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麻將如同雨後春筍,在台北、台南、台中、彰化等地蓬勃發展。周憲章家裏剛巧是四位夫人,自成一桌。章軍軍官大多都在台灣娶了夫人成了家,那些夫人們就走門串戶,夥在一起,麻將打得沒日沒夜。姚喜家裏的大奶奶翠花,在章軍夫人們當中,最有號召力,這娘們在上海的時候就當過“翠奶奶”,說一不二,極為耿直。所以,翠奶奶在家裏開賭場,受到了夫人們的熱捧,大家都願意到她府上打麻將。
翠花在家裏開了兩張麻將桌子,自己領銜一張,二奶奶丹采領銜一張。家裏整日高朋滿座,你來我往,都是台灣軍政民政高官的夫人。就連台灣最為正統的儒家人物丘蓬甲的夫人,也是座上客。翠花一向耿直,和金姝一樣,也是個手氣背的主,打牌盡輸錢,還要賠上招呼賭客的茶飯錢,可翠花麵不改色,樂此不疲。最能贏錢的,是章軍軍需部長錢有貴的老婆,這娘們和他老公一樣,滿腦子生意經,麻將打的爐火純青,一個月就贏了兩千兩銀子!
章軍弟兄們的夫人當中,隻有羅鳴芳的夫人不打麻將,她是個日本人,在家裏相夫教子,極為賢惠。
姚喜回到家中,本來就夠猴急的,可兩位夫人,翠花和丹采,都坐在麻將桌上,誰也顧不上他,姚喜大為惱怒,平生第一次大著膽子斥責翠花不守婦道。哪裏想到,翠花還沒回嘴,丹采卻不樂意了,衝著姚喜一頓發作。原先,丹采和翠花是兩隻勢不兩立的母老虎,就是因為打麻將,兩隻母老虎的關係變得十分和諧,兩個母老虎一致對外,把姚喜一頓臭罵。說起來,這麻將的確有促進和諧的功效。
姚喜家裏,除了兩隻母老虎,還有吳佩孚、張作霖、丁汝昌、劉永福、丘蓬甲、郭二杆、蔡挺幹這些高官的夫人,她們都是朝廷的誥命夫人,還有周憲章的小舅子夫人,大家跟著翠花和丹采一起起哄,最後,硬生生把姚喜趕出了家門。
姚喜無家可歸,隻得跑到總督府來,向大哥訴苦。
哪裏想到,大哥周憲章和他一樣,也是一肚子氣沒地方發。
且說,周憲章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氣的拍案而起:“反了,當真是反了!這幫娘們,比秋瑾那一幫新女性走得更遠!秋瑾她們號召女權運動,也沒說要把老公趕出門!不行,此風不可長!咱們必須馬上采取行動!”
“大哥,怎麽個行動法?”姚喜問道。
“馬上叫台灣巡撫劉永福過來,從明天一大早開始,巡撫衙門發出公告,全台灣禁止打麻將!”周憲章喝道:“誰要是再打麻將,一概以賭博罪論處!”
姚喜說道:“大哥,劉永福的老婆自己都在打麻將,巡撫衙門的公告,隻怕沒什麽震懾力,我看,還是總督府發公告,要有力度一些。”
“這個,恐怕不妥。”周憲章心裏歎氣,他家裏麻將打得最厲害,他自己還剛剛給了金姝一白兩銀子的賭資,總督府發公告,家裏四個夫人都說不過去。可這話又不好明說,隻得說道:“劉永福是台灣的民政主官,禁賭之事,是他的職責,本總督不好出麵。林耀祖,你馬上去把劉永福和丘蓬甲叫來,這兩個人呢,一個是台灣巡撫,一個是布政使,這禁賭之事,需要先從台灣抓起,然後推廣到朝鮮。”
林耀祖匆匆出了總督府,一會兒,帶著劉永福和丘蓬甲來到書房。
周憲章把禁賭之事一說,丘蓬甲搖頭說道:“總督大人,強製性禁止打麻將,我看不妥。”
“丘蓬甲,你老婆也在我家裏打麻將,難道你要護短?”姚喜喝道。
“姚副官,你不要隨便就給人扣帽子!”丘蓬甲正色說道:“台灣經濟騰飛,老百姓手裏有了閑錢,自然要去消費享受,這是人之常情。試問,禁止女人打麻將,是不是也要禁止男人喝酒聽曲?你們應該知道,現在,娛樂業也是台灣的經濟支柱之一!”
“這個,是兩碼事。”姚喜說道。
“不是兩碼事,是一回事。”丘蓬甲說道:“人窮的時候,隻顧得上嘴,溫飽問題解決了,就要有精神追求。台灣現在的問題,不是溫飽問題,恰恰是精神追求問題。男人手裏有錢,就跑出去尋歡作樂,女人手裏有錢,就賭博。周總督,這是不僅僅是一個風氣問題,這關係到台灣的未來。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台灣恐怕就要和大清國一樣了!”
周憲章倒吸一口涼氣,丘蓬甲說得沒錯,和平富足的生活,本身就是腐蝕劑。章軍官兵浴血奮戰,終於有了一塊自己的天地,可是,如果在富裕之中消磨了鬥誌,那麽,大清國的今天,就是台灣和朝鮮的明天!
周憲章慌忙說道:“丘大人,不知你有什麽高見?”
丘蓬甲說道:“總督大人,依卑職看,這麻將,不禁也罷。”
劉永福搖頭:“聽之任之也不行啊。我老婆整天跟著那個翠花,呆在姚喜家裏,三天三夜不回家,媽的,這都要變成姚喜的老婆了!”
“劉永福,老子沒碰你老婆!”姚喜怒道。
劉永福自知失言:“言不由衷,言不由衷。”
丘蓬甲說道:“關鍵問題,不在禁,而在疏導。呐,這些女人們整日打麻將,是因為她們無事可做。依我看,應該給她們找點事做。”
“做什麽?”姚喜苦笑:“翠花除了打麻將,她什麽都不會。”
“既然什麽都不會,正好去上學!”
“上學?”眾人驚呼。
“對,上學!”丘蓬甲說道:“現在,大陸的維新黨人,正在搞維新變法運動,其中有一條,就是廢除科舉,開辦新式學堂,進行全民教育。全民教育,是西洋列強強大的根本原因,不管維新這條路能否走得通,至少,開辦新學這條路是對的,我們台灣和朝鮮兩地,不能落在了維新黨人的後麵。所以,我建議,台朝兩地全麵開辦新學,兩地百姓家中子弟,都要上學讀書。”
“很好!”周憲章鼓掌道:“全民教育是世界大勢,原先,台朝兩地經過戰爭,百業待興,我們顧不過來,現在,咱們手裏有錢了,應該馬上辦這件事!”
劉永福問道:“小孩子是該上學,可夫人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她們自己都是孩子她媽了,她們怎麽去上學?”
丘蓬甲說道:“中國的婦女,千百年來受到壓製,正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話到了十九世紀,該改一改了!下官以為,我中國觀念落後,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占中國人口一半的婦女,沒有接受教育,她們思想保守落後,整個民族的思想就好不到哪裏去。所以啊,婦女的教育,比小孩子的教育,更為迫切。下官以為,在開辦新學的同時,應該開辦女子學堂,鼓勵家庭婦女去學堂聽課念書,一則,讓女人們長見識,二則,她們有事做了,自然不會去打麻將了。”
“好!”姚喜拍手:“狗日的翠花,就是因為不讀書,整天像個母老虎,真該好好接受教育!”
周憲章說道:“這事就這麽定了。教育是百年大計,馬虎不得!我看,我們馬上成立台灣學政局,我親自擔任學政局局長,劉永福,丘蓬甲、盛宣懷、還有羅鳴芳為學政局副副局長。呐,我負責全麵工作,劉永福和丘蓬甲負責規劃,盛宣懷負責經費,羅鳴芳負責督辦!全台灣每一個州府縣,都要設置新式學堂,台北、台南、台中、花蓮、彰化等大城市,設置女子學堂。章軍官兵的夫人,一概要求進入學堂讀書,誰要是拒絕讀書,就把她休了!告訴那些娘們,沒知識沒文化,就沒資格給章軍弟兄們當老婆!另外,電告樸永烈,讓他參照台灣的情況,在朝鮮興辦新式學堂。”
“是!”眾人立正作答。
……
一個月後,台灣新式學堂如雨後春筍,在各州府縣蓬勃興起。如今,台灣府庫充盈,不差錢,盛宣懷得到周憲章的命令,所有辦學經費,一概如數撥付,不打白條。各地辦學經費十分充足。按照西方的教學體係,台灣也實行了小學、中學、大學教育。到了戊戌年,台灣全部小學實行義務教育,小學生全部免費入讀。而按照盛宣懷的規劃,三年後,實行中學義務教育。至於大學,則是全部免費。
樸永烈在朝鮮也基本上照抄了台灣的教育體係,實行義務教育。
到了戊戌年,大清國還在為是否廢除科舉爭吵的烏煙瘴氣,而台灣和朝鮮,已經率先步入了現代教育體係。
與此同時,新女學也在台北、基隆、台南、平壤、漢城等大中城市開辦。女孩子可以就近入學。按照周憲章頒布的教育法令,章軍官兵、政府官員的配偶,必須參加女學夜校學習,這是她們的義務。鼓勵地方士紳官吏女眷參加夜校學校,凡是進入女學夜校學習的女子,可以領取一筆補助。而不參加學習的,則要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