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莫打開盒子,有些意外:“怎麽多了兩根溯影魂絲草?”
易安恭敬而小心道:“物稀堂希望得到大人的庇護。”
“庇護?”左莫立即反應過來,沉吟片道:“你不用如此,蒯安是為了幫助我才殺死妖族長老,我不會坐視。”
易安苦笑:“大人在時,自然無事。若大人離開,物稀堂大禍將至。”
左莫一想也是,妖族長老會這樣的大勢力,倘若想要使點暗絆子,那也絕對不是物稀堂能夠擋得住的,而他又不會在不周城逗留多長的時間。
“你有什麽想法,不妨直說。”左莫問。
易安恭敬卻又充滿自信道:“大人是做大事的人,沒有時間放在瑣碎的事情上。物稀堂雖然並不是魔族最大的商會之一,但是在魔界也小有根基,無論是收集材料、物資流通、售販貨物,都能夠成為大人的臂助。”
左莫這下真的有些意外了,他怎麽也沒想到,易安的打算竟然是直接投奔自己。像物稀堂這樣根基深厚的家族商會,本身就是不小的勢力,絕不會輕易地投靠其他勢力。
“這件我可以答應你。”左莫想了想,沉聲道:“但是你要想清楚,一旦你站了隊,以後就不會像現在這般清閑自在。”
易安臉露喜色,毫不猶豫行禮:“屬下考慮清楚,並非一時衝動。”
左莫很滿意,易安的物稀堂可真是意外之喜,無論是易安豐富的打理商會經驗,還是物稀堂龐大的銷售、收購渠道,對眼下的莫雲海來說,都是急切需要的。
這真是天上掉下大餡餅啊!
“這件事暫時不要泄露出去。”左莫沉吟片刻。
易安立即會意:“是!”
左莫道:“外麵太危險,你先留著在這,替我準備一下【天使具裝】的拍賣會。”
“大人打算把【天使具裝】賣掉?”易安大吃一驚。
“嗯,賣掉,隻是一件準神兵而已。”左莫點點頭,沒有多說,隻是很隨意道:“隨便準備一下就行。”
說罷,便消失不見。
隻留下滿臉震驚的易安,他直到此時,才恍然大悟,為什麽連妖族長老會也會來湊熱鬧。準神兵,【天使具裝】竟然是準神兵!
神兵易安沒有見過,無法做出專業的評估,但是光這個名字,就足以令無數人瘋狂。
準神兵而已……
大概隻有大人敢如此說吧,易安臉上震驚化作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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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裏是五根溯影魂絲草。
左莫的心情不自主地激動起來,為了這玩意,他幾乎闖遍大半個百蠻境。為了不受打擾,左莫特意來到地底祭壇。
阿鬼和黑金符兵都守在地底。陰氣對阿鬼身體極有好處,黑金符兵也非常喜歡陰氣,學著骨甲,把陰氣吞進去,再吐出來,玩得不亦樂乎。
目光凝視著盒子裏的溯影魂絲草,左莫不知為何,忽然心跳得有些快。
莫名地,他有些緊張,。
那些縈繞在他心頭的困擾,反複出現在自己夢境的聲音,馬上就會揭開答案。自己的身世,以前的記憶……
左莫直愣愣地盯著溯影魂絲草,一動不動。
半晌,他身體顫動了一下,茫然的眼睛,終於恢複一絲清明,他木然的臉龐鮮活起來,瞳孔恢複焦距。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目光轉向安靜守候在旁的阿鬼,不知為何,心中的緊張和茫然瞬間消失不見。
他對自己的懦弱自嘲地笑了笑,一片清明的眼睛恢複堅定和勇氣。
他往嘴裏丟了一根溯影魂絲草。
腦袋裏像什麽東西炸開,無數道光和聲音,像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
轟!
左莫腦中一片空白,陷入一片茫然。
好像無數人在他耳邊不斷地說話,他完全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麽。無數個畫麵,飛快地在他眼前掠過,他無法看清楚任何東西。
太多太多的信息,陡然他記憶深處噴湧而出,把他包圍。
哪怕是身體強韌無比的左莫,也無法承受如此眾多的畫麵和聲音。
斑斕模糊的畫麵和嘈雜混亂的聲音,仿佛漸漸遠去。
左莫的世界,重新恢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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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的廢墟,一個男孩瑟瑟發抖。
“我們一定要得到它!”隔著斷牆,男孩也能聽到那個男人聲音中的凶狠猙獰。
“是麽?”一個女人的輕笑響起:“昆侖就是昆侖,這氣概,嘖嘖,和別人就是不一樣!不過老太婆沒死的時候,怎麽就沒聽到昆侖這麽霸氣呢?”
“哼!一邊涼快去,看到你們懸空寺這套虛偽的調調就煩!”男人輕蔑道。
“真讓人家傷心,人家還想和你聯手呢。若是那東西,落到天環西玄手上……”女子故作委屈道。
“不用了。”男子傲然道:“我昆侖從來不需要和別人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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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費心了,用不了,上麵的禁製解不開。”
“媽的,我們費了這麽大力氣,就得一個廢鐵?”
“他們可能有所察覺。但他們絕對不舍得讓它變成廢鐵,一定留有後著。”
“莫非有漏網之魚?”
“好像有個小孩,還沒找到。”
“混帳!怎麽出這樣的紕漏?”
“他是個廢物,不喜歡修煉,聽說不受老太婆的待見……”
“他是老太婆什麽人?”
“老太婆的孫子……”
“你這個白癡!快去找!不管怎麽樣,也要給我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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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潮濕的密室,小男孩如癡如醉地看眼前的神秘花紋,不知為何,他對這些神秘花紋,有些著特殊的親近感。尤其是,許多玉簡上麵,都有那個讓他感到親切而溫暖的名字。
“誰帶你進來的?”冰冷尖銳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小男孩手一哆嗦,玉簡掉在地上。他轉過身,一個神情漠然冰冷的老太太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我……我……”小男孩臉色煞白。
“說!”老太太厲聲喝道。
“我、我解、解開了上麵的禁製……”恐懼充斥小男孩的心中,他牙齒磕磕碰碰。
老太太沉默。
“你很喜歡這些東西?”
半晌,老太太忽然開口,她神色依然冷漠,但是不知為何,反而不像剛才那麽凶。
“是。”小男孩恐懼消去不少,囁嚅低頭道。
老太太的目光,讓小男孩如芒在背,不敢抬頭。
“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我不讚同,但你既然進來了。從今天起,這裏就屬於你。”
老太太麵無表情說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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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起,她就是你的鬼。”
老太太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白衣服神色怯怯的小丫頭。
“什麽是鬼?”小男孩有些畏懼囁嚅地問。
“保護你的人。”老太太麵無表情。
“保護我的人?”小男孩似懂非懂:“為什麽要保護我?”
“因為我會死。”老太太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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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鬼這個名字不好聽。”小男孩嘟囔道,手上動作一點不慢。
小女孩歪著頭:“鬼鬼覺得很好啊!”
“修煉那麽乏味的事情,你幹嘛要那麽用力?”小男孩一臉不解,小心地處理小女孩腳上的傷口。
小女孩因為痛疼眼裏泛著淚水,聲音夾雜著一絲哭音,卻異常的堅定:“因為隻有變強了才能保護少爺。”
“這裏很安全,根本不需要保護,我也不喜歡出門。”小男孩頭搖得像撥浪鼓。
“萬一有那一天呢?”小女孩歪著頭。
“你想太多了!”小男孩作大人狀啪地拍了小女孩腦袋一下。
“哎喲!”小女孩捂著腦袋。
“老太婆教你什麽東西啊?怎麽每次都會受傷?”小男孩憤憤道:“她是不是打你了?”
“不許你那樣說婆婆!”小女孩頓時氣鼓鼓起臉頰。
“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反正她不喜歡我。”小男孩有些沮喪。
“婆婆很關心你的。”小女孩連忙安慰道。
“不,我知道的,我不喜歡我。”小男孩的語氣低沉:“因為她不喜歡我媽媽,我知道的。”
“你說得沒錯。”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老太太麵無表情,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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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枝打在臉上生痛,小男孩咬緊牙關。阿鬼背著他已經跑了好多好多天,多到他記得不住數字。
阿鬼腳下一個踉蹌。
撲通。
他隻重重摔出去,頭暈眼花。
阿鬼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連滾帶爬到他身邊,帶著哭音:“少爺少爺,摔著你了麽?”
他竭力讓自己臉上的笑容變得輕鬆:“沒事,我沒事!”
“少爺,我真沒用!”阿鬼緊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是少爺沒用。”他伸出手掌,像往常一樣揉了揉阿鬼的頭發:“鬼鬼你快跑吧。”
“不!”阿鬼斬釘截鐵地搖頭。
他輕歎一聲:“他們用了一種秘術,在我的意識裏留下了標記。不管我們怎麽逃,我們也逃不掉的。”
“不!”阿鬼一怔,忽然撕心裂肺地悲喊,眼淚奪眶而出。
他笑著揉了揉阿鬼的腦袋:“快跑吧,鬼鬼,帶著我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阿鬼伸出烏黑的手掌,抹了把眼淚,忽然一把提起他放在背上,一言不發狂奔。
“鬼鬼,沒用的,放下我吧。”一路上,他勸了很多次。
不知跑了多少天,阿鬼最後一絲體力也消耗殆盡,兩人摔倒在地上。阿鬼的臉色蒼白,她的力量,消耗殆盡。
她努力掙紮著,爬到他身邊。阿鬼臉色蒼白如紙,她摸著他的臉頰,喃喃道:“少爺,你會忘了阿鬼嗎?”
“當然不會。”他無力地笑了笑,他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少爺,一定不能忘了阿鬼啊!”阿鬼忽然淚流滿麵。
眼淚滴在他臉上,滾燙滾燙,他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嘴裏含糊不清。
“嗯,死也不會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