論中才得到消息,事情已經傳遍了靜心園,現在怕是已無人不知了。”
“這麽說我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還有他們為什麽不來見我?”衛天衝大感訝異。他對新來一個仆學感受到不大,反正用誰不是用?不過姬家來人沒理他,隻是去見太太,卻讓他感覺有一絲不舒服。
白天他要上課,不見還說得過去,現在都晚上了,竟然也沒來見他,當自己是什麽?
這好歹這是給我做仆學啊!
沒人喜歡不被尊重的感覺!
侍墨哪看不出少爺的感受,已是冷笑道:“姬家到這裏來,爭的不過是一個仆學的名額,又不是真的為了伺候少爺,他們眼裏有沒有少爺,還是個問題呢。”
衛天衝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一旁的侍夢聽出侍墨話裏有話,不由皺起眉頭,卻是沒說什麽。
從他的角度考慮,也是爭兩個名額比爭一個名額有利,就象唐劫不敢說自己一定能拿到唯一一個名額,侍夢其實也沒這把握。
因此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姬家介入進來,隻不過他不象侍墨那麽沒底氣,所以緊張程度沒那麽高,輕易是不願介入的。
但是他不想介入,有人卻非要拉著他進來。
看衛天衝臉色不豫,侍墨已接著說:“其實,一個仆學名額本來也沒什麽,大不了小的就把這名額讓出來。不過這樣一來,就要辛苦侍夢了。本來是兩個小的伺候少爺,入學時一主二仆,小少爺委屈一下,到也能湊合用了。如今姬少爺過來,一下子就成了一仆二主,侍夢怕是到時要分身乏術了。”
衛天衝聽得大為不滿,哼聲道:“放屁!他過來是給我當仆學的,憑什麽用我的下人?”
他和姬子騫雖是表兄弟,但也不過是兩年前才見過一麵,記憶都已模糊,論感情那更是還不如自家下人的。
就連侍夢聽到這話也意識到問題,他可也無法接受一仆二主的生活。
尤其仆役們爭著要進學院,最終目的可不是為了伺候,而是要修煉的。
兩個人伺候一個,總還有一半時間能修煉。
一個人伺候兩個,那就真的是當仆役了,想修煉都沒時間,那就算去了又有什麽意義?
在即將受損的切身利益前,任何人都會變得短視,暴躁,甚至於衝動,侍夢之前沒想到的事,這刻卻是被侍墨一下挑了出來。
侍夢忙叫道:“少爺,讓小的一個人伺候兩位少爺,再苦再累小的也沒什麽怨言,可侍夢就怕到時候照顧不周,萬一因為那姬家少爺的事耽誤了您的事……”
衛天衝喊道:“你是我的人,不需要聽別人的吩咐,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同意這件事的。”
“可是少爺,這畢竟是老爺太太決定的,直接拒絕恐怕不合適,隻能找個婉轉些的辦法了。”侍墨已說道。
衛天衝氣結:“有什麽婉轉的辦法?”
侍墨冷笑道:“姬家少爺既然是來當仆學的,那自然就是拿他當仆役來辦!如果他真能做好小的的份內事,我侍墨就讓出這位置又如何?再說了,少爺吩咐他做事,那是天經地義,他還敢拒絕不成?他既然來了,就別想再當少爺,這裏是衛府,不是姬家!”
衛天衝呆了呆,隨即仰頭大笑:“說得好,就這麽辦了!”
不過想了想,臉上又現出一絲猶豫之色,喃喃道:“不過要是讓娘知道了,怕是又要揍我一頓板子了……”
侍墨侍夢一起歎氣,知道這小子色厲內荏,要真想讓衛天衝去對付姬子騫,僅靠幾句說詞還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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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
衛家二管事和三管事正在房間裏喝酒。
“這麽說,事情已經確定了?”三管事朱慶問。
“恩,現在就住在清陽軒。說是先住幾天,看看和小少爺相處的怎麽樣再說,我看也就是拖日子的事了。”二管事嚴辰一邊喝著酒一邊回答。
“清陽軒?怎麽會安排住在那兒?那裏離靜心園可是夠遠啊,秦遠這是怎麽安排的?”朱慶不解。
嚴辰嘿嘿笑道:“遠了才好啊。隻有住的遠了,來往走動才會不方便;隻有住的遠了,才能帶他們早早落腳,連今天去見見小少爺都辦不到……秦大管事這一手,可是玩得很漂亮啊。”
三管事立時兩眼放光:“你是說,秦遠他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誰又說得清呢?也許正如他所說,隻是想給姑奶奶和姬家少爺找個清淨雅致的好所在。”嚴辰又是一口酒下肚。
“哼,說得漂亮,誰還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朱慶不屑道。
“彼此彼此,姬家少爺要來,對唐劫是威脅,對侍墨侍夢又何嚐不是?你說,要是小子們自己爭取,輸了也就輸了,咱也認了。現在偏偏跑出個姬家少爺來橫插一腳,誰又能接受?”
“那是!”朱慶狠狠喝了一口酒:“唐劫那小子會做人,對你我也算尊敬。上一次老爺賞了他一百兩銀子,他把大部分用在了吳家二老身上,卻也沒忘咱們的好處。侍墨雖屢次找他麻煩,卻也沒見他報複,上次更是因為他才保住了侍墨伴讀的位置,你說他城府深也好,說他擅隱忍也罷,至少這個人的心胸還是可以的。真要讓他成了,想來也不會為難咱家,咱也就認了。可那姬子騫他算個什麽東西?別看他表麵謙恭,可我老朱這照子亮得很,他眼裏壓根就沒有我們!他要修成了仙,咱們連他的洗腳水都喝不著!”
嚴辰卻不接這話岔,隻是淡淡道:“呂嫂白天來找過我。”
呂嫂,就是衛天衝的乳母,同時也是侍墨的提攜人,年紀到是比大家還小些,但她男人是衛家外房生意的一處主事人,也是最早跟隨老太爺的老人,就連衛丹柏對其都頗為尊重,在府裏地位極高,因此管事們也都尊一聲呂嫂。
“哦?嫂子怎麽說?”
“自然也是極不滿意的,聽說秦管事也已找過他,還有侍墨……”
嚴辰沒再說下去,朱慶卻已聽得明白:“這麽說,所有人都不歡迎他們的到來了?”
老爺太太不喜歡,這個他們是知道的。
姬家想玩落地還錢的戲碼,卻用的不是地方,導致一上來太太就對此事極不高興。
當然,如果給姬衛蘭心時間,也許她能醒悟並及時修補,問題是有人不會再他們時間。
“可惜啊,老太爺和老太太還是很喜歡這個外孫的。”嚴辰意味深長道。
“那就讓他們也不喜歡好了。”朱慶冷道。
兩人對望一眼,突然同時發出嘿嘿得意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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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是一條鎖鏈,每個人都不過是這鎖鏈上的一環。
姬家人不守規矩,強勢介入,實際上已對衛府的所有人,或者說對衛家所有下人的整條利益鏈都產生了巨大衝擊。
當然,正常情況下,這些人各自為戰,是沒有勇氣對抗姬家的。
可如果有人牽線,再有人自願打衝鋒,群眾效應下,就算是最懦弱的人也敢於發出自己的聲音。
這不僅是利益的鬥爭,也是階級的鬥爭,無人可以改變!
通過撥動人們心中的那根欲望之弦,唐劫將衛家所有人都捆在了一條繩上,形成了一條無形的反姬家聯盟陣線。
姬子騫在衛家的日子,已注定了前途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