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障
第二天天還沒亮，張參就被小樓的喧嘩吵醒。
緊接著他便得知了喧嘩緣由——
達裏斯失蹤了！！
根據眾多侍衛侍婢的言辭，達裏斯從昨天下午就不見人影，本以為隻是正常的隱私事務處理——他最近時常往密室跑，誰知到了平時休息時間還沒見人。
隨侍開始慌張了，遍尋不著，連忙通知蒙特等王國重臣。
之後連複國軍都出動了。
找了整整一個晚上，依然毫無收獲！
蒙特等人也慌了，無奈之下，隻得求助張參等人，希望借助他們神奇的力量找到國王的蹤跡，哪怕屍體也好……事實上，他們心裏已經有所覺悟了。
張參算算時間，忍不住嘴角直抽：臥槽，這件事要是和艾伊兩姐妹沒關係才見鬼了！
“結果如何？”藍鳳凰甫張開雙眼，急性子的易超便連聲問道。他倒不是有多關心達裏斯的死活，隻是自己這方之後的動作都離不開王國方的支持，而至今而至和達裏斯的合作還是比較痛快的，若是中途換將，換得還是對守衛者心懷不善的角色，對張參等人來說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藍鳳凰眉眼間浮現一絲疑惑：“和那兩個小家夥有關。隻是我不明白她們為何要對達裏斯出手。”
子皓皺著眉，滿臉不悅：“希望她們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喜歡歸喜歡，還沒有演變成更深的情感之前，阻礙到自己了，隨手便可拋棄。
這是一名合格守衛者的修養。
他的意思張參很清楚，若確定是艾伊兩人做的，到時候蒙特等人上門要人，就將她們推出去。
“咳，我覺得你們應該先看看這個。”張參手中出現一本大部頭一樣的書。艾伊拿來時，筆記已經破舊不堪，張參特意煉製了類似保護照片的塑片一樣的東西，將每一頁都細心包裹一遍，自然筆記也憑空厚了好幾倍。
“唰唰唰”的翻書聲響起。
室內一時沉寂下來，六人表情各異，各自陷入沉思。
“呼，還好~~”張參暗自鬆了一口氣。兩個小蘿莉的日記對他可謂是及時雨，補全了之前猜測的最後一環，意義重大。這份恩情張參嘴上不說，卻記在心裏，自然不能坐視子皓他們拿兩人去平息怒火，維續雙方的合作。
巨人不可能溜進城，達裏斯也沒有生死仇敵，更何況王宮守衛嚴密，一般人根本進不去，這樣一來他的失蹤和誰有關也就很清楚了……蒙特等人心知肚明，隻是不敢翻臉而已。
“沒想到啊……這個世界以前竟還存在這麽有趣的曆史。”
藍鳳凰有些唏噓：“每個世界，總是存在這麽幾個性格迥異常人的天才，他們大部分都能讓人類的文明實現跨越式發展，引領文明的方向，但是，一旦碰上了對人類心存厭惡的，就是整個文明的災難了。”
迎著張參和黎鏡疑問的目光，易超一攤手：“我們以前就遇到過，那是一個超級天才，苦心鑽研六十年，憑一人之力險些讓整個宇宙都毀滅！”
那次的經曆太過刻骨銘心，三人的表情都有些鬱鬱，神色間依然有些餘悸。
“整個宇宙？！”張參兩眼瞪得溜圓，“你在開玩笑吧！！”
易超嗬嗬一笑：“凡人的智慧……”
“說人話！！”
“好吧好吧。”
“那是一個走科技側發展路線的世界，主角是自稱“羅耶”人的文明種族，和我們差不多，不過有一條猴子一樣的尾巴。”
“那個……呃，瘋子……”易超都有些不敢說出那人的名字，“他研究出了更改宇宙常數的儀器！！”
臥槽~~~
張參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更改宇宙常數？對於這種牛人，隻能乖乖獻出自己的膝蓋，頂禮膜拜……
宇宙常數（位麵運轉根本規則的一種表現）可是一個世界運行的根本，也是本世界文明種族文明發展賴以生存的基礎，一旦被更改——哪怕零點零零零一，都會造成整個文明的崩潰！嚴重些，整個宇宙都將瞬間毀滅！！
“你們一定成功製止了吧。”沒心沒肺的黎鏡遠沒有自家老姐和男友那麽震撼，好奇地問道。
三人神色驟變！
“很久的事情，就不要說它了。”藍鳳凰嘴角扯動，笑得很勉強，“還是說這本日記吧。”
顯然，那個世界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三人還無法釋懷，又或者，依然沒勇氣提起！
張參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將好奇心壓下，再次將話題牽引到日記上來。
不過，藍鳳凰三人顯然沒有了言談的興致，隨便說了幾句之後便找了個粗劣的“有點累了”的借口離開了。
張參也沒多少興趣探究他人隱私，收起日記也隨後離開。
情緒混亂的藍鳳凰將和蒙特交涉的任務給了張參，讓他全權負責處理此事。
自認為承了兩個小蘿莉很大一個人情的張某人，自然心向著艾伊兩人，語氣自然也有些敷衍，隻一口咬定這件事和自己這邊沒關係，至於詳細解釋，嗬嗬，我不想說你有什麽意見嗎？
“好的，我們明白了。”蒙特和前來的其他幾位重臣對視幾眼，神色不變，“王國這邊的事宜我們會處理好，不會影響到和巨人的決戰。”
“糧食軍備一事還是要麻煩張閣下及諸位多費心。”
“若無要事，我們便先離開了。”
張參目送眾人離開，默默矗立，久久無語。
他能夠聽見緊緊握拳產生的骨節輕鳴，他能夠看見他們眼眸深處的怒火，他能夠聞到那因為指甲刺破皮肉而傳開的血腥味，他能夠感覺到他們心頭瘋狂的殺意和濃濃的悲哀……
這便是掌握絕對力量，操控他人生殺大權的感覺麽……
張參看著自己平平無奇的雙手，良久，一聲輕歎，散入風中。
“很讓人著迷，但是，這不是我的路啊~~”
………分………割………線………
藍鳳凰的房間。
她盤坐床榻上，紫金權杖平放在腿上，雙掌輕握杖身，朱唇輕輕開闔間，一股無形而玄妙的波動從她唇間吐露，流轉全身，彌漫整個房間，仿佛從這世界獨立出去。
驟然，她的呼吸亂了！
噗！！
一口紅得觸目驚心的心口血，在她俯仰之間，噴射而出，在地上劃出一道慘烈淒涼的鋒芒，瞬間將這房間的玄妙氣氛撕碎殆盡。
藍鳳凰雙手撐著床榻，勉力讓自己沒有摔倒。
發髻崩亂，青絲披散，映襯著嘴角的一抹紅，顯得格外狼狽不堪。
哈哈哈……低沉的笑從她嘴裏傳出，卻宛如小獸臨死前的悲號，扯裂心肺。
“前輩……素心前輩……”晶瑩的淚，從她麵頰滑落，一顆一顆，其中蘊含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悲痛、不甘、愧疚。
“我終究還是跨不過那道坎……我，戰勝不了那道魘……”
“素心前輩，我負了你啊……”涓滴匯成溪流，滾滾而下，轉眼便沁出一片陰影。
慟哭，撕心裂肺；
無聲的慟哭，更是親手將自己的過往，一刀刀割裂，人，早已痛到麻木。
迷蒙淚眼中，藍鳳凰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個世界，那個戰場，不，是屠殺場。
那些平日高高在上天下無敵的強者前輩們，被人如同豬狗一般的屠殺，毫無反抗之力！
而對方，不過出動了幾名下屬！！
那個最強者，從頭到尾，一句話未說，一毫米未動。
他隻是朝這邊看了一眼。
在素心等人以生命為代價發動悍然反擊之時，朝這邊看了一眼。
隨即——
世界歸於平靜。
一切如常，隻是少了一些人。
藍鳳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脫得以存活的，隻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和那些人作戰的勇氣了——在自己敢正視那道目光，看清楚那道眼神之前。
說也好笑，她幾乎每一晚都從夢魘中驚醒，每一晚都夢見那道目光，卻從來沒有看清楚過。
或許，是她潛意識裏不願去麵對吧。
什麽時候，自己再也不願去觸動體內那顆承載了素心“血魂”的“周天星籌”了呢？明明心知周天星籌比所謂的律令真言要強大一百倍一千倍，依然裝作不知道……
因為悲傷，所以哭，因為看清了自己的醜陋，所以麻木。
哭到麻木，哭到無淚。
到那時，就不會再悲了吧。
有時候，在心靈的陰暗角落，藍鳳凰會羨慕伶優和莊不凡。
死了，一了百了，什麽都沒了，什麽都不用再背負再承擔，一切煙消雲散。
死亡，是解脫。
然而，盡管心底向往解脫，理智卻逼迫自己奮勇向前，不惜一切代價朝前衝。
心與理的交錯，造就了今日的藍鳳凰，造就了今日外表溫柔內心堅強心靈深處卻早已滿是空洞空無一物的強大先知。
未死，便要繼續往前，哪怕是用爬的，也要爬過去。
寂寂無聲的撕心裂肺過後，藍鳳凰緩緩從床上爬起，下來，細細梳洗，用冰涼將多餘的情緒衝散。
片刻，那個受隊友敬服朋友尊敬的藍鳳凰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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