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台上,藍玉轉回身怒視。
唐劫卻是毫不客氣與其對望,旁邊千情宗的一群師弟師妹更是一起為唐劫的說法叫好,原本有些頹敗的士氣也因此提升許多。
洗月派與千情宗本就是交好門派,兩派死爭,洗月派的人出口相幫那是再正常不過,這邊七絕門也幫著天涯海閣起哄不已,場上一時紛紛。
唐劫堂皇出口打擊情敵,滅了這藍玉的威風,別人不知卻以為他是幫千情宗出頭,一些千情宗的姑娘更是對他好感大生。
許妙然倒是來了信息說:你何苦招他。
唐劫回答:不是我想招惹,而是我招不招他,他都會來找我麻煩,這兩天你沒看他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麽。
許妙然:現在你更給了他口實。
唐劫:口實這種東西,也隻對在乎它的人才有意義。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許妙然:明白了。
唐劫:明白了這三個字,實無必要再特別耗費一張千裏傳訊符了吧?
遠遠地,許妙然給了唐劫一個招手微笑。
天涯海閣和千情宗的廝殺還在繼續。
李誌平的死無疑讓千情宗的人同仇敵愾,正好下一場就是千情宗排名第二的穆餘出手。
此人已絕對血腥的手段無視對方的求饒,生生將天涯海閣的一名學子撕成碎片,然後對天怒吼:“誌平,我幫你報仇了!”
唐劫心中歎氣,心想你報個屁仇啊,殺李誌平的是藍玉好不好?
接著幾場殘殺後,卻是千情宗排名第一的鄧曉宇出手。那天涯海閣的學子自知不敵,剛上場就認輸,鄧曉宇想出手都不行。
隻是那學子剛下場,就見一名天涯海閣的上師突然飄來,對著那學子就是一掌,一掌擊碎他的腦殼,這才陰測測道:“不戰而退者,殺!”
這一下出手震的眾人心頭駭然,唐劫卻是歎了口氣,悠悠說道:“仙路之上,有進無退。顧盼左右者,逐!瞻前顧後者,死!”
彭耀龍亦點頭讚同:“這就是為什麽明明有玉門天賦,各大派還是要廣開學院,給所有人機會的原因。勇氣亦是天賦,惟有敢於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的人,才能成為真正的修者。我們雖是學子,但學習的卻不僅是法術,更有這做人的道理,諸位可都明白了?”
“是!大師兄!”所有人一起轟聲應是。
比賽還在進行,直到日暮時分方才告終,血水再次染紅了擂台,十多條性命就這樣永遠留在了台上。
第四日的比賽是天神對洗月,千情對獸煉,天涯對七絕,沒有死敵同台,這使得仙緣會上的難得出現和平的一幕。
洗月派與天神宮在幾年前因唐傑一案而反目,關係也算不上好,隻不過大家都各有仇敵,誰也不希望給自己再多招一個麻煩,互相克製了下來。
正因此,當兩派碰到一起時,其實下手也是很不客氣的。
首戰彭耀龍依舊是勢不可擋的橫掃對手,但是他出手凶狠,隻一腳就將那天神宮學子的肋骨就踢斷好幾根,雖不殺人,卻打的對方重傷。
第二場天神宮便還以顏色,由天神宮的林昶瑞親自出手,將成風山擊成重傷。
第三場蔡君揚對馮如冬。
此時蔡君揚已連輸三場,先後敗於藍玉,李誌平和七絕門劉靳之手,他的下一場比賽是對赫連虎,同樣沒有希望,這一場也就成了他最後的勝利希望。
他不怕輸,但象這樣到了場上,一分未得,五戰全敗,卻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他在來之前,也算是洗月學院人人誇耀的天才,這番連戰連敗雖然有運氣不好的緣故,卻也讓他真正意識到了天大地大,強者何其之多。
六大派精英匯聚,每天都在這裏上演著大量的精彩對決,展現著來自各方的奇門絕藝,豐富著大家的見聞,開拓大家的視野。於蔡君揚而言,這是他走出學院的機會,也是他見識天下的機會,同時更是他在這裏留下自己烙印的機會。
他可以輸,但就算輸,也要輸出自己的氣勢來。
因此甫一上場,蔡君揚就現出前所未有的凶猛氣勢,全力以赴的殺向馮如冬,十九天星劍接連發動,星光點點彌漫了整片空間,劍勢橫掃六合,更是壓得對手幾乎喘不過氣來。
要不是天神宮最擅防禦,隻是這一通狂野轟擊,馮如冬就要被他轟下台去。
然而馮如冬偏偏守住了。
如果說蔡君揚是怒濤大海,那麽馮如冬就是海浪中的燈塔,任風暴如何激烈,卻始終屹立不動。
這使得彭耀龍唐劫同時皺眉。
彭耀龍喃喃道:“君揚有些沉不住氣了。”
唐劫接口:“連敗三場,心中壓力想必很大,他太渴望贏一場了。可惜,他不知道有時候越想贏,就越是贏不得。”
葉天殤也接口:“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如此勇猛精進,若不能迅速拿下對手,接下來怕就是對方反撲的時候了。”
擂台之上,劍氣縱橫帶出片片劍潮,卻就是消不去場中那一點金光,馮如冬咬著牙死死支撐著,眼神卻是冷酷堅定。
這個人雖然在天神宮中名氣不彰,卻不意味著他實力就有多差。他能在與七絕門劉靳的生死對決中活下來,本身就意味著他的實力。
如果說蔡君揚是勇猛,那麽他就是堅韌。
當勇猛對上堅韌時,勝利者往往是更能堅持的一方。
終於,隨著靈氣消耗的增加,來自蔡君揚的攻擊再不能如先前般犀利,攻擊的劍潮漸漸減退,代之而起的是金色燈塔發出的光亮。
來自馮如冬的反擊驟然加強,蔡君揚漸漸不支。終於,馮如冬猛地一刀劈在蔡君揚劍上,這一刀竟砍得蔡君揚連退數步。馮如冬接著一腳飛踢,想將蔡君揚踢下擂台,他堅持拚到現在,體力靈氣消耗亦大,也沒多少力氣再堅持下去,因此隻求打敗對手,不求重創對方。
蔡君揚被一腳踢飛,滾了幾滾正落在擂台邊緣,卻扒住擂台不肯下去。
馮如冬獰笑著大步走上,又是一腳踢出:“給我下去吧。”
就在這一腳踹中蔡君揚的臉時,蔡君揚突然一把抓住馮如冬,冷冷道:“你也給我下來!”
馮如冬一呆,一股靈氣衝擊他的腳踝,已將他衝至飛起,下一刻他人在空中,已是和蔡君揚一起翻滾著落向地麵。
平局!
形勢變化如斯,就連唐劫他們也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會有如此結果。
這邊蔡君揚和馮如冬落了地,還在互相對毆著。對這兩人而言,他們都曾經無限接近勝利,又與它擦肩而過,心中之失落,憤怒可想而知,以至於這刻落下擂台亦不鬆手,就這麽對著你一拳我一腳的毆打起來。
好在有維持秩序的弟子及時出手將兩人分開,蔡君揚是被硬架著回到自己位置上的。
一回到位上,剛才還瘋狂若虎的蔡君揚一下便冷靜了許多,看看一群關心他的夥伴,他苦澀道:“讓你們失望了,我終究還是沒能贏。”
唐劫回道:“怎麽?一次小小失利,就讓你灰心喪氣了?”
蔡君揚抬頭看唐劫,唐劫笑道:“仙路漫漫,我輩修者誰一路上還不經曆些挫折苦難?這點小挫折就讓你低頭,蔡兄,你也未免太經不起打擊了吧?”
蔡君揚怒道:“誰說我經不起失敗打擊的?此番前來,我也沒打算一定要入前十,隻不過也沒想輸那麽慘。誰能想到到豪情壯誌而來,卻一場未勝,就要灰頭土臉回去!”
唐劫笑道:“失敗若可以計劃,那還叫失敗嗎?”
蔡君揚一呆,唐劫已繼續道:“蕭祖師十試無功,夢飛星九遇無緣,張書翰耋耄修道,天機子自毀仙靈……和他們比起來,你又算什麽?”
唐劫所說的,正是棲霞界有名的幾個故事。
所謂蕭祖師就是蕭別寒,據說蕭別寒早年遊曆天下時,曾遇到一童子,出題考他,言蕭別寒若能通過,就送他一瓶仙丹,若不能,就要給他磕三個響頭。
蕭別寒自忖當時已頗有實力,便答應了。沒想到這一答應,卻是十試不過的結局,給那童子磕了整整三十個響頭。
這十試用了蕭別寒十年光陰,也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歲月。
但蕭別寒硬是挺過來了。
他厚著臉皮,繼續若無其事的修煉,頂住所有的冷語流言。
當他第十一次來到童子麵前,要求過試時,那童子卻說:你通過了。
然後,那童子便真的給了他一瓶仙丹。
至於夢飛星九遇無緣,卻是又一個有趣故事。
夢飛星是如今棲霞界一名紫府大能,早年也隻是棲霞界的一名散修。據說有一次他做夢遇仙緣,便依據夢中線索尋覓,期間也不知經曆了多少艱難挫折,走遍了棲霞界各處山山水水,竟然還真讓他尋到了一處仙台大能歸墟之地,成就自身。所謂的九遇無緣,其實不是說他經曆了九次失敗,而是九為數之極,以此形容他當初遭遇的艱難險阻之多。
至於張書翰以耋耄之齡修道而成天尊,卻是一個大家都已熟悉的故事了。
如果說前三個故事都還帶有勵誌的意思,那麽第四個就恰恰相反了。
天機子是兩千年前棲霞界一位有名的仙師,其人據說擅長星算,有未卜先知,逆天改命之能,一生算命無數,從未失手。然而就在他最頂峰的時候,有人找上他,稱世間本無氣運,從無人能夠未卜先知,所謂星算皆為騙術。
天機子大怒,與其對峙,並言若自己所算不精,自毀仙靈,也就是他仙台道基。
這場對決的結果,便是天機子失敗,自毀仙靈,身死道消,死後亦落人笑柄。
這刻唐劫繼續道:“我舉這四個例子,就是告訴你蔡君揚,別把一時的失敗和麵子看的太當回事。古今大人物,又有幾個人生不受些挫折。有些人早年受挫折,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有些人到了高處再受挫折,卻是連重來的機會都沒有,一輩子就這麽完了。你蔡君揚現在不過一介小人物,輸幾場對決算得了什麽?別太看得起自己,你的成就別人根本不關心。莫說你還平了一場,就是全輸了,別人也不會在意的。也別太看不起自己,今天你輸了,也不是輸掉人生,不過是人生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站點罷了。”
“別太看得起自己,也別太看不起自己?”蔡君揚聽得愕然。
這些道理,放在唐劫曾經的世界,那都是耳熟能詳的東西,但是放在現在這世界,卻聽得連彭耀龍葉天殤等人都連連點頭讚歎,稱唐劫說得極好。
葉天殤更是豎拇指道:“唐劫,別的東西我不服你,但說到這為人處事之道,我葉天殤是真對你服了。”
不光是他,就連那些上師偶有聽聞,亦覺得此子心思聰慧,言談有理,進退有度,的確是可造之才。
高台上,明夜空深深看了唐劫一眼,俊美的臉上突然浮出一絲笑意:“楓棠,你的這個學生,倒是有些意思呢。”
旁邊謝楓棠也笑道:“這個唐劫,說他懂事吧,也當真懂事,總能說出些有道理的話。說他不懂事吧,有時也會做出一些不象話的事,惹人生氣。”
“你是指他當初冒充唐傑一事?”
“還有那真傳之爭,要不是燕堂大度,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向他交代呢。這不,前幾天還和那天涯海閣的妖女公然坐在一起。要不是考慮到許光華的麵子,我早就把那妖女趕回去了。這個小子啊,整天就知道給我找麻煩。”謝楓棠口口聲聲唐劫不象話,怒其不爭的樣子,語氣裏暗藏的卻是維護。
明夜空卻隻是輕輕一笑:“能人所不能,行非常人之事,甚妙。我觀此子將來必成大器!”
“看來明堂你很是賞識這小子啊,既如此,不妨給那小子些機會如何?”謝楓棠笑道。
明夜空楞了楞,終是搖頭笑道:“楓棠你也年紀不小的人,怎麽還這麽小心思多多?你倒是會趁機為學子撈好處,倒也不負了這副院主之名。罷了罷了,既然你說話了,我怎麽也得意思一下。”
說著明夜空手腕一翻,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已在手中:“就把這個給唐劫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