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清

第098章 向春川進發

周憲章一個立正:“章字營營官,千總周憲章,見過漢大人!”

漢納根擺擺手:“周千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拘禮,咱們可以隨便一點。不過,需要糾正的是,你不應該稱呼我為漢大人,而應該稱呼我為漢納根大人,呐,我姓漢納根,而不是姓漢,用你們中國話說,我是複姓。”

漢納根在大清國呆了十五年,對大清國的文化,極為了解。

“是,漢納根大人。”

“你的章字營是怎麽回事?”漢納根問道:“在我印象裏,大清國軍隊沒有這個番號。”

周憲章笑道:“漢納根大人,這是一個新成立的營……”周憲章把章字營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漢納根很是吃驚:“周千總,你是說,你的部下都是腳夫出身?”

“不錯。”

漢納根看了看周憲章身後的趙小滿,微微搖頭:“可是,在我看來,他們是我見過的,大清國最好的士兵。”

“我也這樣認為。”周憲章說道:“他們曾經是腳夫,但是,他們經曆過數場戰鬥,有勝有負,但不管是什麽結果,他們沒有丟軍人的臉。”

漢納根想了想,問道:“你的營還剩多少人?”在他看來,與日軍激戰數天,這個營應該所剩無幾了。

“還有五百四十人。”

“滿員!”

“是的,滿員!”

“他們在哪裏?”

“我想,他們現在應該在去京城的路上,不久,我們應該和他們在春川匯合。”

“很好!”漢納根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周千總,我這裏還有一百七十人,我建議,這一百七十人編入你的章字營,由你指揮。”

周憲章看了看那群叫花子,心中有些不情願,他不相信大清國的兵丁能打仗。現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支能打仗的部隊,他不希望這群叫花子破壞了部隊的士氣。

漢納根看出了周憲章的疑慮,正色說道:“周千總,請你放心,這些幸存者對日本人充滿了仇恨,他們希望能有機會與日本人戰鬥,而且,這裏正好有一位稱職的哨長,他就是你兄弟吳佩孚!另外,我本人也將加入你的部隊。”

周憲章立正說道:“請漢納根先生擔任這支部隊的指揮官,我願意做一個小兵。”

“不不不,周先生誤會了。”漢納根說道:“你能夠順利攻擊仁川,足以說明,你有著卓越的指揮才能。我留在你的部隊,不是當指揮官,而是當教官,我相信,經過我的調教,你那些腳夫出身的士兵個個都會成為精兵!”

周憲章大喜過望:“周憲章代表章字營全體官兵,熱烈歡迎漢納根先生!”章字營兵丁的士氣和精神都有了,缺的是戰術素養,不管是腳夫出身的還是正練軍出身的兵,都沒有受過什麽像樣的現代作戰訓練,周憲章正為此事頭疼,老天爺就送來了一個漢納根。

漢納根代表德國軍隊的軍事理念,而德國軍隊,是當今世界上公認的戰鬥力最強、組織程度最高的軍隊。

周憲章甚至想好了,一旦部隊穩定下來,他還要把艾德找來,這個德國兄弟挺仗義,人又比漢納根年輕,到了章字營,必定大有作為。

……

天色已晚,仁川港還是亂哄哄的。周憲章帶著這一百七十個幸存者借著月色,離開了海灣,向京城方向急進。

他們沒有走大路,而是沿著大路沿線的山脈,在密林中穿行。

山下的大路上,車水馬龍,燈火通明,那是日軍第五師團奉命向仁川靠攏,尋找預想中的五千清軍主力,以求決戰。

很快,周憲章這支部隊就與日軍第五師團擦肩而過。

一路上,他們的隊伍不斷壯大。

他們在天安附近的密林中,收容了三百多個腳夫,這些腳夫原本是跟隨葉誌超的正練軍向平壤方向撤退,但驚慌失措的葉誌超到達天安後,扔下了這些腳夫,獨自倉皇而逃。

這些腳夫運氣也好。他們發現自己被丟下後,知道大禍就要臨頭,怕遇上日本兵,不敢走大路,像一群沒頭蒼蠅,在天安附近的大山裏亂打亂撞。轉悠了好幾天,迷了路,還在天安附近轉悠,眼看就要陷入絕境。

周憲章也怕遇上日本兵,他帶的這幫人,除了趙小滿和他的二十四個兵有武器,其他都是赤手空拳。所以,他們也不敢走大路,專撿草木茂密走。結果,遇上了這幫原地打轉的腳夫。

趙小滿原本就是腳夫出身,這幫腳夫裏有很多熟人。

這些腳夫見到周憲章的部隊,如同嬰兒見到父母,哭著喊著要跟著周憲章走。他們看見趙小滿今非昔比,一個黃毛小子幾天不見,竟然當上了哨長,腰裏別著手槍,肩上扛著長槍,威風凜凜,吆五喝六的。腳夫們一合計,強烈要求當兵吃糧。

這些腳夫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把命看得輕,當兵打仗,打死了不過是再死一回,打不死,就能像趙小滿那樣,當個官,回家蓋房子,娶姨太太。

當然,蓋房子娶姨太太,是趙小滿給他們描繪的一個宏偉藍圖,雖然頗有些牆上畫餅的味道,但陷入絕境裏的人,倒是很需要這樣的畫餅。

總之,腳夫們精神大振,死心塌地跟著周憲章幹,周憲章的隊伍進一步壯大。

除了這些腳夫,周憲章還收容幾百個正練軍和武毅軍兵丁,這些人有的是掉隊的,有的是被日軍打散的,還有一些是逃兵。

這裏麵就包括章字營的前營官和哨長,在成歡,他們扔下部隊逃跑,不敢走大路,因為走大路很可能會被清軍捉住,逃兵一旦被抓,就是個死!所以,他們隻好在大山裏轉悠,人生地不熟,轉了好幾天,也轉不出去,餓得奄奄一息。看見了周憲章的隊伍,也顧不得砍頭不砍頭,哭著喊著央求周憲章帶上他們。

周憲章不忍心丟下這些人,都是大清國的人,在朝鮮相遇,也是緣分。於是,周憲章來者不拒,隻要是清軍,一概收留,但有一條,進了章字營,就得守章字營的規矩,章字營的規矩就是:一切行動聽指揮,誰要是不聽指揮,立馬逐出章字營,讓他在朝鮮的大山裏自生自滅。

當然,沒有人敢違背軍規,更沒有一個人願意當逃兵,誰都知道,在朝鮮南部,當逃兵就是自尋死路。大山裏的苦,他們吃夠了!

至於章字營的前營官和哨長,對不起,隻能當小兵。這支隊伍裏,隻有四個官,營官周憲章、哨長趙小滿和吳佩孚,總教習漢納根,所有人都得聽這四個人的,不管你以前是當營官還是當哨長,見到這四個人,都必須立正敬禮。

行軍途中,漢納根利用隊伍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諸如宿營、用餐,向官兵們傳授戰術學,包括單兵戰術、協同戰術和槍械。漢納根在大清國呆了十五年,對大清國國情和士兵極為熟悉,知道該如何讓士兵們對他的授課感興趣,他的授課頗受士兵們歡迎,而士兵們對日本人極度仇恨,恨不能馬上掌握軍事知識,好跟日本人狠狠.幹一場。這一路上,士兵們積極好學,漢納根悉心教導,這支部隊的戰術素養快速提升。士兵們5天學到的東西,比他們在大清國軍營中1年學到的還多。

隊伍到達京城附近的時候,襲擊仁川的小分隊,擴大成了一支八百人的隊伍,頗有些規模,隻是,這八百人,隻有周憲章和他的二十四個小分隊隊員有槍,再就是吳佩孚和漢納根有槍,周憲章讓小分隊隊員拿出兩支手槍給了他們。

八百人沒有武裝,不過,隻要有人就行。這夥人經曆了生死磨難,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紈絝散漫,大山的險峻和黃海的苦澀,磨掉了他們身上那大清兵丁慣有的驕橫、懶惰、怯懦、散漫,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複仇願望,以及堅忍不拔的意誌。

隻要有槍,他們會成為一支精兵。

隊伍到達漢江邊,在距離京城二十公裏的地方,周憲章指揮隊伍襲擊了日軍的一個後勤補給兵站,消滅了駐守兵站的十幾個日本兵。遺憾的是,這個兵站裏沒有槍支彈藥,周憲章隻奪了二十條村田式步槍。

好在兵站裏的食物藥品堆積如山,隊伍得以飽餐一頓,隨身又背了不少日本罐頭和飯團,把剩下的物資付之一炬。

等周憲章的隊伍離開漢江邊向春川進發之後,回師馳援京城的第三師團才匆匆趕回京城。到了這個時候,山縣有朋才意識到,所謂五千清軍原本就是子虛烏有,有的隻是一夥散兵遊勇。

就在這個時候,戰時大本營傳來一個壞消息。第三師團回師京城,沒有攻擊平壤,讓海軍找到了借口。

海軍認為,第一軍在朝鮮沒能迅速展開對平壤的攻擊,說明朝鮮南部局勢不穩定,還存在大量的抵抗分子,在這種情況下,日軍應先穩定後方,等到冬天來臨,再發起對滿洲的攻擊。在這段時間裏,日本應集中力量,攻擊山東半島,也就是說,全力消滅盤踞在山東的北洋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