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個泥雕木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唐劫癡癡的看著天空。
他的身體被姬瑤仙封印,無法動彈,唯一能動的就隻有麵部
但是唐劫的臉上卻不見絲毫絕望。
他的雙眼前所未有的明亮,看著天空,也看著冰凰。
這眼神讓冰凰感到一種沒來由的寒意。
她走過去,一腳踩在唐劫臉上:“你看什麽?”
唐劫望著她,用輕柔的語聲說:“是我對不起你,把你變成了這樣。但是總有一天,我會把你解救回來。”
冰凰冷笑:“本仙子好得很,哪裏需要你來救。以前是我瞎了眼,竟然會喜歡你這種廢物。不過從被你拒絕之日起,本仙子就大徹大悟,再不會迷戀那無聊的兒女情長。身為修者,就當在仙路之上全力以赴的前進,從今以後,我的目標唯有大道。”
唐劫歎息:“若你一心求道,我自無怨。但你的道,卻是建立在千萬無辜性命上的,我便不能不阻你。”
冰凰聽了先是愕了一下,隨後仰頭大笑:“阻我?你都已經是階下之囚了,還拿什麽來阻我?簡直荒謬可笑!”
說著已是一腳踢在唐劫身上。
她對唐劫似是頗有恨意,許是怒於當初唐劫拒絕自己的緣故,這一起腳便是連續數十踢。
唐劫如個死人般任她踢打,也不動彈。
踢了一會兒,見唐劫沒有反應,冰凰覺得沒趣,也便止了動作,自去一旁修煉了。
她修煉時依然如以往般,靜坐調息,隻是身周有大量紫黑色煙氣籠罩。冰凰吞吐之間,就見那紫黑煙霧不斷出入於她眼耳口鼻中,條條紫煙若小蛇般蜿蜒吞吐,然後冰凰的身上也便氤氳出一片紫黑之氣。
看著她的樣子,唐劫的腦海中泛起的卻是小虎。
小虎也去了鴻蒙界,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鴻蒙紫氣如此可怕,有墮人心智之功,那麽小虎入了鴻蒙之後,會不會也墮落?會不會將來歸來之日,對自己再無感情,甚至反有殺意?
不過小虎傳承祖輩記憶,在進入前應當就知此果,有沒有可能他提前做好防範,使自己不至於受魔氣侵蝕?當然,也可能隻是自己的奢望吧。
一念及此,唐劫才發現原來自己對冰凰的確是關心不夠,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也會想到其他人而非她。
心中不由歎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隻是靜靜的躺在那裏。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三天過去。
這三天裏,冰凰閑著沒事就要毆打折磨唐劫一番。自入魔後,她對唐劫所有的愛意便消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曾經被拒絕的深深羞辱感以及切齒恨意,折磨唐劫正是發泄這種恨意的表現。
隻是唐劫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又不能弄死,時間長了,也便漸漸覺得無趣,隨不再理會,隻耐心等著姬瑤仙回來。至於唐劫,就任他躺在地上,反正他紫府之身,吐納天地靈氣,三五月不進粒米也不會有什麽問題。話說回來,就真有問題又如何?姑奶奶可不會心疼。
隻是姬瑤仙也不知什麽原因,又過了數天也不見歸來。
起初冰凰還不以為意,眼看著都十多天過去,漸漸便有些訝異。
這擔心在開始隻是一閃而逝,冰凰對自己說,師尊乃是大羅金仙,實力通天,就算是洪荒大世界也休想輕易對付得了她。師尊沒回來,多半是在洪荒大世界玩得開心,一時舍不得歸來。畢竟被困萬年,任何人一旦脫困,都免不了要開心一回的。
之前要不是為了誘唐劫入轂,姬瑤仙早就大開殺戒,如今目的已達成,自然要放縱一下自己。
這般想著,冰凰便安心許多,繼續耐著性子修煉等待。隻是心裏麵也不由想到,師尊開心歸開心,切莫忘了歸來才好,畢竟這裏還有個唐劫。
天下無永恒之禁製,姬瑤仙下的禁製再強,在沒有後續力量的支撐下,最終還是會漸漸消退,如那證道聖仙的鎮壓金符,也是借助於大陣之力方能維持下去,卻同樣不是永恒的。何況姬瑤仙當時還隻是隨手施為,其威能就更加有限了。
一轉眼又過了二十多天,姬瑤仙卻依然沒有動靜。
冰凰有些坐不住了。
難不成真出了什麽事?
冰凰腦海中再度泛起這個念頭,雖然冰凰很快再次否定了這個可能,師尊是大羅金仙,就算是洪荒大世界也不能把她怎樣。
隻是萬一洪荒大世界發現她的身份,強者盡出呢?
又或者師尊不小心泄露了上古傳送陣所在,被毀了歸來之路呢?
又或者師尊搞不明白回來的傳送陣該如何擺弄?
又或者……
冰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唐劫。
又或者這個家夥並未上當,從一開始就在偽裝?
如果是那樣的話……
冰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對自己說: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我演的那樣逼真,沒道理騙不過他的。
冰凰再次否定了這一些係列可能,將心神沉澱下去,耐心等待著姬瑤仙的歸來。
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
姬瑤仙就如石沉大海般,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冰凰終於坐不住了。
她已經感到事情有些不對。
姬瑤仙直到現在也沒有動靜,這絕對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一定是出事了!
她開始焦急,看唐劫的眼神也開始充滿殺機。
此時她看唐劫,已感覺到極大威脅。
雖然現在唐劫還被禁製住,但他早晚會脫困。
自己該怎麽辦?
要不要現在就殺了他?
可是師尊沒有下令,萬一自己殺了他,師尊又回來了,那該怎麽辦?
師尊可還想得到兵主秘境的秘密呢。
想到這冰凰又感到一陣氣惱,早知如此當初何必如此早的揭露真相,繼續欺騙把兵主秘境也騙出來該多好,也省了現在這般的難熬。不過想想兵主秘境乃是唐劫根本,以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言,估計是無論如何也騙不出來的,若非如此,師尊也不會早早現身。
冰凰左思右想,心亂如麻,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再想想自己還有師尊留下的一截手指呢,就算他唐劫真的解脫禁製了,又怕他作甚?
想到這,又安心下來,繼續悶頭修煉,期待著打坐完畢後能睜開眼看到是師尊出現。
如此這般,心情反複,恍惚,匆匆又過去多日,眼看兩個月過去了,卻依舊不見任何動靜,冰凰的心情由焦急漸漸轉入失望,再又失望轉至絕望。
她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兩個月的時間,以姬瑤仙留在唐劫身上的禁製,唐劫隨時可能脫困。
她再坐不住,來到唐劫身邊,鳳目怒視唐劫,道:“師尊迄今未歸,你卻從未表示過半點驚訝。說,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唐劫就象是看個陌生人般看著冰凰,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濃濃的悲哀與同情。
他說:“姬瑤仙是我見過的最狡詐的對手。”
冰凰沒想他會突然說這話,有些不明所已。
唐劫悠悠繼續:“我自修道以來,修行四百餘載。在這四百多年時光裏,我唐劫也曾用過無數此詭詐之術,坑蒙之道,可以說一路所向,隻有我不願騙的人,沒有我騙不過的人。姬瑤仙……她是第一個把我騙倒的人。當真是好手段,好心計!”
冰凰怔怔看著他,不知為何,這刻聽唐劫的說話,她竟有中莫名的心悸感。
唐劫繼續道:“不過姬瑤仙也正是因為太工於心機,才會失之於心機。其實以她的能力,出穀之後,天下間再無敵手,要做什麽大可直接以力碾壓,著實不必再用陰謀詭計。可正因為她習慣了詭詐,以至於做什麽事都會以詭詐為先……就象我當年一樣。卻不知善泳者溺於水。有時那幫助你成功的手段,亦是你失敗之因。詭計,按是弱者的手段,而不該是強者的依仗。身為強者依然使用陰謀手段,隻會反給對方可趁之機。姬瑤仙就是犯了這個錯誤……”
聽到這話,冰凰再克製不住的顫抖起來,她向後退去,如見了鬼般:“你……你……”
唐劫看向冰凰,嘴角擰出一絲笑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有騙倒我,那會是什麽結果?”
冰凰全身一震,她撲過來抓住唐劫的領子,把他拎起來大喊:“你到底做了什麽?說!”
唐劫就那麽任冰凰捏著自己,用懶洋洋的口氣道:“也沒什麽,不過就是把坐標偷偷改動了一下。”
“你說什麽?”冰凰全身一震:“改動到了哪裏?”
“還能是哪裏?”唐劫冷笑:“自然是那無盡的虛空。鴻蒙的魔穀困不住她,就隻能讓星羅大千界的無盡虛空成為她的歸宿了。”
冰凰徹底傻了。
這一次唐劫沒有撒謊,姬瑤仙的確被送盡了虛空中。
這個女人可以說是成於心機而敗於心機。
如果不是她算計過甚,想再一次欺騙唐劫,利用他為自己成為自己的引路人,前往洪荒,奪取秘境,唐劫本來是沒什麽機會的。
但正因為她玩心機玩上了癮,以欺騙為樂,以智商碾壓對手為無上快事,結果反給了唐劫機會。
這種事在曆史上屢見不鮮,每一個成功人物其實都有一套自己的“經驗總結”“成功心得”,在他們失敗之前,他們對自己的經驗,心得,深信不疑。
正如那句老話,失敗的人總認為一切都是外在環境的錯,和自己沒什麽關係;成功的人則總認為一切都源於自身的努力,和外部環境沒什麽關係。
姬瑤仙也是如此,她成功的欺騙過唐劫一次,她就認為她能欺騙唐劫第二次,不僅如此,她還以此為樂,以此為榮,畢竟她對唐劫所知甚多,知道這也是個手段頗多,很是了不起的年輕人。能夠將這樣的年輕人玩弄於股掌中,比以蠻力強壓他要有樂趣和有成就感得多。
可以說,正是姬瑤仙的這種心態葬送了她自己。
她做夢也沒想到唐劫在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玉女冰心訣的事。
在已經有了心裏準備的情況下,要再讓她騙過去,唐劫就真是白癡了。
在那種情況下,唐劫很自然的做了一個選擇,就是修改了傳送坐標。
表麵上傳送陣是傳送往洪荒大世界,實際上卻是送往一處枯寂星空。那片星空浩大廣袤,空曠無垠,尤如星河沙漠,就是飛上幾百年都未必能找到一處小世界。
姬瑤仙相當於被放逐到無盡虛空中,至於什麽時候能再找到一處世界安身,就得看運氣了。
把她送進冥界,以她大羅金仙的實力還有可能殺回來,送到這無盡虛空中,任她本領通天,沒個幾百年也休想歸來。
能夠就這樣簡單的解決掉姬瑤仙這個麻煩,就連唐劫自己都想不到。
“混蛋!我要殺了你!”明白了個中一切的冰凰幾乎要氣瘋了,一拳打在唐劫臉上。
唐劫頭一偏,臉上連個印子都沒有。
冰凰全無所知,繼續一拳一拳的打向唐劫,漸漸終於感到有些不對。
唐劫整個人泛出如玉石般晶瑩玉潤的色澤,哪裏有絲毫受到傷害的跡象,可他明明已經被禁住行為,沒可能還擋得住自己的?
冰凰心頭駭然,她的手一鬆,唐劫卻並未落下。
他站在空中,立地一尺,就那樣看著冰凰。
依然是那充滿同情的眼神。
他說:“你以為我為什麽要現在說出來?你以為這些天我又在做什麽?”
他雙目中光華電閃,於是冰凰隻覺得有一股力量掐住了自己,提著她向空中升去。
唐劫脫困了!
原來他已經脫困了!
“不!”冰凰大叫,一隻手向身上摸去。
這一摸,心裏卻涼了半截。
“你在找這個嗎?”唐劫的手緩緩張開,手心裏,一截溫潤如玉的手指正橫於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