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變化就是雲天瀾成就真仙。
一位真仙的誕生,對整個棲霞界的影響都是巨大而深遠的。
其最直接的變化就是棲霞界因此近乎一統,六派鼎立的格局變成一超三強。
間接的變化就是洗月派對其下附屬門派的態度也產生巨大變化。
以前的洗月派,做法是聯合所有小派,共同對抗其他門派,對各大中小門派采用的是恩威並施的做法。
棲霞一統後,這種做法立時改變。洗月派不再追求聯合一體,因為某種意義上,現在所有的小門派都要聽命於洗月派。在這種情況下,講求聯合一體共同對外沒有意義,畢竟已沒什麽外部需要他們共同麵對。
所以聯合對抗政策就逐漸轉變成帝王心術,平衡之道,鼓勵內鬥,相互削弱。
在這種情況下,各大中小門派的內部鬥爭迅速加大,各種爭奪層出不窮。
逍遙宮與火蓮門,三花教之間的爭鬥亦因此爆發。對於修者而言,一二百年的時間並不算長,曾經的恨意更遠未到消除的地步,在兩派聯手下,逍遙宮的日子也漸漸不好過起來。好在洗月派雖鼓勵內鬥,卻不許吞並,以防坐大,因此逍遙宮雖然不支,卻始終能維持自身。
鬥爭因此而一直持續下來。
青竹門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與逍遙宮結盟對抗。
“那時我母親在兩派壓力下,倍感辛勞。青竹門能給予的支援有限,為了對付兩派,母親決定修煉天逍騰雲神通。這門神通乃我逍遙宮無上秘術,威力驚人,隻是修煉不易。為了成功,我逍遙宮亦是窮盡資產,更是向拓拔宏借了一萬靈玉,用於購買資源輔助。”
抱月峰上,沈晴丹輕輕說著,聲音婉轉悅耳。
“那後來練成了嗎?”唐劫問。
“練成了。”沈晴丹回答:“母親甘冒大險,練成此門神通,便與拓拔宏一起與火蓮門三花教約戰於濱海之畔,浪峰之巔。豈料大戰之日,青竹門竟然失約不見,我逍遙宮以一對二,寡不敵眾,最終落敗,逍遙宮高手死傷無數……”
說到這,沈晴丹的聲音低沉下去,眼中更滿是淚水。
那一戰她沒有參加,但是她卻看到前往戰鬥的一眾派中長老,活著回來的卻沒有幾個,父親更是當場戰死。非但如此,就連她母親都身受重傷,最終在回歸不久後傷重死去。她也因此臨危受命,成為逍遙宮的宮主,接下的卻是一副爛攤子和兩派對逍遙宮勢力的肆意蠶食。
其後不久,拓拔宏出現,言稱自己並非故意失約,實在是被兩派另請了強者阻住。盡管如此,他願意繼續履行盟約,保護逍遙宮,更是對沈晴丹展開了強烈追求。
有那麽一段時間,她真的就要相信對方了。
“那段時間他對我極盡溫柔,我差點就相信了他。”沈晴丹悠悠說。
“差點兒?”
沈晴丹點點頭:“差點兒。”
原來就在沈晴丹幾乎要相信拓拔宏的時候,她卻收到一個消息——火蓮門與三花教從來都沒有派人阻截過青竹門。
她徹底震驚了。
她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隻能質問拓拔宏。拓拔宏自然是矢口否認,盡管他說得振振有詞,沈晴丹心裏卻還是有了疙瘩,對拓拔宏再不敢輕易相信,漸漸疏遠。
日子長了,拓拔宏知道沈晴丹不信任自己,往來便少了。
沒有了青竹門的庇護,兩派攻勢再度加緊,靈脈被搶,靈田遭毀,商路被斷,供奉遇劫……幾乎一個門派可以遭遇的所有麻煩,逍遙宮都開始遭遇,出外曆練的弟子會遭遇襲擊,得到的寶物會被劫持,明裏暗裏的攻襲總是連綿不斷,讓沈晴丹忙得焦頭爛額。
“那是我生平最艱難的日子。”沈晴丹悠悠說:“幾度險些撐不下來,好在我終於還是頂住了……”
唐劫明白了,再看拓拔宏,眼神已然不同。
拓拔宏已叫道:“仙尊,這都是火蓮門與三花教挑撥離間之言。他們當日的確請了大批高手阻截我青竹門,那一戰我青竹門上下人等也都受了傷,拓拔宏之心,天地可鑒啊!”
唐劫想了想,問:“他們派了什麽人阻截你們?”
“一位紫府,三位化魂,還有一幹天心境。我青竹門實力有限,無法突破。”
“在哪裏阻截?”
“飛鹿山。”
“長什麽樣子?”
“全部以幻術遮麵,無法分辨。”
“用的是何術法。”
“術法眾多,說不了那許多。”
“那便慢慢說,將你所看到的交手過程一一道來。”
“時隔百年,已忘記許多。”
“那就有多少說多少。”唐劫直問道。
他不知道拓拔宏所言是真是假,但他相信如果拓拔宏在撒謊,那麽在這個謊言上他肯定沒有精心準備——因為沈晴丹沒資格這麽審問他。
再加上時隔一百多年,有什麽謊言也已淡忘了。
所以這刻唐劫一刻不停地追問著,問得又急又快,甚至不給拓拔宏思考的時間。如果他的確在撒謊,那麽他回答的越多,越快,也就越容易露出馬腳。
這刻按拓拔宏的說法,這群攔截者就是突然出現,不露真身,特意來攔截他們,出手時為了隱藏身份,各派術法皆有使用,因此難以判斷來路。青竹門最終被其耽擱良久,錯過戰機。
唐劫聽過後想了想繼續問:
“可有死傷?”
拓拔宏搖頭:“那幫人當是兩派請來的,意在攔截不欲死戰,所以並未有太多死傷,盡管如此,諸位長老受傷也是不輕。”
“既然對方不欲死戰,為何不強行突破?”
拓拔宏顯然沒想到唐劫會這麽問,愣了愣道:“對方早有準備,布有攔截,難以衝破。”
“什麽樣的攔截?”
“這個……”拓拔宏想了想回答:“是海天一線。”
唐劫不假思索道:“海天一線的守護雖強,卻不能遮蔽八方,是可以繞開的。”
拓拔宏急道:“還加了錦繡天羅網封堵四方。”
“你撒謊!”唐劫陡然暴喝起來。
拓拔宏心中一震,本能道:“我沒有。”
唐劫已喝道:“錦繡天羅乃翠羽門看家秘寶,一如天煞雷珠之於天滅宗,是最為明顯的標記。你先前說那些人隱藏身份,使用各派法術,那怎會使用錦繡天羅網這種東西?”
拓拔宏一呆,回道:“那可能是對方有意嫁禍!”
“既是有意嫁禍,那你後來可去找過翠羽門?在你回答這個問題前最好先考慮一下,因為翠羽門就在附近。”
拓拔宏大驚失色。
看他的樣子,唐劫已然明白:“你沒去過,對嗎?因為根本就沒有那些事,都是你編出來的。”
拓拔宏額頭滲出汗水。
他沒想到唐劫會用這麽簡單的方法就戳破他的謊言,完全沒有任何準備,整個人都驚的顫抖起來。
片刻後,拓拔宏一跪倒地:“仙尊英明,小的不敢欺瞞。當年約戰一事,我青竹門的確失約。”
“果然是這樣,是你害了我逍遙宮。”沈晴丹憤怒的瞪著拓拔宏。
拓拔宏已大聲道:“宮主言重,我青竹門隻是失約,卻從未對逍遙宮下過手,哪裏稱得上一個害字嗎,還請仙尊明鑒!”
沈晴丹啞然。
是啊,就算證明了又能如何?
拓拔宏充其量不過是失約,的確稱不上害人。隻是若沒有當初拓拔宏的允諾,自己父母也未必會死,更何況這拓拔宏還無恥以那一萬靈玉要挾,逼迫自己嫁給他。她不齒其人,偏又拿起沒辦法,直氣得悲憤無奈,眼淚已是落了下來。
她自繼承逍遙宮以來,麵對無數風刀霜劍都挺了過來,也未哭過,沒想到現在竟落了眼淚。知道是唐劫的出現,讓自己在刹那間失去了所有的堅強。
唐劫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同時道:“要說未對逍遙宮下手,應當是真的,可要說未存這害人之心,卻也未必。”
拓拔宏聽得心中一驚:“小的不知仙尊此言何意。”
唐劫卻悠悠道:“晴丹若嫁了給你,這逍遙宮隻怕也要不了多久就不會存在了吧?到那時,青竹門逍遙宮兩派合並,就算是洗月派也不能阻止。”
拓拔宏聽得大吃一驚。
這拓拔宏本是雄心勃勃之輩,奈何出身小派,難有作為。為了做大青竹門,他也算用盡心思。
逍遙宮與火蓮門三花教的爭端讓拓拔宏看到了機會。
由於洗月派隻許內鬥,不許吞並,一直以來火蓮門三花教雖能勝逍遙宮,卻始終無法消滅逍遙宮。
拓拔宏在這種情況下看準時機,故意交好逍遙宮,打的就是伺機暗算的主意。
按他的計劃,先誘使逍遙宮與兩派開戰,再借錢給逍遙宮,最後借兩派之手殺死逍遙宮主,自己則趁機向小宮主求親,如此一來,擁美於懷不說,更可兵不血刃的吞並逍遙宮。
正如唐劫所說,這種形式的吞並,那就是洗月派都無話可說的。
如此以來,青竹門自然就能實力大漲。
這原本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
但在執行的過程中卻出了點錯漏,那就是火蓮門與三花教也不是傻子。
在發現拓拔宏對沈晴丹大獻殷勤後,多少猜到了一些拓拔宏的計劃,因此主動派人向沈晴丹放出消息,言稱自己並未派人阻截青竹門。
雖然這個謊言被拓拔宏以“敵人離間”之言搪塞過去,卻還是成功在沈晴丹心中種下疑慮,拖拖拉拉始終不肯與拓拔宏成親。
一百多年過去了,拓拔宏以為所有的證據都已消失,再沒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暗中的謀劃。
但他沒想到,在唐劫麵前,他卻仿佛透明人一般。
隻是三言兩語,唐劫就已看穿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