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梅堂。
桑紅梅坐在堂口上方,下方是一名青衣人束手站立。
滿麵陰沉,桑紅梅道:“青風,讓你去查傳送陣的位置,為何到現在都無結果出來?”
下方的青衣人青風回答:“回堂主,從上個月起,許妙然就停止了所有買賣,閉門不出。非但她是如此,整個通才社上下也都一樣,全部閉門修煉起來,連門派任務都不做了,屬下完全沒有任何機會。”
桑紅梅一驚:“她不做買賣,那給派裏的貢獻怎麽辦?還有需要的材料怎麽辦?”
青風苦笑:“能有什麽怎麽辦?來自血河界的材料已經斷掉,現在市場上還有些餘貨,待到再過些日子徹底沒了,才叫麻煩呢。至於上交給派裏的貢獻,也被許妙然一句現在沒錢給賴了去……她是存心給派裏下臉子看呢。”
桑紅梅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她好大的膽,連派裏的帳也敢賴!”
“不然又能如何?她是許光華的女兒,兩界貿易的事是她一手操辦。她說不做,誰也不能逼著她做。賴帳一事,顯然是她對之前逼婚一事,派裏態度的不滿產生的回應。掌門總不能因此就把她抓起來,說你必須得做這買賣吧?”
“那難道就任她這麽任性下去?”
“掌門已經派人去勸說許妙然了。不過此女性情堅韌,估計不會低頭。就我看來,她隻怕是……”
“是什麽?”
“隻怕也有借掌門向您施加壓力的心思。”
血仙子先是楞了楞,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向我施加壓力?她打的好算盤,可我犯了什麽錯?不過就是讓辛越向許光華提親,難道這也是錯嗎?掌門難道還能因此罷黜甚或殺我不成?荒謬!”
這話沒錯!
舉凡大組織,行事皆有章程規矩。
無論血仙子心胸如何險惡,隻要心底的那些齷鹺沒做到表麵上,就誰都拿她沒辦法。
即便是天涯海閣掌教至尊,也不能因為桑紅梅慫恿辛越提親一事就責罰她。雖然每個人都知道許妙然停止貿易是因為在提防桑紅梅更大的步子,但大家同樣不能因為還未發生的事而製裁她,否則就是莫須有的罪名。
當然,罰不能罰,說還是能說幾句的。
在這之後不久,桑紅梅被天涯海閣掌教玉虛仙尊叫去,很是訓了一通,要她行事莫要逼人過甚,許妙然好歹也是真君之女,如此不顧她意願強行行事的結果就是弄成僵局。如今天涯海閣少收一分利潤錢事小,停止了來自血河界的材料供應事大。畢竟財富集中於個人,材料卻惠及所有人。
桑紅梅被訓得悻悻不已,也隻能低頭認錯。
此事之後不久,玉虛仙尊再度派人通知許妙然,稱已教訓過血仙子,將來當不會再有事端,許妙然可以安心做她的兩界貿易,無人能來打擾。
但是許妙然卻依舊拒絕了。
她拒絕的原因很簡單:血仙子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處罰,這種教訓沒有意義,反倒更象變相的鼓勵。若她現在繼續做兩界貿易,很難保證不被血仙子暗中下手。
這件事無疑讓玉虛仙尊也有了幾分不高興。從她的角度講,身為掌教,她做的已經仁至義盡,她總不能為了安許妙然的心就把桑紅梅殺掉或下牢吧?莫說許妙然擔心的那些事桑紅梅還沒有做,就算她做出來了,那也不是什麽大罪。
至少對天涯海閣不是。
因此許妙然的擔心固然不是沒道理,玉虛仙尊也沒做錯什麽。
在這件事上,雙方都其實陷入了以自我為中心的道德考量。
兩個人其實誰都沒有錯,但也誰都錯了,因為她們都隻從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而忽視了對方的感受。
但不管怎麽說,許妙然的停止貿易對整個棲霞界和天涯海閣都影響重大。
那些珍貴的材料一下子沒了,原本要上交給派裏的好處也全部消失。
無論是門派還是個人,人人都因此受到影響。
相比之下,洗月派到還要好些。他們當然也沒了材料和收入,但他們知道這隻是暫時的。許妙然隻是在等,等來自洗月派的援軍。從這方麵說,洗月派比天涯海閣有底氣,因為他們知道兩界貿易將在何時重新展開,反倒是天涯海閣不知道。不知道具體時間,那麽每一天的等待都是煎熬。
與此同時,玉虛仙尊也深刻感受到一筆重大貿易落在個人手中的危害,那就是全由對方說了算——損失一筆千萬之資她還可以忍受,但是一直損失下去,那就不是一碼事了。
從這方麵說,許妙然其實犯了一個錯誤。
停掉兩界貿易,獲得暫時的安全,同時也借機給了桑紅梅以及其他覬覦她財富的人一次教訓,這是戰術上的勝利。
但這個戰術勝利的背後卻是戰略上的失利。
如果說上一次反對停掉洗月派的好處隻是讓天涯海閣有所不滿,那麽這一次她強行中止貿易,充分顯示自己主導權的行為就是讓天涯海閣高層徹底不安起來,支持桑紅梅的呼聲反而因此高漲,就連玉虛仙尊都覺得,桑紅梅的做法未必是錯誤的。
許妙然一下子讓自己的敵人變得多了起來,這些人或許還沒有完全站在許妙然的對立麵,但至少已經開始理解甚至支持桑紅梅。
當然,在許妙然看來,就算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也會這樣做。展示力量本身就是一個兩極分化的過程,它會拉攏一些人,也會激怒一些人。而對於一個還弱小的勢力而言,出於強大自己的迫切,適當的放棄一些未來換取當下,未始就不是明智之舉。
說得難聽些,如果現在繼續做貿易被血仙子下手,她若失敗了那也罷了,許妙然相信掌教會秉公處理。可萬一她成功了呢?擁有了傳送陣地址的血仙子,直接把傳送陣往上麵一交,就是立了大功,到時候一切就不一樣了。相信沒什麽人會再願意處罰她。反過來說,就算真處罰了血仙子,傳送陣也已暴露,連帶著兵主秘境也會被發現。
唐劫留下的一切將會被吃的渣都不剩。
所以她輸不起,也賭不起。
正因此,就算明知這樣會得罪一些人,許妙然也不會退縮!
不管怎麽說,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一度轟轟烈烈的兩界貿易停了下來,棲霞界與血河界又恢複到了往日的狀態。曾經因大量貨物衝擊而一度下跌的材料又開始恢複到以往居高不下的價格,原本忙碌的手下也獲得了難得的休閑期,一個個都開始了閉關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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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修者而言,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打個坐,閉個關,轉眼就是兩年過去。
水月洞天,包括衛天衝在內的十四名逍遙社精英還在此地修煉。
他們分坐在水月峰不同的高度,也代表著不同的成就。
北滄寒坐在七百五十米雲祖手跡高台上,腳下泛動著一片靈氣光華,代表著他已經是一位真人了。
作為這一幹人的前輩,他是第一個晉升真人的,也是第一個登上七百五十米高度的。不過再往上,北滄寒雖也曾數度發起衝擊,卻都敗退下來。心中亦不免感歎,自己借著衝過三枯又突破天心才走到這一步,真不知唐劫當年是怎麽上到峰頂的。
數日後,午弦光第二個突破,也來到了七百五十米的高台上。兩人對望哈哈一笑,一起坐下參悟雲祖手跡,領悟慧劍心經。
再接著,蔡君揚,戚少名,彭耀龍,葉天殤四人竟也先後突破並來到這七百五十米高台,讓大家嘖嘖稱奇。
水月峰登頂難度之高,洗月派上下早無人不知。
能夠上到五百米的就是英雄。
雖然這次因五氣朝元丹緣故可在洞內獲得晉升,晉升天心帶來的實力提升極大,導致難度也比其他人低一些,但是能上到七百五十米,依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意味著大家資質之不俗。
六名少俠匯聚七百五十米高台,此等場麵即便在洗月派也極為罕見。那暗中注視的人,也微微點頭表示了讚許。不過可惜的是,後來的人也沒有一個能登上山頂。
在連續數次失敗後,午弦光戚少名等人最終放棄,唯有蔡君揚依舊不懈努力著,一次又一次的對著峰頂發起衝擊,每一次都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更有數次險些死掉。盡管如此,這個瘋子傷好之後卻依舊不停的衝擊,讓大家對他無言以對。但不可否認的是,每一次蔡君揚發起衝擊,都會比上一次距離峰頂更近一些,一點一點的拉近著與目標的距離。
又過了數十日,緊隨六人之後,衛天衝也突破了。
不過這貨心性毅力終是比大家差了些,五百米英雄台他到是過了,卻最終敗在六百米處,成為第一個突破卻未能走到更高處之人。不過這貨到也沒什麽不滿意,就坐在英雄台上揣摩那些前輩筆跡了。
衛天衝之後,夕殘痕,厲雲帆與柳紅煙也先後突破,不過厲雲帆也未能上到高處,隻好坐在下方陪衛天衝。兩個人一起看著上方,同時嘟囔:“今兒個到是奇了,上去的比上不去的還多。”
好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事情漸漸又回到了正軌。
孟拾雪,蘇馨玥也先後突破,卻最終無緣高處,隻能坐在英雄台上陪著兩人。
能得兩位美女相伴,兩位失敗者的心情立時好了許多。
此時山下已隻剩侍夢與於恒威二人。
於恒威與衛天衝唐劫他們是同期學子,實力一直都是位列前茅,一身銅皮鐵骨,在防禦方麵比起彭耀龍都不惶多讓。照理以他的實力,不應當拖到現在還未成功。
又等了些日子,今天山下突然出現一道光亮直衝天際,經久不散。
這意味著又是一人成功突破。
“應當是於恒威。”衛天衝厲雲帆四人同時站起,看向山下。
十四名入洞修煉者中,侍夢最弱,所以四人本能的認為應當是於恒威先一步達成。
隨著光柱散去,一個人一步步走向山頭
但待那人上的近了,大家才發現來人赫然是侍夢,腳下是一道靈環綻放,意味著他也成為了真人。
“侍夢?怎麽是你?”厲雲帆愕然:“於恒威呢?”
侍夢憂傷回道:“於師兄衝擊失敗,已然……身死道消。”
與此同時,峰頂之上也傳來一聲嘹亮呼嘯。
蔡君揚,登頂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