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土地麵上果然插著許多羽箭,橫七豎八,有的釘入地麵,有的直接歪倒一旁。
尋著羽箭密集的地方往前去看,祖昭似乎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他馬上眯起眼睛凝目細看,果然發現了一灘血跡。看來城牆上那些兵丁說的不錯,他們當中的的確確有人射中了那個刺客。既然如此,那接下來的追捕自然會更加容易,徒步再加上負傷,肯定跑不了多遠,並且還會沿途留下更多線索。
一念及此,祖昭大聲招呼道:“賊人跑不了多遠,我們往北去追。”
眾騎從現場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一時間也多有鼓舞,紛紛高聲應諾。
祖昭一馬當先,眾騎緊隨其後,向北麵的林叢策馬疾奔去。
不出兩裏的路程,眾人來到林叢邊緣。盡管整個北方是一片樹林,但林木之間相距頗為寬敞,並不算密集。對他們而言,這自然是一樁好事,不僅坐騎穿梭更為方便,也能一目了然看清楚周圍的動靜。
天色如墨,冬季的林從寂寥無聲。
祖昭讓眾人稍微拉開距離,排成一條線緩慢向林叢深處挺進。以他的估算,從自己等人繞道出城,再到城牆下追查線索的這前後時間,黑箭女賊徒步行進的速度也差不多就到了附近。相信對方業已提早聽到馬蹄的動靜,這會兒最好的方式那就是找一個地方躲避起來。
可惜出行時沒有攜帶火把,唯一的一支火把還是之前那幾名官兵留下來的。
祖季高舉火把,走在隊列的正中央,嚴密巡視著左右林木的分毫動靜。
走到一半,祖昭忽然勒住韁繩,縱深從馬背上跳下來,蹲在地上仔細搜看。地麵上多是長年累積的腐葉,泥土幹燥,微有潮氣。沿著附近幾珠樹木走走停停,偶爾還能看到一些血沫痕跡,或者新近被人踩過的地方,但再往前走卻根本什麽都找不到了。
他站起身來,舉目向樹林更深處看去,所望之處,淨是黑暗。
一陣清風徐過,已經凋零的林木傳出細細碎碎的聲響。
“方向應該沒錯,可是都追到這會兒了,那賊人勢必插翅難逃,又能躲到什麽地方去?”
祖昭喃喃自語的說道。
“大公子,我們是不是在周圍看看。”馬背上,祖季向祖昭請示道。
祖昭早就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林木並不算密集,也沒有什麽龐然大物足夠藏身,即便是躲在樹幹背後,可這裏都是一些三五拳大小的樹種,全然不可能遮掩住一個大活人。
默然半晌,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在太守府以及城中追逐時,那黑箭少女可都是用過袖箭和弓箭搭配繩索進行大幅度的飛躍。這樹林地麵上雖然無處藏身,但對方顯然可以通過繩索攀爬到樹幹上方躲藏。
“大家小心,注意頭頂。”考慮到這裏,祖昭馬上出聲向左右告囑道。
身後眾人聽得此話,先是一愣,隨後紛紛反應過來,連忙抬頭向樹幹上方看去。
祖季還專門挑起火把,方便光亮能照到樹梢上。
冬季清咧,許多樹木早已褪去葉子,光禿禿的隻剩下仿若張牙舞爪一般的樹枝。
“快看,有人……啊!”
沒過多久,最靠左邊的一名子弟忽然大叫了一聲,然而他的聲音才發出一般,旋即又被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叫代替。
眾人趕緊尋聲望去,隻見那名子弟早已被射落下馬。再抬頭向左邊的樹林看,相隔十多丈開外的一顆樹上,果然有一個黑影藏身在樹半的枝窩間。
“黑箭賊,今日你祖平爺爺必取你項上人頭!”祖季最是激動,立刻狠踢馬刺,向那棵樹下奔跑過去。其餘眾人自然不敢怠慢,也跟著一擁而上。
樹上黑影見已暴露,隻能縱然從樹上跳落。落地時有幾分蹣跚,顯然腿腳上的確是有傷的。對方沒有想著向反方向逃跑,而是向適才被射落子弟的坐騎跑去。如今要想逃脫,最好的辦法隻能是奪得一匹馬,否則絕無其他任何機會。
祖昭眼疾手快,先是大吼一聲:“休要讓他奪馬!”緊接著,他極快的拔出腰間佩刀,用力向黑影方向投擲過去。十來丈的距離,單手投擲還是有一定難度,尤其還是正在快速移動的目標,故而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用拋刀擊砸賊人,而是投向那匹無主的馬。
佩刀在天空中劃過拋物線,勉強擦中馬背。刀刃在馬背切了一道口子,馬吃痛的慘鳴,甩開馬蹄子向遠處跑了一陣。
與此同時,祖季已經殺到跟前,他把手中的火把扔向黑影,快速拔出腰刀,照著賊人的麵門便砍了下去。賊人見那匹馬已逃,已然斷絕逃脫的機會,縱然心灰意冷,但本能的還是因為刀風迫使之下,側身向一旁跳閃躲避。祖季一擊落空,可惜坐下馬速無法即使控製,繼續向前奔跑了一段距離。
祖陵等人緊隨而來,他們並不急著向賊人發起進攻,倒是分散開來從多個方向進行圍攏逼迫。既然人多勢眾,賊人隻不過是孤單一人,哪怕不用動任何兵刃,單單就是用坐騎去撞擊都能將其手到擒來。
祖昭來不及上馬,索性邁步疾奔過去。
幾匹馬圍住賊人,賊人節節後退,很快就被逼到一顆樹幹下麵,一時半會兒再無可退。
危急關頭,賊人忽抬起一隻手臂,隻聽得一聲清脆的“嗖”聲響動,一支短小的袖箭從袖筒處飛射出來。如此天色,又是暗器,即便有所防備也避無可避。迎麵正向前挺進的一名子弟毫無防備,被這一箭當場射中胸口,來不及悶哼一聲,一頭栽倒在地。
賊人得此空隙,一個魚躍從正麵這匹馬的側邊跳了出去。落地之後,忙要回轉身去拽住韁繩,試圖再次搶馬。可就在手剛抓到韁繩的刹那,背後突然撲來一股疾風。賊人下意識回頭瞥了一眼,就看見祖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進到跟前,飛身跳起踢了過來。這突然襲擊速度之快、勢頭之猛,根本避無可避。賊人隻感到背部吃痛,整個人的身子早已飛了出去,一下子又滾回到之前被逼到的樹幹下麵。
祖陵早已翻身下馬,拔刀直逼賊人。其他子弟以及隨後趕來的祖季,也各自出刀。
環顧之下,賊人身困其中,已然無路可逃。
“黑箭潑賊,看我先削了你的胳膊,叫你還怎麽暗箭傷人!”祖季氣勢洶洶,提刀就要衝上去向賊人劈砍。
“阿季,住手!”祖昭不慌不忙從地上拾起自己的佩刀,緩步走了過來。
“大公子,黑箭賊如此可惡,我知要先留他一條狗命用以拷問線索,我也沒打算讓他死的那麽痛快,姑且先廢了他一隻手,再捆了回去慢慢問話。”祖季情緒不減的說道。
“叫你住手你便住手,我等好歹是世家子弟,豈能如山賊匪患一般行事。”祖昭瞪了祖季一眼,冷冷的教訓道。
祖季想了想,心中雖然還是有幾分委屈,但還是沒有多說其他。
祖昭邁步來到賊人跟前,這時已有一名子弟重新拾起火把,借著火光他看清楚賊人的模樣,與他早先猜測的沒有錯,對方正是在太守府射中自己兩箭的那位少女。
在看清楚這個黑箭賊竟然是一個女流之輩時,祖季、祖陵等人也都各有一些驚訝。
黑箭少女背靠樹幹,嬌喘不止。她一身黑色的勁裝,讓凹凸有致的曲線身材呈現得十分完美,白潔的臉頰上寫滿了憤怒,如同星空一樣的雙眸死死盯著祖昭,其中卻也有幾分驚慌和害怕。她雙腿修長,左腿上有一處箭傷,此時此刻仍然在流著血。
“你死了這條心,我什麽都不會說,索性殺了我。”少女冷冰冰的說道。
祖昭見對方的年齡可能已有二十多,要比自己年齡很多歲,女子臉上那道傷痕雖然不算很醜陋,但也徒增了幾分凶險。
“你可記得我。”他不疾不徐的問道,一副從容不迫之態。
少女先是閃過一些疑惑的神色,隨後仔細定睛打量,很快便認出了祖昭。
“原來是你這娃娃!哼,早知道,當時就應該一箭射死你。”少女懊惱不已的說道。
“我可不是什麽娃娃,我叫祖昭。如果我記得不錯,其實你臉頰上的箭傷也是我所致。就在令支縣西北外的荒原上!”祖昭本來不是問對方認不認得太守府時的自己,而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交手的時候。
少女聽到這裏,神色一怔,秀美的眉宇頃刻間擰成一個“川”字。
“你……那日竟然是你這娃娃帶隊突襲我們!”她的語氣中包含了許多情緒,憤怒、訝然、不甘、殺意。
得到了這樣的回答,祖昭已然可以料定,這個黑箭少女與之前跟胡人為伍的黑箭賊是同一個人,也正因為如此,他心中愈發覺得有許許多多的疑問。真沒想到心狠手辣的黑箭賊居然是一位少女,而且還是一個漢族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