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沉思中的劉步蟾,被李鴻章的問話驚醒,他沒有直接回答李鴻章的問話,而是向周憲章問道:“周憲章,如果你是紅軍統帥,你有辦法在兩天之內奪回威海衛嗎?”
劉步蟾已經不想擊敗周憲章了,他是在虛心向周憲章請教。身為賞一等頂戴的高級將領,向一個小學員屈身下問,這是一件大丟臉麵的事。
昨天晚上,劉步蟾和周憲章見過麵,雖然他對周憲章舞文弄墨很不以為然,但周憲章的不亢不卑,也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劉步蟾不同於大清國那些整日鑽營的官吏,他對於自己的名位得失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北洋水師的生死存亡!
可以說,北洋水師就是劉步蟾一手培育起來的,北洋水師就是他的命!
雖然,這僅僅是一次沙盤演習,但在劉步蟾眼裏,這就是一次實戰!
北洋水師全軍覆沒,劉步蟾連死的心都有了,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臉麵。
周憲章說道:“劉管帶,以北洋水師現有的編製,做不到!”
劉步蟾心中一動:“編製?你是說編製?”
“是的!”
劉步蟾衝著周憲章深鞠一躬:“請明言!”
劉步蟾堂堂一位總兵級的管帶,竟然在大庭廣目之下,向一個小學員鞠躬,讓在場的所有官員大吃一驚,就連一向翁同龢也搖了搖頭。
那晉更是臉色蒼白,在他眼裏,尊卑上下,是大清國立國的基礎,沒有了尊卑等級,國將不國!
“周憲章!還不快給劉管帶跪下!”那晉斥道。
葉燾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大喝一聲:“周憲章目無長官,就憑這一點,就該立即正.法!”
劉步蟾向眾人擺擺手,正色說道:“周先生請明言!”
周憲章心中感慨,看來這位大名鼎鼎的劉步蟾劉管帶,果然不是庸碌之輩,不由得對劉步蟾充滿的敬意。
周憲章舉手對劉步蟾敬了一個西式軍禮,說道:“劉管帶不計較學生無禮,學生敬佩。學生就大膽直言了,如果紅軍艦隊編有海軍陸戰隊,形勢就不一樣了!”
周憲章一句話點醒了夢中人。
海軍陸戰隊並不是什麽新鮮玩意,在十九世紀末的西洋海軍中,已經有了海軍陸戰隊的身影,隻是編製規模不大,一般都是用於偵查、導航等輔助作戰,並不能獨立執行大規模作戰任務,尤其是不能擔任攻堅。
但是,在今天的沙盤對壘中,海軍陸戰隊成了紅軍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果紅軍艦隊上有一支稍據規模的海軍陸戰隊,即便不能馬上奪回威海衛,也可以對威海衛的藍軍構成威脅,至少,可以為海上艦隊贏得足夠的時間!
“對對對!”葉燾大叫:“海軍陸戰隊可以從榮城灣登陸……”
“不,不是榮城灣!”周憲章說道:“榮城灣還是太遠了,紅軍艦隊等不了那麽長時間!應該是大口灣!”
眾人順著周憲章的手裏的指揮杆,看見了威海衛以北的一個小海灣。這個海灣近鄰威海衛,一旦登陸,即可對威海衛最北麵的炮台側後發起進攻!
周憲章說道:“藍軍不敢在大口灣登陸,因為,大口灣是紅軍重點防守區域,駐有三個營的兵力,且地勢險要,還有炮台助戰,紅軍艦隊也可迅速對登陸部隊展開毀滅性打擊!但是,一旦藍軍占領了威海衛,這裏反倒成了威海衛防守最為薄弱的環節,藍軍兵力不足,又沒有艦隊助陣,紅軍完全可以在這裏登陸,而且,出其不意,定能一戰成功!”
艾德說道:“前提是,紅軍至少要有四個營,兩千人的海軍陸戰隊,配備足夠的火炮、重機槍等重武器,如此規模的海軍陸戰隊,在西方海軍中,還沒有先例。”
劉步蟾向李鴻章施禮說道:“中堂大人,卑職懇請李中堂批準,在北洋水師建立海軍陸戰隊,按四個營的編製,卑職保舉周憲章為海軍陸戰隊首任長官,授予參領之職。”
劉步蟾此言一出,眾皆愕然。
且不說周憲章得罪了李鴻章,正是戴罪之身。那參領的品級是從四品,周憲章現在還是個沒有職位的學員,無尺寸之功,就因為一場沙盤作業,就一躍而成一位高級將領,比守備葉燾的級別還高,升得也太快了吧!
而且,在北洋水師建立海軍陸戰隊,這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更何況,僅僅因為一場沙盤作業,就建立一個軍種,這也太兒戲了!
周憲章卻是長舒一口氣,到了現在,當不當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鴻章不會砍他的頭了!他的人頭,至少在這個演武堂,算是保住了。
葉燾大叫:“劉管帶,你別忘了,今天是沙盤作業,不是打仗!”
“沙盤作業就是打仗!”劉步蟾說道:“我北洋水師今天敗了,明天就不能再敗!”
忽聽門口響起一聲辣刺刺的喝斥:“劉管帶,北洋水師什麽時候敗了,敗給誰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演武堂正門口,一個花枝招展的小丫頭昂然而入。
那小丫頭身著粉色長裙,一頭烏黑的長發,模樣俊俏,神情冷峻,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卻透著一股刺骨的冰冷。
周憲章倒吸一口涼氣,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被他欣賞過洗澡的敏繡格格!
直到現在,周憲章也不知道敏繡究竟是個什麽格格,大清國的格格很多,王爺家有格格,貝勒家也有格格,當然,皇帝家裏更是格格。
不過,周憲章知道,這個格格脾氣大,不僅敢砍他的頭,也敢闖演武堂。
經過一番舌戰,周憲章好不容易在李鴻章大人麵前保住了自己的頭,沒想到,敏繡又殺上門來。
冒犯李中堂的大罪算是糊弄了過去,可偷看格格洗澡的大罪,無論如何也逃不掉!
周憲章正在驚慌,殊不知,他的業師那晉,更是慌得一塌糊塗。
那晉是學堂的會辦,按照二十一世紀的話說,就是常務副校長!天津武備學堂的校長稱總辦,總辦其實不辦事,辦事的是會辦,也就是說,天津武備學堂的實際負責人,是那晉這個會辦。
學堂裏竟然出現了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竟然在朝廷大員的眼皮子底下,公然闖進了演武堂!這是殺頭的大罪,而且,要殺的不是一個人,是一串人!那晉作為學堂的實際最高長官,就是頭一個該殺的人!
那晉大驚失色,一聲大叫:“來人呀,把這個女人拉出去,斬首示眾!”
“那晉,我倒要看看,你怎麽砍我的頭!”敏繡喝道。
那晉也不想想,一個普通小丫頭怎麽可能闖進戒備森嚴的天津武備學堂,就算有這個本事,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闖進演武堂,更何況,堂上坐著當今朝廷上最為顯赫的李中堂和翁中堂!那可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那晉定睛一看,撲通一聲跪倒在敏繡麵前。
他終於認出了敏繡,那是當朝天不怕地不怕的和碩格格!皇上的妹妹,太後老佛爺的侄女!
公然叫囂要砍和碩格格的頭,那晉這是把自己的頭往鍘刀上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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