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姚喜在八角台和周憲章分手後,想著周憲章隻給了他兩個小時,晚了周憲章就不要他了。姚喜一路飛奔跑回家裏,進了門就把老婆翠花按到在炕上,一番胡天黑地,完事後,怕誤了期限,提起褲子,扔下三百兩銀子就跑。
翠花在家裏等了姚喜大半年,好不容易等到姚喜回家,這姚喜幹完事扔下銀子就跑,這他娘的和逛窯子有什麽差別!
翠花氣得咬牙切齒。姚喜前腳剛來到村口,翠花後腳就追了來,非要把姚喜拖回家去不可。
周憲章害怕朝廷知道他們私自過江,曾經交待過姚喜,千萬不能吐露身份,見著老婆,也隻能說是跟著大哥出來做買賣。姚喜信守諾言,硬是沒把自己的真實身份說出來,一口咬定是跟著大哥金城武做買賣,路過奉天,因為大哥要去看望兄弟趙小滿的老娘,這才路過家門,得以忙裏抽閑,回來和老婆上炕,上完炕就得走,要是耽誤了大哥的買賣,不是耍處。
翠花死活不相信,逼著姚喜坦白交待,這是要去哪裏?那翠花長得五大三粗,生性彪悍,兩隻水桶粗的手臂孔武有力,姚喜在她麵前就像是隻小雞。姚喜咬死不鬆口,翠花氣急敗壞,對姚喜使用了家庭暴力。
那姚喜是朝廷封的六品千總,是大清國的中級將領。品級比縣太爺還高,他要是堂堂正正回來,縣大老爺都得給他磕頭。就因為他信守諾言,不敢吐露身份,幾個回合下來,就被翠花打得鼻青臉腫。
這姚喜也是一條硬漢,雖然被打得鼻青臉腫,咬著牙要把謊言進行到底。
翠花逼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揚言要親自麵見那個什麽狗屁大哥金城武,否則,就跟姚喜沒完。姚喜吃打不過,沒奈何,隻得答應翠花,一起去趙家廟見大哥。
兩人趕到趙家廟,打聽到趙小滿家。剛巧,周憲章和郭二杆把秦氏老太太背了回來,又出去救趙巧兒。周憲章和郭二杆前腳剛走,姚喜和翠花後腳就進了趙家的門。
翠花見到秦氏老太太,問秦氏是不是來了一個名叫金城武的客商。偏巧,周憲章沒有向秦氏老太太說謊,報的是真名周憲章。秦氏老太太搖頭,說沒聽說過金城武,隻來了一個名叫周憲章的,進門就給她磕頭,要給她當兒子。
周憲章這個名字,要是在朝鮮,或者在大清國的官場裏,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在偏僻農村裏,卻是無人知曉。那場發生在朝鮮的戰爭,對於大清國的老百姓、尤其是農民而言,是一件極為遙遠的事,其實,哪怕是戰爭發生在他們身邊,他們也無動於衷,原因很簡單,中國曆朝曆代,所有的戰爭,與百姓無關,戰爭隻是皇帝的事!
秦氏老太太這是第一次聽說周憲章的名字,翠花更是聞所未聞。但是,有一點是明確的,姚喜說的是金城武,秦氏老太太說的是周憲章,這是兩個不同的名字。在翠花聽來,姚喜一定在說謊!
姚喜賭咒發誓說周憲章和金城武是同一個人,翠花死活不相信,大鬧趙家,追著姚喜要打爆他的狗頭!
最後,還是秦氏老太太從中說和:等周憲章回來,看看姚喜說的金城武,與秦老太太說的周憲章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不是,再打爛姚喜的狗頭,也不遲。
這不,好不容易等到周憲章回來了,翠花一馬當先,攔在門口,要親自審問這個金城武或者周憲章。
周憲章雖然不知道姚喜和翠花之間發生了什麽,不過,也大體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中暗笑,拱手說道:“在下推測,這位女英雄必是姚喜的夫人,在下周憲章這廂有禮了。”
“你狗日的怎麽知道?”翠花喝道。她一張嘴沒遮攔,把炕上的事都抖摟出來了,旁人自然聽的明白。隻是這翠花自己還蒙在鼓裏,以為周憲章未卜先知。
周憲章也不好明說,隻得說道:“姚喜是一位大英雄,你是一位女英雄,大英雄配女英雄,這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狗日的少在這裏奉承老娘!老娘不吃這一套!說,你狗日的究竟是幹什麽的?怎麽把我們姚喜給教壞了!你狗日的老老實實給老娘交待,若有半句假話,老娘……”翠花看見屋門邊靠著一根碗口粗的扁擔,一把操在手裏,在大腿上一磕,嘎崩一聲,扁擔斷成了兩截。
周憲章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一張嘴半天合不攏。
郭二杆在身後大叫一聲:“好身手!”
翠花循聲望去,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郭二杆背上,背著一位五花大綁的妙齡女子!
趙巧兒性子烈,這一路上,周憲章怕趙巧兒亂踢亂咬,沒敢讓郭二杆鬆綁,也沒敢扯掉她嘴裏的棉布。這下壞事了!
郭二杆原本就長得凶神惡煞的,背上還背著一位捆綁著的妙齡女子,整個就是一副采花大盜的形象。
“花賊!”翠花一聲爆喝,掄起截斷的扁擔舞將起來,周憲章猝不及防,隻聽得“咚”的一聲悶響,腦門上著棒,痛得他“媽呀”一聲怪叫,眼冒金星,仰麵而倒。
翠花打倒了周憲章,乘勝追擊,掄起扁擔直撲郭二杆,郭二杆原本是有功夫的,可他背著趙巧兒,又看在姚喜的麵子上,不敢還手,那翠花胳膊上又有些力氣,幾個回合下來,郭二杆就挨了十幾扁擔,背著趙巧兒在院子裏滿地打轉。
周憲章捂著腦袋,搖搖晃晃站起來,卻見姚喜靠在門框上,如泥塑一般——老婆毆打了堂堂章軍師長、義州總兵、朝鮮總理大臣,姚喜被嚇傻了!
周憲章氣得大罵:“姚喜你個狗日的,還不快管管你老婆!”
姚喜苦著臉說道:“大哥,我要是能管得住她,何必等到現在。”
“你個窩囊廢!”周憲章罵道,見姚喜無能,沒奈何,隻得衝到翠花麵前,挺胸護住郭二杆,大喝一聲:“住手,哎呀!”頭上又挨了一扁擔。
翠花越戰越勇,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周憲章無奈,隻得大聲喝道:“義州總兵,駐朝鮮總理大臣、章軍師長、朝廷賞三品頂戴周憲章在此!誰敢無禮!”
大清國的百姓,別的不敏感,對當官的極為敏感。周憲章一報上官名,翠花手裏的扁擔停在了半空中。
三品頂戴,和巡撫一般大!
“你你你,你說什麽?”翠花慌忙問道。
周憲章頭上挨了兩扁擔,一邊隆起一個大青包,如同兩隻犄角,瞪著翠花喝道:“見到本大人,還不給老子跪下!”
翠花嚇得扔掉扁擔,衝著姚喜大叫:“老公,禍事了,咱們打了巡撫。”
周憲章怒道:“你老公沒打老子,就是你一個人打的!媽的,你狗日的狠,一晚上打了朝廷的三個官,這筆帳,該怎麽算!”
翠花不服氣:“我我我我隻打了大人您一個官!”
周憲章指著郭二杆喝道:“你睜開眼睛看清楚了,他是我章軍的連長,是朝廷封的七品把總!和你們縣太爺一般大!”
翠花頓時絕望:“老公,咱們還打了一個縣太爺。”
周憲章又一指姚喜:“他是我章軍的副官,是朝廷封的六品千總,和你們知府一般大!”
翠花更加絕望:“老公,咱們還打了一個知府……什麽?老公你是知府!”
姚喜吐了一口塗抹,大刺刺站在翠花麵前,喝道:“賊婆娘,你睜開眼睛看清楚了,老子就是知府!你他媽的敢打知府,本大人和你沒完!給老子跪下!”
翠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衝著姚喜剛要磕頭,又是一躍而起,一把揪住姚喜的衣襟:“狗日的姚喜,你是知府又怎麽了,你狗日的就是皇帝,老娘也不怕你!”
翠花態度強硬,姚喜頓時萎靡:“是是是,老婆說得對。老婆怎麽毒打我,都是正確的。可是,你打我大哥總兵大人,就不對了!老婆啊,他的官比我大得多啊!”
郭二杆勃然大怒,把背上的趙巧兒放了下來,指著翠花喝道:“哪裏來的潑婦,不守婦道……哎呀!”臉上重重地挨了翠花一巴掌。
翠花抽了郭二杆一耳光,兩手叉腰:“你們欺負老娘沒見過世麵!老娘告訴你們,縣太爺、知府、巡撫老娘沒見過,但老娘也知道,當官的都要穿戲服,你們這副德行也敢冒充大官,老娘和你們沒完!”
翠花隻在戲台上看過當官的,把官服想像成了戲服。
郭二杆挨了一耳光,氣憤不過:“老子就是知府,老子……”
翠花一把抓住郭二杆的衣襟,掄起巴掌,一巴掌抽了郭二杆一個大嘴巴:“你狗日的還嘴硬,看老娘收拾你!”
郭二杆隻得舉手招架,那翠花使出抓、撓、拉、扯一係列悍婦招式,郭二杆一身武功,可又不敢對姚喜的老婆下重手,結果,竟然讓翠花打了個平手,兩人撕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