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急忙斥退左右,低聲問道:“珍妃,載漪這是要斷朕的臂膀!這可如何是好?你快給朕出個主意。”
“皇上,您剛才還說周憲章勾結日本人,怎麽現在他又成了您的臂膀了?”他他拉氏悠悠說道。皇上想的,不是妹妹的名譽,而是自己的臂膀!在江山麵前,一個女人真的不算什麽,哪怕她貴為皇妹。
“這不是讓那些清流們給鼓噪得嘛,這些清流,做實際事務一竅不通,整天就會講大道理壓人!”光緒歎道:“愛妃,朕現在明白了,你是對的,周憲章能在朝鮮站穩腳跟,他就是朕的封疆大吏,有他在,老佛爺就不能不給朕一點麵子。”
他他拉氏歎道:“皇上明鑒,那些清流台鑒們看似是站在皇上這一邊,可他們整日裏隻想著道學,道學不能治國平天下啊!皇上需要幾個能打仗、能治國的能臣。這一點,太後很清楚,你看看,她身邊都是些有實權的人物,而皇上手裏隻有一個周憲章,就這樣,太後還不肯放過他!那些清流們不明事理,也跟著起哄。”
“是啊,是啊,愛妃說道朕的心坎上了。”光緒急急說道:“可他做出這麽件荒唐事,現在搞得載漪都知道了,載漪要是告訴了太後,太後肯定不會饒他,朕該怎麽辦呢?”
他他拉氏想了想,說道:“皇上,要不,咱們把這件事稟告太後。”
“什麽?”光緒大驚。
“皇上,載漪用這件事逼皇上,咱們也可以用這件事逼太後。”他他拉氏低聲說道。
“珍妃,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他拉氏冷笑:“載漪這人誌大才疏,自以為抓住了周憲章的小辮子,可是,他也不想想,這是件什麽事?敏繡是皇上的妹妹,也是太後的侄女!皇上沒了麵子,太後就有麵子嗎?”
光緒恍然大悟:“愛妃所言不差,用這件事扳倒周憲章,載漪這個馬匹算是拍到馬蹄子上了!”
第二天,光緒皇帝親自前往頤和園,給太後老佛爺請安。
回到紫禁城後,光緒把所有彈劾周憲章的奏折留中不發。
慈禧太後以“舉措失當,言語乖張”的罪名,申斥了端郡王載漪,罰俸一年,以示懲戒,至於具體是什麽言語乖張,太後語焉不詳。
與此同時,葉誌超的秋後處斬也不了了之。
皇帝和太後達成了默契,誰也不提周憲章。
這一個回合,端郡王載漪碰了個大釘子,他原本想借此事扳倒周憲章,可是,卻把一個天大的難題,扔給了太後老佛爺。
慈禧太後沒辦法動周憲章了,要動周憲章,就要破她的臉麵。
不過,九連城守軍得到朝廷密令,截斷九連城與義州的交通,凡是章軍人員,不論職務高低,一概不能過江。
慈禧太後知道,光緒皇帝想借助周憲章蓄勢,而她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拿下周憲章,那麽,就想方設法截斷周憲章與光緒的聯係。
隻要周憲章不能與光緒互通聲氣,光緒的這條臂膀,就發揮不了作用。
當然,九連城守軍也不能公開禁江,周憲章所部章軍占據朝鮮北部,雖然他們剪了辮子,但他們仍然是大清國的軍隊。如果禁江,就是把章軍視為敵軍,這樣一來,周憲章就順理成章成了朝鮮的草頭王了!
所以,九連城守軍采取了加強盤查的做法,名義上準許鴨綠江東岸人員過江,實際操作,則是用各種各樣的借口,把人趕回去。
周憲章來到鴨綠江渡口的時候,正好遇上這檔子事。
當然,他不知道朝廷他成了皇帝和太後叫板的本錢,也搞不清楚九連城守軍這是要幹什麽,更不知道他在天津武備學堂的荒唐事已經曝光了。
周憲章看了看對岸的九連城,對縣令笑道:“還是煩請縣令送我們渡江。”
“這沒問題,可我的文牒不管用啊。”
“沒關係,車到山前必有路,大清國的哨卡,有銀子就能過。”周憲章說道:“趙正倫,咱們身邊帶了多少銀子?”
“少爺,不多不少,剛好一百兩。”趙正倫說道。
“怎麽這麽少?”周憲章皺眉。
“沒辦法啊,”趙正倫苦著臉說道:“我倒是捐了不少銀子,可您把銀子都給了軍需部,要他們去買糧食。盛大年的公司整日賠錢,這是咱們的老底子了,要不,我回家去再湊點,估計能湊個兩百兩。。”
縣令慌忙說道:“卑職願意捐二十兩銀子,作為大人的盤纏。”
“你他媽的就別丟人現眼了。”姚喜斥道:“媽的,我章軍就是一群叫花子,平壤城裏隨便哪個老百姓都比咱們有錢!”
周憲章擺手:“都別說了,咱們這就過江。”
“隻有一百兩銀子,他們肯讓我們過去嗎?”姚喜說道。
周憲章說道:“一百兩當一萬兩用,咱們不差錢!”
一葉小舟載著周憲章一行過了鴨綠江,來到九連城渡口。
渡口上冷冷清清,自從九連城加強了盤查,朝鮮人明知道上不了岸,誰也不來觸這個黴頭。
小舟剛一靠岸,幾個清兵迎了上來,為首一人是一位棚長,瞪著一雙鬥雞眼,喝道:“你們是哪裏來的奸細!下船接受檢查!”
清兵向來外強中幹,見人就先喝一聲“奸細”,以壯聲威。
趙正倫率先下船,衝著清兵拱手:“總爺說笑了,青天白日的,哪來的奸細,敝姓趙,名正倫。我們是義州城的商人,前往奉天做些買賣。這大冬天的,各位總爺冒著嚴寒堅守崗位,忠於值守,恪守職業道德,真乃我等草民的典範。常言道,國無兵不強,有各位總爺給咱們站崗放哨,我們這些老百姓就放心了!”
“少廢話!”鬥雞眼對高帽子不感興趣:“你們有過江文牒嗎?如果沒有,給老子滾回去!”
“文牒的確沒有。”趙正倫正色說道:“不過,我家少爺這是專程前來看望各位軍爺的。”
“你家少爺?”鬥雞眼問道:“幹什麽的?”
趙正倫說道:“稟總爺,我家少爺姓金名城武,是義州城裏數第一的大富商,家財萬貫,元寶堆積如山,家裏擺著十三房姨太太,一個比一個漂亮水靈。不瞞總爺,在朝鮮,從漢城到平壤,我家金城武少爺的大名,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漢城的朝廷,也要讓我家少爺三分!”
“吹什麽牛。”鬥雞眼十分不屑:“朝廷憑什麽怕一個做買賣的。”
“這位總爺是大清國的總爺,不知道我朝鮮的國情。”趙正倫說道:“我家少爺實在是太有錢了,錢多了沒地花,整天就頭疼怎麽花銀子,這不,前些日子,少爺心血來潮,想把平壤城買下來,和總理大臣周憲章合夥入股經營,周憲章占百分之二十的幹股,我家少爺占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那個狗日的周憲章卻也有些腦子,知道成了小股東,按照公司法的規定,就要聽我家少爺的,這家夥不肯當小股東,又惹不起我家少爺,就心生一計,勸說我家少爺去買漢城,他說漢城比平壤好,地盤大,人口多,按人頭平均價格比平壤便宜,我家少爺一聽,覺得也合算,就跑到漢城去找皇帝老兒,皇帝老兒聽說我家少爺要買漢城,急得覺都睡不著,這也難怪,要是我家少爺買了漢城,皇帝老兒去哪裏?所以,皇帝老兒隻得給我家少爺說好話,勸我家少爺還是買平壤比較合算,平壤離義州近,物價便宜,環境優美,又沒有日本人搗亂,是宜居城市。就這樣,我家少爺現在舉棋不定,不知道該買平壤還是買漢城。”
大清國的兵丁大多是都是下層貧民出身,沒啥文化,也沒見過什麽大世麵,更搞不懂做買賣。趙正倫這一番神侃,說得天花亂墜,把個鬥雞眼說得雲裏霧裏的。那鬥雞眼聽不懂什麽大股東小股東,但有一點他是聽明白了,這個金城武少爺太他媽的有錢了,連朝鮮的都城都買得起!
這年頭,有錢就是大爺!能買得起都城的大爺,那就是太爺!
鬥雞眼在心理上頓時落了下風。
“你家少爺有錢就有錢吧,跑到九連城來幹什麽?”鬥雞眼喝道,不過,氣勢明顯減弱。
趙正倫不慌不忙:“總爺差矣,我家少爺不是去九連城。”
“不去九連城?那是要去奉天?”鬥雞眼喝道:“不行!你他媽的再有錢,這渡口是老子說了算!”
趙正倫歎道:“我早就聽說,大清國的軍人個個都是英姿勃發,忠於職守,從來不向權貴摧眉折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令人敬佩啊!我家少爺雖然富可敵國,可在這位總爺麵前,也絲毫不敢托大。我家少爺經常教導我們,要低調做人,在大清國的軍人麵前,更要謙虛謹慎。這位總爺是渡口的捍衛者,也是我們百姓的守護神,總爺今天的一番教導,語重心長,振聾發聵,我等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