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緬廖科大笑:“周先生真是快人快語!好吧,俄國政府的條件我已經說過了,章軍撤出朝鮮,攻取遼東!”
“朝鮮交給誰?你們不是不承認漢城傀儡政府嗎?”
“這一點,請周先生放心,在平壤會有一個與章軍保持良好關係的政府!”葉緬廖科說道。
“是你們的傀儡政府?”
“嚴格意義上講,這是一個與俄國、章軍同時保持友好關係的政府,它將是章軍的堅強後盾。”
“那麽,章軍的地盤在哪裏?”
“遼東,以及整個滿洲!”葉緬廖科說道:“為了南滿鐵路的需要,俄國政府將幫助章軍完成對整個滿洲的實際控製!俄國政府隻需要旅順,但對旅順沒有主權要求,僅僅希望周先生把旅順租借給俄國。”
周憲章暗暗冷笑,俄國人的胃口,比日本人還大!她要的不僅僅是一個旅順!她要的是朝鮮和整個東北!
“那麽,葉緬廖科先生,俄國政府將怎樣看待章軍對東北的控製?換言之,章軍在東北是什麽地位?”
葉緬廖科朗聲說道:“在中國的曆史上,不乏地方割據的先例。在你們的史書中,總是貶抑割據者,認為他們是對國家統一的障礙!但是,在歐洲人的曆史觀對於割據者的評價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有實力的割據者,是一方和平和繁榮的保護者!甚至可以這樣說,割據是強者的責任和義務!尤其在十九世紀,大清國的腐敗沒落無可救藥的時候,周先生應該主動承擔起維護一方和平的責任!我相信,如果周先生占有整個滿洲,將會造福於滿洲的百姓。”
葉緬廖科的話,讓周憲章心中一動!
割據一方,占山為王!
以前,周憲章從來就沒有萌生過這種念頭。
但是,事實上,章軍對朝鮮北部的占領,就是一個割據勢力!盡管,這種割據狀態是被朝廷逼上梁山。
周憲章猛然意識到,朝廷對章軍處處設防,其實,已經把他看成了割據者!
“如果我不答應呢?”周憲章緩緩說道。他想起了石敬瑭!那個著名的兒皇帝,一輩子生活在契丹主子的陰影下,最後,落得個千載罵名!
葉緬廖科笑道:“那麽,恕我直言,章軍很強大,但是,它畢竟是一支孤軍!以章軍現在在朝鮮的處境,這場戰爭不管是誰是最後的贏家,但有一點是明確的,章軍和周先生您,絕對不會是贏家,相反,任何一個勝利者,都不會容忍章軍的存在!”
“你所說的勝利者,是誰?”
“日本人、俄國人、朝鮮人、甚至包括你們大清國的朝廷,從理論上講,也可以是勝利者的人選。唯獨不包括你和你的章軍!除非,你首先立於不敗之地!這個不敗之地,就是中國東北,因為,在東北,俄國與周先生的利益同在!”
“你是讓我當第二個石敬瑭!”周憲章冷冷說道。
巴勞甫插言道:“我聽說過石敬瑭,他是你們中國五代時的一個苦行僧式的皇帝。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最終遭到世人的唾罵。事實上,在你們的曆史上,依靠外部勢力實現個人抱負的英雄的大有人在,漢高祖曾經向匈奴人妥協,唐太宗也曾向吐蕃退讓,我個人認為,石敬瑭的悲劇,不在於他所實行的策略,而在於他的智慧不足以承擔起偉大的曆史使命!周先生,是成為石敬瑭還是成為唐太宗,這取決於您的智慧!”
“我隻是一介武夫,”周憲章搖頭:“沒有那種遠大的抱負和能力。章軍的實力究竟如何,你們的諜報係統應該很清楚,這支部隊永遠不可能完成你們所說的曆史使命,所以,不管是石敬瑭還是唐太宗,與我毫無關係。”
巴勞甫說道:“周先生不要過早下結論。”
周憲章笑著站起身來:“感謝巴勞甫先生盛情款待,我想,我該告辭了。”
巴勞甫也站起來:“俄國政府對話的大門隨時向周先生敞開。”
“謝謝!”周憲章向巴勞甫和葉緬廖科點頭致意,轉身出了大廳。
巴勞甫目送周憲章離開了客廳,轉身對葉緬廖科說道:“我很新喜歡這個年青人,他很清楚他在做什麽,所以,他的決定是有道理的。”
“我們沒有機會了嗎?”葉緬廖科麵色怏怏。
“不見得!”巴勞甫說道:“也許,大清國朝廷會幫助我們促成此事。”
“這不可能!”葉緬廖科搖頭:“一個高度的中央集權政府,怎麽會允許一個地方割據者的存在!”
巴勞甫拍了拍葉緬廖科的肩膀:“葉緬廖科,中央帝國的高度中央集權,已經出現了分崩離析的先兆。日本人的進攻,又給了大清國那座搖搖欲墜的大廈狠狠一擊!我想,我們可以拭目以待,會有人願意成為俄國利益的代言人!”
……
積雪的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街道兩旁店鋪林立,來往行人衣著光鮮,秩序井然。
紮蘭屯的繁榮得益於俄國商人的聚集,十九世紀末的大清國,凡是西洋人聚集的地方,總是會表現出一種令人錯覺的繁榮,天津、上海、廣州莫不如此。
那是一種被外部勢力強加的繁榮,這種繁榮的代價是,占中國百分之九十九的地區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張作霖走在周憲章的身後,低聲說道:“大哥,東北是個好地方,礦產豐富,土地肥得流油啊,如果咱們能占領東北,別的不說,光大興安嶺的木材,就能支撐咱們章軍打個十年八年的!”
周憲章斜了張作霖一眼:“你是不是想當東北王?”
張作霖笑道:“當著大哥的麵就不說假話了。如果給我一支人馬,我真想把東北盤下來,媽的,朝廷那幫貪官汙吏不好好幹,把好端端的東北弄得不成樣子,老子不是說大話,東北要是到了我的手裏,媽的,老子能讓家家戶戶吃上豬肉燉粉條!”
“豬肉燉粉條,原來你也就這點出息!”郭二杆冷笑。
“郭二杆,你不要小看了豬肉燉粉條,要讓全中國家家戶戶能吃上這個,連皇上和太後都做不到!”周憲章歎道:“問題是,俄國人已經盯上了東北,還有日本人!”
張作霖點頭:“不錯,俄國人想讓我們讓出朝鮮,就是想把朝鮮作為他們占領東北的跳板!如果我們放棄了朝鮮,正中俄國人的下懷。而我們因為沒有了後方基地,也隻能任憑俄國人擺布了!”
周憲章暗暗吃驚,這個土匪出身的張作霖,卻有著極好的大局觀。
錢有貴問道:“師長,那三十萬兩白銀怎麽辦?”
“那是俄國人的誘餌!不能要!”張作霖說道
周憲章笑道:“那是老子用西洋參換來的!有商業合同,老子為什麽不要!錢有貴,你馬上去把銀子取回來,咱們馬上回平壤。”
“不等趙正倫他們了?”郭二杆問道。
“你先走一步,在路上截住他們,讓他們直接回平壤,不要來紮蘭屯了。”
“這麽著急?”
周憲章回頭望了望巴勞甫的尖頂公館,歎道:“俄國人、李鴻章、甚至包括太後老佛爺都知道我們的行蹤,狗日的,章軍裏麵有反骨!”
“媽的,是哪個王八羔子吃裏扒外!”郭二杆恨恨罵道:“老子非扒了他的皮!”
“其實,這倒是次要的。”周憲章說道:“要過年了,我想,日本人不會放過這個進攻的機會,咱們要打仗了!”
郭二杆大笑:“來得好!好長時間沒動手了,二杆皮癢得很!師長,二杆求你,回到朝鮮後,讓我回部隊去,媽的,老子就守在大同江上,看哪個小日本敢來!”
正說著,忽見姚喜迎麵的人群中一陣喧嘩,一個人分開人群,飛奔而來。
郭二杆大叫:“狗日的姚喜,他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這家夥沒回平壤嗎?”
張作霖也是滿腹狐疑:“大哥,是不是出事了?”
周憲章心頭咯噔一下,姚喜奉命護送秦氏老太太和趙巧兒去平壤,現在一個人跑到紮蘭屯,莫非秦氏老太太和趙巧兒出事了?
隻見姚喜滿頭大汗,頭頂上還冒著水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周憲章麵前,喘著粗氣叫道:“大大大……”
郭二杆怒道:“大個屁!你他媽的倒是說句囫圇話啊!老太太呢?趙巧兒呢?”
“老老老太太、和趙趙趙巧兒在平壤,都都都安排好了。”姚喜喘著氣說道。
周憲章長出一口氣:“你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沒見到趙正倫和柳英淑他們嗎?”
姚喜終於緩過了勁:“他們已經回平壤了。”
“什麽?誰讓他們回去的?”郭二杆喝道。
“是我……”
郭二杆喝道:“狗日的姚喜,你就是一個副官,也他媽的敢假傳師長的命令!”
周憲章急忙擺手:“讓姚喜巴話說完。姚喜,是不是漢城方麵日本人有什麽動靜?”
“沒有。”
“你來幹什麽?”
“恭喜大哥!賀喜大哥!”姚喜擦著汗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