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丹的事就象是一個小插曲,在唐劫和許妙然的感情生涯中隻撲騰起了一點小浪花,便很快消失於二人的深情海洋中。
沈晴丹沒有再出現,唐劫和許妙然則依舊悠哉悠哉地與許妙然並遊天河,每日裏同進同出,羨煞無數旁人。
沒有任務,沒有門戶之別,有的隻是兩個人之間的深情相許。
感情在這種情況下飛速增長,如果說之前還是朦朦朧朧的喜歡,那現在便是情定三生的相守。隨著這感情的飛速升溫,雖然還沒有捅破最後的窗戶紙,一些親昵卻已是成了常態。
除了玩樂外,唐劫和許妙然把更多的時間用來探討修煉心得。
洗月天涯兩家的根本心法不能傳,卻總有一些能傳的。
比如唐劫的九黎心經,五神教的至禦天寶無上心經,許妙然得自其父的鎮海印,不滅濤生訣便不在限製範圍中。
鎮海印是許光華雄震天下的法術,威能龐大可鎮萬物,不滅濤生訣則是其自創心法,修行之後可使靈氣恢複速度大大提升。許光華在真君之中是有名的能打能拖,靠的就是這不滅濤生心法,如今卻是被許妙然一股腦兒卻教了給情郎。
兩個人就這樣在一起相互印證,切磋,教導,也一起玩耍,嬉鬧,敞開胸懷。
對於唐劫而言,這或許是他自修煉以來最為快樂的時光,從未有一天,能有現在般的幸福感覺。
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
今天許妙然依舊和唐劫膩在一起。
西窗紅燭下,靜室之中一片暖玉溫香在懷。
許妙然趴在唐劫的懷中,象隻小貓般柔順地靠在唐劫身上,手指在唐劫半裸的胸前劃出一道道靈氣符紋,卻是天寶經中的神道妙法。唐劫則閉著眼,手中捏出一個個印法,一道道靈氣霧景在他手中幻生幻滅,隱隱間卻自有一股威勢在其中,正是鎮海印。
象這樣一邊親熱一邊研煉,對二人來說都已是常事。
正親熱之際,忽聽外麵一個悠揚聲音:“唐劫可否出來一見!”
停下手中動作,睜開眼,唐劫懶洋洋道:“又是哪家的公子少爺來搶親了?”
隨著消息的飛快傳播,來找唐劫麻煩的人也是漸漸多了起來,不過由於大多實力低微,對唐劫幾乎形不成威脅,因此沒為他們的生活帶來煩惱,反倒平添了許多樂趣。
對於這些自命護花的人,唐劫戲稱為搶親者,因為這些人似乎從來沒考慮過許妙然的感受,隻是一相情願的覺得自己是在保護許妙然。
許妙然的手卻微微一僵:“是藍師兄!”
“藍玉?”唐劫不由楞了一下。
數年未見,唐劫對藍玉的聲音已漸漸淡忘,直到這刻聽許妙然說起來,才想起這的確是藍玉的聲音。
相比當初的意氣風發,如今這聲音卻多了幾分滄桑與成熟。
走出客棧,唐劫看到藍玉正負著手站在堂前院中。在他身邊還站著幾名年輕男子,看樣子全是天涯海閣的弟子。
聽到唐劫出來,藍玉緩緩轉身,露出一張清秀俊朗的麵容。
隻是這俊朗卻被臉上那一道十字疤痕所破壞,多了幾分凶狠,也多了幾分風霜與霸氣。
看看唐劫,藍玉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
他說:“好久不見。”
唐劫微微怔了怔,終是向藍玉拱了拱手道:“藍師兄好。”“怎麽?覺得我一上來就會對你喊打喊殺,所以不太習慣我的反應?”藍玉笑問。
唐劫聳聳肩:“反正我猜你不會把我當成朋友。”
藍玉已是嘿嘿低笑起來。
手指在十字疤痕上輕輕撫過,藍玉的聲音如幽靈般飄忽起來:“承蒙所賜,這些年來,我每天都不敢忘懷仙緣會上戰敗之辱。在最初,我的確是恨你恨的死去活來。不過恨了這麽多年,自己也漸漸有些累了。突然有一日大徹大悟,覺得恨來愛去的又有何意思?終不過是流水一場。我輩修者,誌在大道,凡人之情,早當拋卻。那愛也好,恨也罷,終不過是拖累之物,還是早生拋棄的好。”
說著藍玉那撫摸傷疤的手指放下,其上竟閃出一點碧藍幽火。
“暗獄魔炎?”唐劫低呼出聲。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藍玉能如此鎮定的麵對自己了,不是因為他不恨自己,而是他太恨自己,恨到竟然化憤怒與憎恨為力量,煉成了這號稱最難煉的十九種魔火之一的暗獄魔炎。
這種魔火的修煉極為痛苦,修煉期間如置身火焰中炙烤,沒有足夠的毅力根本無法堅持。不過此法一旦修成後,威力卻是極大。其最大的好處就是從此以後舉手投足,無論使用任何法術都可以附帶上暗獄魔炎。暗獄魔炎的殺傷性其實一般,但它的痛苦性極強,而且具有極大的黏附力,一旦附著人身,輕易就無法驅除。
可以說使用暗獄魔炎的人,就是把自己修煉時所遭受的痛苦轉到了對手的身上。
即便以唐劫的鎮定,看到藍玉的暗獄魔炎也不由為之色變。
藍玉的聲音依舊淡定:“蒙你所賜,這些年我以仇恨為食,日夜苦修,每當我承受那地獄魔火的炙烤無法忍受時,我就會想起你,想象著是你在承受這一切。仇恨帶給我力量,使我能堅持下去,才終於熬過那地獄般的痛苦……”
說著他揚起頭來,看向唐劫:“拜你所賜,我終於成為天涯海閣第七個修成暗獄魔炎之人,果然上師們常言,惟有大痛苦大挫折方可成就大宗師大神通是為真理也。正因此,在我修成暗獄魔炎的那天,我突然發現,我不那麽恨你了。如果沒有你,我也許一輩子都無法修煉成此神功。作為對你的感謝,我將你把你置於暗獄魔火之下,焚燒九天九夜後方才殺死!”
藍玉的語氣平淡,不帶一絲仇恨,隻是在這平淡語氣中所說的處置唐劫的方式,卻讓人心中大寒。
“藍玉!”許妙然衝出來大喊:“有我在這裏,不容你放肆!”
看到許妙然出來,藍玉笑道:“師妹別來無恙啊。”
許妙然大叫:“藍玉,我心裏沒有,你就算殺了他……”
藍玉已打斷她道:“我不是為你。”
“什麽?”許妙然一怔。
藍玉的指尖再度從自己臉上的疤痕劃過:“從我這裏受傷的那天起,我就對你再沒任何愛意。”
許妙然心頭一寒。
藍玉已悠悠道:“因為我知道,若我還喜歡你,那麽對你的喜歡,就一定會成為我修煉途中的阻礙。惟有放下對你的眷戀,我方可成就偉業!”
說到這,藍玉眼中已閃現出興奮的光芒。
他瞪著唐劫看,眼中跳動出藍色的火焰光華,大聲道:“從今天起,我與唐劫之間的事,再與你許妙然無關,還請師妹速速讓開!”
許妙然大喊:“藍玉,我不許你這麽做,你若敢傷害唐劫,我就告訴父親……”
藍玉已是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真君會不知道這裏發生的事嗎?”
“你說什麽?”許妙然一呆,心已墜入穀底。
果然藍玉冷哼道:“我在來之前,就已向令尊大人匯報過此事。大人說了,唐劫尚未獲得他的認可,還算不上他的女婿。他唐劫是我命裏的關卡,我需闖過去,方能再上層樓。我藍玉也是他命裏的一關,若他闖不過去,又有何顏麵去娶真君之女?所以我若想與他戰,那什麽人都無權阻止。”
“不!我不相信!”許妙然大叫:“父親不會這樣對我的。”
“真君之命,誰敢捏造?”藍玉傲然回答:“你們幾個還楞著幹什麽?把她拖開!”
隨著他這話出,幾名跟隨他而來的年輕弟子已同時撲向許妙然,喝道:“師妹,得罪了!”
眾人同時出手,已是抓住許妙然把她往旁邊拉去。
“放開我……唐劫!”許妙然大叫。
唐劫卻並不出手,隻是看著許妙然,笑道:“別擔心。”
簡簡單單三個字,風輕雲淡的笑容,讓剛剛還驚恐萬分的許妙然突然間鎮靜了下來。
她說:“你不怕他,對嗎?”
唐劫笑道:“當然,要相信我啊。”
呼!
許妙然長出了一口氣。
是啊,關心則亂。
自己怎麽就忘了,他可是唐劫啊,是自己喜歡的男人。
什麽樣的困難他沒見過,什麽樣的對手他沒戰過?這些日子自己和他在一起,可是聽他說了不少過去的故事。
就連石門派的天心真人都折在了他的手裏,藍玉又有何可怕?
想到這,她微微笑了起來。
因父親的命令而恐慌的心也徹底平靜。
此時藍玉已對唐劫道:“這裏不太適合動手。”
唐劫回答:“那就重新找個地方。”
兩人同時向空中飛去。
看著他二人飛離,許妙然用力甩開抓她的手臂,用盡所有力氣對著空中大喊:“唐劫!”
唐劫向下看去。
許妙然一指藍玉道:“給本姑奶奶狠狠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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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急飛,唐劫直向步搖山而去。
純以速度論,天鵬逍遙法加紫電縱身法的結合其實依然比不上瞬海千風,天涯海閣在身法速度上曆來是六派之冠,不過藍玉並不急著追擊,隻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唐劫身後。
步搖山上,融化的積雪沿著步搖水道洶湧流下,懸空的巨石水道使它有如一道天河橫掛空中,在陽光照耀下閃爍出迷離色彩。
一直飛到這天河水道上,唐劫方才停下,回望藍玉:“此處風景極好,正宜作戰。”
藍玉哈哈大笑:“好,果然選了個好去處。今日你我就在這天河之上,痛快一戰,就以這天際流泉,作爾葬身之所。”
說著他印法一捏,一縷指風已打向唐劫,指風點出的同時,帶出一蓬幽藍火焰,落向唐劫胸口。
唐劫身形一閃,向後急退的同時,已連續拍出兩道掌風,一掌劈藍玉,一掌劈那藍色火焰。
他自進入九轉後,靈氣也已開始實質化,舉手投足間皆有一定威力,再不象以往般隻有專門法術才能用於戰鬥。
“沒用的!”藍玉長笑一聲,右掌遙遙一按,那點藍火竟然迎著唐劫的掌風飛出,直撲唐劫麵門。
唐劫大驚,就在藍火襲麵的同時,身形一晃已然消失,正是亂風步。
唐劫已出現在藍玉身後,斷腸刀同樣帶起一抹火焰向藍玉的頸後掠去。
藍玉反應也快,哼了一聲,反肘撞去,同時身上已現出護甲。
砰砰兩聲,先是藍玉的肘與唐劫的手撞在一起,接著是斷腸刀砍在護甲上濺起一溜火花。
兩人乍合即分,就在分開的同時,唐劫對著藍玉拍出一記龍若手,藍玉回手一記風千刃,兩相對撞下,迸出大片青色光華,竟是一起退開。
以境界論,唐劫不過二轉,藍玉卻已是五轉,主心腦肝腎膽,五行中長水木火而弱金土,因此法術威力更強;以法術論,龍若手凝聚,風千刃散華,對衝之下龍若手更占上風。
因此這一下對撞卻是拚了個持平。
不過就在風千刃消散的同時,又是一點幽藍火焰飛向唐劫,先前那朵也不消失,竟是一起晃悠悠向著唐劫飛來。
唐劫雖未嚐過暗獄魔炎的滋味,卻也知道這東西的恐怖,哪敢讓它沾上,一個亂風步又去了另一側,抬手數點飛星打向藍玉。
藍玉卻是理都不理,回身又是一掌拍出,雙方再度對撞,飛星與掌風同時消失。
隻是在對撞的同時,又是一點幽藍火焰出現。
唐劫到現在和藍玉一共對了三下,並未吃任何虧,從這方麵上可以說,現在的唐劫與當年的藍玉已是實力大幅度拉近了,畢竟當初唐劫和衛天衝二人聯手才勉強戰勝藍玉。
但是在這表麵平局的背後,三朵藍火的出現卻讓唐劫心中警醒。
藍玉嘿嘿笑著,完全沒有任何沒占到便宜的不快,反倒說道:“這六年來,我苦煉暗獄魔炎,境界修煉幾近停滯,以我的資質六年時光也不過提升了二轉,但是戰力卻突飛猛進。唐劫,我這暗獄魔炎打出去,就輕易不會消失,越是戰到後來,就越是難以抵擋,我看你到時候又如何躲避!”
說著兩手一推,又是一道藍色火焰飛向唐劫。
唐劫知道他沒說錯,對付藍玉怕是還要速戰速絕才好。再度亂風步躲開,唐劫閃身來到藍玉側麵,左手對著藍玉一指點出。
裂玉指!
沒想到藍玉竟不閃避,反而大笑著喊了一聲:“你上當了!”
裂玉指如碎布帛般輕易洞穿藍玉的護甲,正點在藍玉左臂處。
鮮血飛濺中,一點藍火驟然飛現,正落在唐劫指尖。
下一刻,巨大的灼燒痛苦立刻彌卷了唐劫全身。
從未有一刻,唐劫會感受到如此巨大的痛苦。
“啊!”唐劫痛呼著急退,藍玉已哈哈大笑著回身劈出一掌,正打在唐劫胸前,藍火乍現,在唐劫胸口猛地燃燒起來,並不燃燒衣物,卻燒的他血肉磁拉作響,更與唐劫指尖的火焰交相輝映,在瞬間將唐劫打入地獄。
以唐劫的鎮定竟也克製不住的大聲哀號起來。
痛!
自修煉以來,就再未感受過的巨大痛苦!
修者以靈氣沐自身,在提升體魄的同時,也不斷提升著自己對痛苦的抵抗能力,隨著實力的增強,這種抵抗會越來越強。正因此,修者作戰,等閑苦痛已對他們難以產生作用與影響。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如顧長青才能在心口挖針,而衛天衝一開始還需要無畏術幫忙,到後來也漸漸不需要了。
真要是那種正常人承受的苦痛,也沒幾個修者還能在心口受創後繼續作戰,早就癱了。
然而今天,唐劫卻仿佛回到了普通人的身體般,真真正正的感受到那種火焰灼燒身體時的巨大痛苦。
這火焰是如此恐怖,仿佛連靈魂都被燒著了。
在這灼燒下,唐劫整個人都如痙攣一般,別說凝神施法了,就是想站起來都難。
這也正是暗獄魔炎最恐怖的地方,它就象定神煞一樣,能讓人在瞬間失去戰鬥力。
藍玉笑道:“唐劫,你感受到我當初承受的那種滋味了吧?這一痛苦我可是整整品味了六年!六年來,每天每夜我都要以此魔火鍛身,每日每夜當別人還在輕鬆修煉時,我卻在地下暗室中痛苦哀號著……今天,就要讓你感受一下我六年來所承受的痛苦滋味!”
說著又是一點魔火打在唐劫身上。
唐劫悶哼一聲,險些暈闕過去。
然後他笑了。
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看著藍玉,唐劫艱難吐聲道:“那你這買賣可做得真不劃算,用六年來換我一刻,這虧本可虧得大了。這就是天涯海閣的天才嗎?連算帳都不會。還是說除了這種魔功,你已經找不到能打贏我的方法?”
說著他竟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藍玉被他氣得全身發抖:“你找死!”
單手一揚,他指尖上已凝聚出一點犀利光華。
九九歸真指!
挾著雄渾威力的一指已對著唐劫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