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俯首說道:“皇上,那件事是太後老佛爺壓下去的,當初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而且,都是掛的上號的人。葉家父子是始作俑者,是葉燾從崔曝嘴裏得知的,現在,葉燾和崔曝都死了,葉誌超膽小怕事,他哪裏敢舊事重提,那不是和太後老佛爺對著幹嗎?而且,格格的這樁婚事,是太後老佛爺定的,把那事說出去,那不是明著和太後老佛爺過不去嗎?”
光緒來了精神:“有道理,說下去。”
“奴婢以為,有膽子把那是說出去的,隻有一個人。”
“誰?”
“皇上,奴婢再不敢多言。”櫻桃俯首說道。
六十九、
光緒一拍大腿:“好了!你不用說了,朕知道他是誰了!”光緒皇帝咬牙切齒:“這個老東西,還想著那事啊!朕心裏明白!”
珍妃、敏繡也聽明白了。
那個“老東西”不是別人,就是端郡王載漪。
端郡王載漪丟了北洋水師,嚇得跑回去“大病一場”,好幾天不敢出門,生怕慈禧太後治他的罪。
甲午戰爭後,大清國的政治格局發生了巨變,原先在朝堂上一言九鼎的恭親王奕忻,李鴻章、翁同龢這些元老們,離開了政治中心,載漪、剛毅、榮祿等滿清新貴登上了朝堂。
權力鬥爭在這些滿清親貴中展開。
剛毅為人相對低調,在爭鬥中顯得有些超脫,而載漪和榮祿的爭鬥則很有些火藥味。載漪手裏有葉誌超的定武軍,而榮祿則是依靠袁世凱的小站新軍。
在不就前的爭鬥中,榮祿借助袁世凱的小站新軍,擠占了撥給定武軍的軍費,定武軍成了打醬油的,榮祿占得先機。不過,載漪也不是一無所得,太後老佛爺把北洋水師給了他。雙方戰平。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丁汝昌跑了,還拉走了整個北洋水師。
載漪不僅把大清國最強大的軍隊丟了,而且,丟失了北洋水師後,他的勢力與榮祿相比,幾乎是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
小站新軍擴編為十個鎮五萬人,而定武軍剩下三千人,還沒了軍餉。
如此一來,載漪要麽被慈禧太後治罪,要麽,就隻能主動宣布退休,永遠退出朝堂。
載漪豈能甘心。
於是,他躲在家裏痛定思痛之後,想出一條“妙計”。
他知道,袁世凱做大,手裏掌握著十個鎮的精銳兵力駐紮天津,慈禧太後心裏對袁世凱並不放心,所以,慈禧太後對袁家恩威並重,一則是通過載漪製約榮祿,二則,用敏繡這樁政治婚姻拉攏袁世凱。
如果載漪倒台,榮祿和袁世凱一方獨大,這不是慈禧太後願意看到的。
如果,袁克定與敏繡的這樁政治婚姻要是黃了,慈禧對袁世凱就不可能放手了。她必須想別的辦法,製約袁世凱。
而要製約袁世凱,最為直接的辦法,就是擴編定武軍。因為,隻有定武軍是新軍。
而要倚重定武軍,慈禧太後就不能不重用載漪。隻有載漪才能調動葉誌超。
這一次,載漪打算破釜沉舟,下定決心,要攪黃了敏繡和袁克定這場政治聯姻。
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還藏著一個更為深遠的目標——把他的兒子溥儁推上皇帝的寶座。
甲午年間,慈禧太後就動過換皇帝的心思,把溥儁封為大阿哥準備登上帝位。曾幾何時,光緒皇帝差點“被駕崩”。因為周憲章打贏了旅順大戰,率章軍虎視朝廷,慈禧太後無奈,隻得宣布皇帝龍體痊愈。
這件事本來就算過去了。可是,載漪卻對這件事念念不忘。
他心裏清楚,慈禧太後對光緒皇帝越來越不滿意,總有一天,她還會把這件事再提出來,隻是,下一個大阿哥,就不見得會是溥儁了。
要把溥儁推上帝位,載漪必須掌握實力!在朝堂上,他要蓋過榮祿,在地方上,他要手握重兵!
搞砸了敏繡和袁克定的婚姻,對載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袁世凱很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而失寵,那麽他就隻有兩個選項,要麽解甲歸田,要麽投靠新主子——這個新主子,應該就隻能是載漪。
於是,載漪把敏繡在天津武備學堂洗澡的事,捅了出去,在世麵上到處流傳,一時間,敏繡成了坊間笑談,袁克定也被人戲稱為周憲章的接班人。
袁世凱是何等精明之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蹊蹺。道理很簡單,這件荒唐事到處流傳,受益人隻能是端郡王載漪。
袁世凱看不起載漪,他明白,載漪隻是慈禧太後手裏的一個玩偶而已,要說政治謀略,榮祿比載漪強百倍。袁世凱豈能把自己的身價性命寄托在載漪這個草包身上。
更何況,袁克定與敏繡的婚姻是太後老佛爺定的,袁世凱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向慈禧太後叫板。
所以,袁世凱裝聾作啞,對滿街的流言充耳不聞。他鐵了心要把這樁婚姻坐實。
相對於權利和地位,人的一張臉算不得什麽。
哪裏想到,他的大公子袁克定卻是個沉不住氣的家夥。北京城裏的百姓都把袁克定當笑話,這位大公子受不了了,整日牢騷滿腹。
袁家在北京有府邸。袁世凱在小站練兵,多半時間都呆在天津,袁世凱為了培養他這位大公子,也讓袁克定隨軍效命。袁克定跟在袁世凱身邊,卻也老實,不敢貿然發作。前些日子,袁世凱讓袁克定回京城,給榮祿送禮,袁克定回到了京城,就被幾個朋友拉出去喝酒,酒過三巡,也不知是哪個嘴上不把門的,說漏了嘴,提起了敏繡,這一下,把袁克定給惹毛了。
沒有了袁世凱壓著,袁克定這公子哥脾氣就上來了,腦子一熱,就在酒樓裏摔了杯子,大聲嚷嚷著堅決不給周憲章那狗東西當接班人!他那些朋友也都是些公子王孫,哪裏懂得政治,紛紛叫好。袁克定也是乘著酒性,跑到了內務府,強烈要求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