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場惡夢把宋子寧嚇得不輕,出了一身大汗後,酒已經醒了七八分。此刻他頭還在痛著,但是原力運轉片刻,所有酒意就全都消了。
當年黃泉往事,就這一件印象最是深刻。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張靜神態舉止,甚至眼中神情都曆曆在目,即使過去多年,也不曾有所遺忘。他隻是將其深深埋入心底而已。
宋子寧忽然想起千夜昨晚說過的話,頓時一呆,緊接著如踩到了火,一下子跳了起來,叫道:“胡說八道!純屬胡說八道!”
不過當年張靜那一步三顫的胸部,卻宛若真在眼前,不斷晃花著他的眼睛。
七少畢竟是七少,深吸一口氣,原力流轉,將身體不適一掃而空,頭腦複歸清明,心中一片冰湖。
他忽然失笑,自語道:“這丫頭,差點就上了她的當。千夜這笨蛋也是的,居然願意當她的幫凶。嗯,看你們配合得不錯,這樣也好。死丫頭,不讓你自己乖乖跳坑裏去,你也不知道本少的厲害!”
宋子寧來到窗前,向外望去。臥房在三樓,外麵不遠就是工地,一座倉庫已經出現雛形。他目光一掃,就看到了千夜。如果不是千夜扛著十幾噸重的材料輕鬆躍上房頂,想把他和普通傭兵區分出來還有些難度。
看千夜衣甲上的泥水灰土,想來已經幹了很久。宋子寧再是不服氣,對千夜的酒量也是無話可說。
宋子寧在窗前站了片刻,正欲離開,忽然間千夜已經出現在窗外,說:“你醒了?先給我衝一下。”
宋子寧無語,揮手召來雨絲,將千夜身上泥土衝刷幹淨,再召和風吹幹,方冷著臉道:“下不為例。”
千夜哈哈一笑,伸手把宋子寧從窗戶裏提了出來,道:“走,吃東西去。”
一晚宿醉,宋子寧早就餓了。兩人隨便找了家飯店,點了滿桌的菜,就埋頭大吃。
“千夜,你就準備這樣了?”
“這樣不是挺好嗎?”
“隨便你吧。”
“行了,不說這些沒用的。狼王受的傷也快好了,估計報複很快會來。你有什麽打算?”
宋子寧輕鬆道:“這有什麽好怕的,讓天晴去應付就好。她手上還沒幾個應對神將的手段?”
說到應對神將的手段,千夜頓時想起了那塊張不周的‘隨身令牌’,深感宋子寧這次的提議不怎麽樣。
他將狼王的戰力和能力說了一遍,然後問:“你有什麽辦法限製住他嗎?”
說到正事,宋子寧就變得嚴肅,道:“按你所說,最多半秒,還得是運氣夠好。”
千夜點頭,“半秒就夠了。”
宋子寧凝思片刻,又潛心推算,說:“狼王身體非常強,應該是有這方麵的天賦,恢複能力應該也是十分驚人。另外狼人如果溝通先祖,能夠獲得先祖力量的短暫加持,可以大幅度提高身體防禦。我想要限製他很困難,很可能你隻有一擊的時間。但是你有把握一擊重創他嗎?難道又要用那招?”
千夜道:“半秒足夠,用葬心就可以。”
宋子寧想起了什麽,點了點頭,道:“小心點,那把槍一槍就能抽幹你。”
“現在有你們在,我怕什麽?”
“你不怕,我怕。”
宋子寧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千夜,如果你遇到什麽老熟人的話,不要太驚訝。”
“老熟人?”千夜明顯感覺有些不妙,當下臉一板,道:“你又在搞什麽?”
“反正是為了你好。”
吃飽喝足,千夜又去工地幹活。看著他的背影,宋子寧搖了搖頭,放棄了勸他修煉的想法。或許隻有這樣,千夜才會好過一些。
宋子寧回到居處,凝神提筆,寫下三封信,分別封入三個特製的銀色封筒,然後叫來親信,吩咐備車。
片刻之後,越野車就出了南青城,疾駛而去。而千夜正埋頭在工地苦幹,並未注意到宋子寧的離開。
越野車在荒野上疾馳,足足行駛了半日時光,到夜幕初垂時方才停下。一名親隨跳下車,點亮一盞特殊的原力燈,向著天空不停晃動。
再過一會,一艘修長的高速浮空艦自天而降,懸停在半空。宋子寧躍上浮空艦,命它重新飛回虛空,然後啟動艦上的原力陣列,將三個銀色封筒放入其中。
原力陣列發出一陣耀眼強光,三個封筒就此消失。爆發之後,原力陣列即刻黯淡無光,鑲嵌在周圍的十餘顆高純黑晶盡數碎裂。即使以宋子寧的身家和氣度,也忍不住眼角跳了幾下,滿臉都是肉痛。
幾乎在同一時刻,一枚銀色圓筒就出現在秦陸上寧遠重工的一處秘密基地內,另外兩枚封筒則不知去向。基地表麵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民宅,裏麵住著一對老夫妻,無子無女。
老人小心翼翼地拈起封筒,看看上麵的封印和標記,就將封筒收好,收拾行李,登上了前往帝都的浮空艇。
此刻在中立之地,宋子寧仍是有些不放心,招來艦長,又遞給他一個封筒,說:“你即刻前往秦陸,將這個東西交到帝都王左王將軍手裏。什麽都不要問,也什麽都不要說,他自然知道該如何處理。這艘船到了秦陸後就返回,你自行前往帝都。”
“明白。”船長領命之後,宋子寧就躍下浮空艦。
高速浮空艦緩緩升空,在空中徐徐轉向,然後加速,飛向無盡虛空。
等浮空艦飛走後,親隨方問:“少爺,不是已經送訊回去了嗎?怎麽還要再送?”
“那原力陣列雖是宗師之作,可也未必保險。”說罷,宋子寧就登上越野車,返回南青。
越野車一路顛簸,宋子寧始終閉目養神。他忽然低呼一聲,騰地坐直身體,叫道:“停車!”
正在駕車的親隨吃了一驚,忙刹停了越野車。
宋子寧跳下車,踱來踱去,凝神苦思。半天之後,他才漸漸舒展雙眉,自語道:“算了,她應該會有所發現,把消息傳遞回去。若連這本事都沒有,那也不是她了。”
他又登上越野車,說:“走吧,回南青。”
這一次越野車沒有再停下,一路駛回了南青城。
陸塊邊緣,姬天晴立在一座孤峰絕頂,凝望遠方。虛空中,悄然躍出一艘幽靈般的浮空艦,無聲無息地在空中滑行,然後懸停在姬天晴麵前。
這艘浮空艦若隱若現,稍不仔細看就會變得隱隱綽綽,有若虛影。
停穩之後,從浮空艦上飛出數人,凝停在姬天晴麵前,躬身道:“小姐有何吩咐?”
姬天晴取出一個信封,沉聲道:“把這個送回去。這裏麵的內容很重要,不容有失。你們就用這艘戰艦護送吧。”
為首一人一驚,忙道:“這不妥吧?我等的任務是保護小姐。我們要是走了,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等可擔待不起啊!”
姬天晴臉一沉,冷道:“把這封信送回去,父親看了後自然會明白。若是路上有了差錯,你們才是擔待不起!”
那人還想再勸,姬天晴已經轉身飛走,絲毫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眾人僵在當場,又不敢去追。片刻之後,一名老者說:“小姐是和宋閥七少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事的。許大人,我們還是聽小姐的吩咐,把信送回去吧。”
為首那人雙眉緊鎖,顯是難以決斷。老者又道:“許大人,小姐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決定了的事,勸是勸不動的。為今之計,隻有全速來回,把信送到後立刻返回。”
許大人歎道:“看來隻有如此了。”
眾人返回浮空艦,這艘幽靈般的高速艦閃了幾閃,就消失在茫茫虛空中,杳無身影。
姬天晴並未走遠,而是立在另一座孤峰上,遙望著一天星海。此刻的她,臉上不複有陽光,卻隱有淡淡哀愁。如是出神片刻,她忽如大夢初醒,驚醒過來。
姬天晴忽地咬牙,恨道:“宋子寧!你給我等著!”
南青城內,正在研究規劃圖的宋閥七少忽然眉間一顫,感到一陣冰寒的惡意如一盆冷水當頭而落。他嚇了一跳,急忙潛心推算,結果卻是一片混沌,毫無頭緒。
受了這麽一驚,他也就無心研究規劃,而是在房中踱來踱去,思考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就在這時,千夜推門而入,一把拎起宋子寧,道:“別看這些沒用的了,到喝酒的時間了。”
“還喝酒?”宋子寧寒毛倒豎。
夜深人靜,千夜扛著人事不省的宋子寧回到住處,把他往床上一扔,然後拍拍手,心滿意足地關門離去。
轉眼之間,南青城又開始了新的一天。當刺眼的陽光頑強地穿過窗簾縫隙,照在宋子寧臉上的時候,他呼吸忽然變得急促,大叫一聲,翻身坐起,又是一身冷汗。
那個持鞭的教官,又出現在他的夢裏。
而此時此刻,千夜正哼著小曲,不顧滿身泥水,在工地上幹著活,時不時會和身邊的傭兵們爆兩句粗口,講幾個粗俗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