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鳴芳急急說道:“張將軍請暢所欲言。”
張勳這才說道:“按說,這是你們章子營的事,我毅軍不便插言。隻是,大敵當前,我毅軍有幸與諸位風雨同舟,章字營的困難就是我毅軍的困難。所以,在下不避嫌疑,大膽說上兩句。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好說好說。”漢納根也急急說道。
“羅副團長,漢納根大人,常言道,君子大公無私!兩位一人擔任副師長,一人擔任參謀長,在下知道,這是二位勇挑重擔為國效命,可是,章字營八千多人,大多都是俗人,很難體會到二位的良苦用心,在這些俗人的眼裏,二位占據副師長、參謀長之高位,是為自己牟取高官厚祿。如此一來,他們自然不服。”
羅鳴芳大叫:“我羅鳴芳對天發誓,我當這個副師長,絕無半點私心!”
張勳搖頭說道:“我張勳絕對相信二位毫無私心,但眾人不信啊,大家各懷私心,以小心之心度二位的君子之腹,你們要當副師長參謀長,他們就要當團長、營長、連長,結果是爭得一塌糊塗。以在下愚見,隻要羅副團長主動放棄副師長之位,以實際行動證明自己一心為公,下麵這些個俗人,自然無話可說。”
“好!老子就不當副師長了!”羅鳴芳喝道。羅鳴芳是天津武備學堂出身的學院派,進學堂之前還是個秀才出身,行軍打仗倒也在行,可還是有些書生的呆氣,既不懂江湖手段也搞不懂政治手腕,張勳三言兩語,他就主動放棄了副師長的職位。
張勳沒想到這麽順利就把羅鳴芳的副師長給擼了下來,心頭大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麵向眾人說道:“羅副團長高風亮節,在下佩服,羅副團長以身作則,不知各位還有什麽說的?”
章字營這些個將官,都是些沒見過什麽大世麵的人,哪裏搞得明白張勳這個老油條的如意算盤。
那哈五帶頭說道:“副團長都不當副師長了,我老那還有什麽說的,老子不爭了,能在章字營裏當個兵就行。”
那哈五一表態,其他人也是紛紛附和。這些人原本爭得臉紅脖子粗,現在馬上相互賠罪,個個表示痛改前非,以大局為重,風雨同舟患難與共。
氣氛變得極為和諧。羅鳴芳麵露喜色,對張勳佩服得五體投地。
漢納根慌忙說道:“可是,總得有個人當副師長啊,要不然,誰來指揮部隊?”
張勳心頭一陣緊張,距離他的目標——吞並章字營,越來越近了。
“這個,”張勳壓了壓心跳,說道:“我個人以為,最好是大家投票,從章字營現在的軍官當中,選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擔任副師長。我張勳先表個態,我毅軍受章字營救命大恩,從此之後,我三千毅軍官兵加入章字營。隻要是大家公選出來的副師長,不管是誰,我張勳和所部官兵,必然堅決服從副師長的命令!”
張勳宣布加入章字營,其實是說,他作為章字營的軍官,也有資格參加副師長的競選。眾人不明白張勳的用心,還以為他真心來投,響起一片掌聲。
很快,在羅鳴芳的主持下,眾人開始選舉副師長。大家先提出了七八位副師長人選,包括那哈五、吳佩孚、姚喜、樸永烈、鄭世雄等人。
沒有一個人提名張勳,張勳卻也不急,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隻是提出一個建議:大家公認的師長是周憲章,可周憲章不能視事,所以,副師長就要代理行使師長的職權,所以,為了慎重起見,也為了能夠服眾,副師長人選的得票率,必須超過50%,如果得票率不能超過50%,哪怕是第一,也得重新選舉。
張勳這一建議,合情合理,大家均無異議。
接著開始投票,這一投票,問題就出來了。每一個候選人,連五分之一的票數都沒有。
這個結果,早在張勳的意料之中。
這個章字營其實是個大雜燴,裏麵各色人等都有,各有各的山頭,各有各的勢力,他們都是衝著周憲章來的,除了周憲章,其他任何人都不足以服眾。
張勳設置一個百分之五十的得票率,就是一個陷阱。章字營裏的將官們,誰也不可能達到這個得票率。
所以,票數一宣布,爭吵再次開始,場麵變得更加不和諧。張勳卻是一言不發,雙手操在懷裏,饒有興趣地看著亂哄哄的會場。
羅鳴芳終於忍耐不住,大喝一聲:“老子當副師長你們不服,你們自己又推不出一個副師長來!好好好,老子提一個人,你們要是再不服,老子也不管了,你們愛咋咋地!”
“副團長提誰?”張勳急忙問道。
“老子就提張勳!”羅鳴芳大叫:“張勳是朝廷封的參將,身上有前程,他的毅軍也和日本人真刀真槍幹過!而且,張勳和他的部下,已經加入咱們章字營,也是咱章字營的弟兄!”
張勳心頭狂喜,臉上卻做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模樣:“羅副團長,萬萬不可,在下初來乍到,資曆尚淺……”
“張將軍就不要謙虛了!”羅鳴芳喝道:“現在,大家舉手表決,同意張勳當副師長的舉手。”
眾人先是一愣,接著,紛紛舉起手來。
結果驚人,全場46人,45人讚成,1人反對。大大超過了百分之五十!
周憲章一病倒,章字營內部群龍無首,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將官們,彼此誰也不服誰,要從章字營內部產生一位副師長,根本就是不可能。而張勳初來乍到,沒人了解他,他也沒有得罪過這裏的任何人,這恰恰成了他的優勢。
這就是所謂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一切都在張勳的算計之內!
羅鳴芳隨即宣布:“經過民主選舉,章字營副師長一職,由張勳擔任!”
忽聽一聲爆喝:“我反對!”
眾人抬頭一看,隻見馮國璋跳將起來,氣得臉青麵黑。
張勳見是馮國璋,心頭一陣輕鬆。
他對馮國璋的底細一清二楚,馮國璋雖然是個七品騎尉,還得到聶士成的器重,可是,現在不是在聶士成的帳下,而是在義州,天高皇帝遠。更讓張勳放心的是,馮國璋手裏沒兵沒槍。
說白了,馮國璋就是個寄人籬下的家夥。亂世當中,得靠槍杆子說話,張勳之所以敢打章字營的主意,靠的是他手裏有三千多人槍,如果他手裏沒有槍,張勳就是有天大的野心,也不敢在義州城裏托大。
張勳不露聲色,說道:“我張勳原本是無家可歸之人,蒙各位不棄,隻求生存,實在不敢僭越,既然馮將軍反對,這副師長之職,就不當了。”
羅鳴芳大怒:“馮國璋,老子當副師長你不服,大家選出來的副師長,你也不服,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麽?難不成你來當這個副師長?”
馮國璋喝道:“老子才不稀罕什麽副師長!這個張勳心狠手黑,在南門,他一口氣就殺了兩百八十多人!這種人當副師長,我怕章字營今後要變成魔窟了!”
吳佩孚搖頭說道:“馮將軍此言過於書生氣了。常言道亂世用重典。衛汝貴的盛軍太跋扈了,竟然向自家兄弟開槍,不殺不足以震懾其跋扈之氣!”吳佩孚並不了解張勳,但他讚成重典治軍,張勳在南城大開殺戒,如果換了是他吳佩孚,也會這麽幹。
“那也不能殺這麽多!”馮國璋喝道:“為將者不能嗜殺……”
“得了得了!”羅鳴芳打斷了馮國璋的喋喋不休:“你一票反對,反對無效!這事就這麽定了……”
“老子不服!”馮國璋還要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