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風起
這是張參第一次煉製丹藥。
他循規蹈矩地從竹筐中取出一份煉製回天丹的藥材。
回天丹中濃縮了巨量生機，其原材料也以上年份的植物為主，輔以幾種同樣富含木之氣的礦物。
第一步，正是提取原料之中的藥性藥氣。
需要注意的是，因為回天丹有固定的丹方，所以並非全部的藥氣都有用，隻需要提取特定的幾種藥性，剩餘的則是雜質。雜質一多，丹藥的成效勢必受到影響，甚至可能變成毒丹。
張參輕鬆提取出用得上的藥性，確認沒有雜質之後，先放到一邊，讓它們慢慢“發酵”。
他從失去了絕大部分藥性仿佛蒙上了一層灰白色的草藥上分別掐下一點，放進麵前的一個缽盂狀瓷碗中。
拿起一旁的搗藥杵，看似緩慢實則快速無比地進行研磨，將這些藥材磨成粉。
待所有藥材都被磨成細細的粉末之後，再加入少許無根水，攪拌，拌成糊狀。
這是在製作“丹引”！或稱“丹承”。
絕妙的煉丹師能夠直接將藥性凝結成實質的丹藥，但是張參這些人顯然沒有達到那種程度，需要借助其他東西來承接糅合的藥性。
被擷取了部分藥性的原料，無疑是丹引的首選。
藥材粉末和水充分混合之後，便是塑形。張參沒有用手，強大的精神力噴薄而出，分出一股，化作無形之手，捏捏搓搓，眨眼的功夫，一顆圓滾滾的青黑色丹丸出現。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到了！
藥性與丹引相合，融為一體，完成丹藥的煉製！
張參屏氣凝神，加倍小心地控製懸浮在案幾一角的藥氣緩緩飄向缽盂內的丹引。
兩者接觸，仿佛兩滴水相遇，毫無阻礙地相互融合。
瞬間，常人聽不見的奇異韻律奏響！
張參視線中，深青色光華隨著韻律出現驟然閃現，轉瞬即逝。
失敗了！！
定睛一看，隻見原本青黑色的丹丸在光華韻律出現之後，顏色變得無比純粹，但是，不到一個眨眼的功夫，星星點點的雜色麻點浮現。
失敗了……張參眉頭一皺，眼中不免劃過一絲沮喪失望之色。
雖然第一次煉丹失敗幾率很高，但是真正失敗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有些不爽。
一縷精神力化作刀刃，蠻橫地將丹藥劈成兩半，露出橫截麵，居然可以看見一條條雜色丹紋，這一幕讓張參眉頭皺得更緊。
張參放棄了繼續煉丹的想法，將全部的心思放到這顆煉廢的丹藥上，分析失敗的原因。
在他對著廢丹發呆的時候，時間一點點過去，別的煉丹師都在全力煉製丹藥，雖然失敗率普遍較高，但是，縷縷異香還是逐漸充斥了整個廣場。
繚繞在口鼻之間的丹香讓侍衛、各族陶醉不已，原本關注張參的目光也隨著時間流逝一點點淡去。
張參對此毫不在意，依然一心一意地研究麵前的廢丹。
“原來如此……藥性不能簡單地混合，有特殊的排布……丹引也同樣……隻是揉成一團是不行的……”
良久，張參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眼中精光閃爍。
“明白了，那邊再試一次！”
將缽盂中已經被碾成碎渣的丹引倒掉，張參從竹筐內取出一份新的材料。
藥性提取！
一縷縷藥氣從原材料中被提取出來，仿佛一條條遊魚，在張參麵前的虛空中遊動。
“丹道，追求天人合一，這一點，在萬靈之術中同樣有所體現……丹，不是丹藥，不要被以前的觀念束縛……丹，源於天地氣流，即使融於丹引之中成為獨立個體，依然要與天地保持一定的溝通……隻有這樣，才不會‘死’掉……”
“終於明白了……原來，典籍中所說的‘丹生竅，吐納天地之息’是這個意思。”
靈光一閃，一念通，思維澄澈，強行記憶下來的知識如同泉湧，汩汩流出，匯入心間，納入本身的知識體係，明了於心。種種感悟，流轉心間。
張參雙手飛快動起來，每一種原料都被揪下一點，扔進瓷盆，瞬間粉碎。
念頭一動，晶瑩的無根水飛進瓷盆中，兩者充分混合，翻滾幾下，一顆滾圓的丹引成型。
同一刻，藥氣遊魚，動了！
飛蛾撲火一般，一條條藥氣遊魚，撞向瓷盆中的丹引。
毫無異象！！
就仿佛水滴落進大海，一絲漣漪也無，就這樣，完美融合。
回天丹，丹成！！
張參撚起這顆新鮮出爐的回天丹來回打量一陣，嘴角忍不住翹起，一抹笑容躍然上臉。
回天丹呈深青色，表麵光滑，似乎能夠吸收光線，看一眼，目光就要陷進去。
這顆回天丹，沒有丹香，沒有異象，樸實無華，和其他煉丹師根本沒得比。
但是，隻有真正的丹道大師才明白，這種平淡，才是將每一分藥性都完美呈現的極品丹藥！
回天丹的煉製，讓張參明白了丹藥煉製的關竅，舉一反三，很快就明悟了另外兩種丹藥的煉製之法。
計算了下剩餘的時間，再看周圍絕大部分煉丹師都已經完成超過三分之二了，張參開始奮起直追。
一顆，兩顆……
沒有一顆失敗！
每一顆丹藥都是那麽樸實無華。
這份詭異，終於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
當鑼聲再次響起時，宣告第二輪丹會結束。
煉丹師出場的時候，張參掃了一眼整個廣場，驚訝地發現絕大部分人的成丹率都好低，三十份材料，最終煉製成功的居然就那麽三五顆……
再看下自己案幾上青紅白三種圓滾滾的二十九顆丹藥，張參嘴角一抽：“或許有些興奮過頭，太過脫離群眾了？”
下午的丹會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結束之時天邊已經出現了晚霞的絢爛。
負責評比的除了專門的幾個在丹道“萬靈之術”上具有不凡造詣的煉丹師之外，其他都是五十大姓以及皇族派出的代表。
首先，他們將成丹在十顆以下的直接排除，這一下子，人數就少了將近五分之四，隻剩下二十幾個存留。當然，所有煉成的丹藥都會被小心翼翼地封存起來，讓五十大姓搶奪購買。
眾人很快注意到了張參煉製的丹藥。
我去，這麽多？他們嚇了一大跳。
咦，這個東西真的是丹藥嗎，為什麽一絲丹香都沒有？能夠有資格來到這裏，都是經常吃藥的，對於丹藥也有不少的了解，紛紛驚呼起來。
看起來很光滑很飽滿，但是，有種太假的感覺……左看右看，這些圓滾滾的東西都有些不真實。沒辦法，他們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聽說誰的成丹率能夠達到將近百分百，實在太可不思議了。
“諸位讓讓、讓讓，讓我們看下。”擔任評委的煉丹師霍倫艱難地擠過來，撚起一顆鮮豔如火顏色澄澈到幾乎透明的血魄丹，先是使用常規手段查探，隨即更是使出煉丹師專用的以“氣”驗丹之法。
一絲絲天地之氣，有規律地進出，仿佛這顆丹藥正在呼吸一般。
數名丹道高手的表情一點點改變，目光交錯間，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以及……激動！
無比的激動！
真是……那個？
嗯，錯不了，十有八九是了。
和典籍上記載的完全相同！
丹生竅，吐納天地之息……沒想到，隻存在於典籍中的記載竟然真的親眼見到了！
…………
霍倫等人的激動表情瞞不過五十大姓和皇族的老狐狸，他們幹脆將三種黃豆大小的丹藥各切開一粒，驗證心中所想。
青紅白三色光芒驟然爆發！
濃鬱的生機、強盛的血魄、凝實的輕靈之氣，伴隨著誘人無比的異香，撲麵而來！
房間內所有丹藥均被引動，不約而同地放出光芒，散發出更加濃鬱的丹香，一時間，原本寬敞的房間被三色光芒充斥，每個角落都沒填滿！
突發的異變，讓眾人一愣，隨即，眼中精光爆射！
一道道灼熱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三個盛放剩餘二十六粒丹藥的白玉瓶，若非心存顧忌，都要動手開搶了！
淡淡的火藥味，悄然升起。
霍倫見場麵有失控的征兆，輕咳一聲：“咳，諸位，評比還沒有結束，不要著急。具體的分配，諸位還是見過族長再說吧。”
“至於這三瓶丹藥，按照慣例，還是由我們暫時保管，以免發生意外。”
另外幾名煉丹師一愣，隨即眼露笑意，朝霍倫投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
好！雖然得到的可能性不高，但是，還是可以抓緊時間研究一下的……
五十大姓和皇族的代表哪能不清楚霍倫幾人打得什麽主意，但是，這突發的狀況讓他們也有些無所適從，強搶？就憑這些老弱，那就真的是拿命來拚了，多不劃算。
“嗯，那就按照霍倫大師的提議吧。”墨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丹會評比還沒結束，我們還是先確認參與最後一輪的煉丹師名單吧。”
有資格出現在這裏的，都是“老前輩”了，定力自然不差，硬是強壓住心中的急迫念頭，按照流程將二十多人煉製的丹藥都檢查了一遍，確認了最後名單。
當然，如果他們不時不時地往某處瞟幾眼就更加正常了。
丹會第三輪，挑選出數名在第二輪表現得最優秀的煉丹師，由皇族和五十大姓提供藥材，敞開供應，供他們煉製出能夠延壽或者恢複老皇帝健康的丹藥。
這是一個雙贏的局，對於皇族和五十大姓的意義自然不用贅述，對於煉丹師也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越珍貴的藥材、礦物、異獸，獲取難度也越高，隻憑煉丹師自己，能夠搜集到多少？
參加丹會，晉級第三輪，意味著有好多“冤大頭”能夠提供自己想要的幾乎所有珍貴原料，那麽，不趁這個機會好好“揮霍”一番，將以前想煉卻苦於沒有原料的丹藥都煉一遍，簡直對不起自己啊！
……
深夜，形似神廟的巨大建築內。
一雙眼，悄然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