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君王

章七五 決心

遠方大路上煙塵四起,隱約可以看到一支龐大的商隊正在緩慢駛來。這樣規模的商隊簡直超出想象,明顯是多個商行聯合而成。多達百餘輛的各式貨車和裝甲運兵車迤儷行駛,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從劫匪的角度,這就是一條超大的魚。

千夜雙眼微眯,正在思索這支突然出現的龐大商隊意味著什麽,忽然在視野角落看到了一絲冰藍寒氣。

他微微轉頭,說:“你怎麽來了?”

李狂瀾悄然出現在千夜身後,道:“果然還是瞞不過你。我現在愈發好奇,你究竟藏了多少底牌。”

“說正事。”

李狂瀾將一封信遞了過來,道:“有你的一封信。”

千夜接過信封,問:“誰給我的?”

“據說是聽潮城主駱冰峰,送信的人名叫駱雲,自稱是城主府的大主管。我是覺得,他沒有說謊。”

千夜拿著信,並未拆開,而是向著遠方駛來的車隊指了指,問:“這個你怎麽看?”

李狂瀾向千夜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千夜身上,道:“你用過葬心了?”

“是的。剛剛殺了一個試圖把自己打扮成小兵的戰將。”

李狂瀾嘿的一聲,道:“想在你麵前喬裝埋伏,這不是找死嗎?”

“你怎麽看?”千夜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李狂瀾淡道:“很簡單,你狠話已經放出去了,殺招也用掉了。他們知道你在這個時候不會出手,所以派出這麽多商隊,就是給你看,也是給聽潮城的人看的。簡而言之,這就是給你的一記耳光。”

兩人在坡下亂石堆中聊著,丘頂的獵人卻視而不見。每當他想到目光轉到這個方向時,都是下意識地避到一邊,似乎多看一眼就會有什麽極度恐懼的事情要發生一樣。隻是他此刻莫名地緊張著,並未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而且還兩次發出一切安全、沒有異常的訊號給同伴。

而千夜和李狂瀾正負手而立,注視著滾滾而來的商隊。先頭車輛已經衝出煙塵,駛上山腳的大路。車頂上站著數名持槍哨兵,正拿著望遠鏡警惕地四處瞭望。隻是他們視線數次掠過千夜和李狂瀾所站的地方,卻是全無反應。

在通過原力陣列增強的望遠鏡視野中,千夜和李狂瀾就是兩塊毫不起眼的石頭。

千夜負手而立,手裏捏著那封信,指尖輕輕扣擊著信封,頻率漸漸加快。

千夜忽然道:“你說,應該怎樣才能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呢?”

李狂瀾一怔,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於是搖頭:“不知道。”

千夜扣擊信封的手指突然一停,淡淡地道:“其實很簡單,就是劫了這個車隊,現在!”

砰的一聲,那封信炸成漫天蝴蝶,四散飛舞。從始至終,千夜都沒有打開過它。

而千夜的身影,已自原地消失!

李狂瀾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寒月籠紗的劍柄。可是還未等他拔劍出鞘,忽然臉上感覺似是被針刺了一下,多了一個小紅點,慢慢地滲出一滴血珠。

這是千夜留下的一縷原力,連李狂瀾都不知道他是何時布下的。留下這縷原力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不希望李狂瀾插手。

商隊中,打頭的裝甲運兵車忽然車頭揚起,整個車體斜飛起來,在地上連續數個翻滾,一頭栽到路邊的溝裏。事發突然,車上裝載的戰士根本來不及反應,更無法下車,大多在連續的翻滾中撞得暈死過去。

千夜如同散步般,在車隊間行走著。每當有卡車迎麵駛來,他手中東嶽就會輕輕一挑,將車輛挑翻,滾下路麵。車上無論是載員還是戰士,都被摔得七葷八素。轉眼之間,商隊前麵開路的十餘輛卡車全被千夜挑翻,後麵跟進的卡車匆忙刹車,頓時亂作一團。

然而很快就有戰士反應過來,將槍口對準千夜。其中有幾個新兵因為過於緊張,不等軍官下令就扣動了扳機。前線軍官那記聲斯力竭的‘不準開火’還在空中飄蕩,槍聲已然轟鳴,彈雨般潑向千夜!

千夜臉色一寒,身影一閃,已自原地消失,瞬間出現在一輛裝甲武裝貨車旁邊,東嶽如插腐土,輕而易舉地沒入卡車的引擎。

一聲轟鳴,大團蒸汽瞬間彌漫,內中有火光噴射,變形的鋼板和機械零件四下紛飛,整個武裝貨車都被炸成兩截,車上裝載的貨箱開始熊熊燃燒,而原本站在車頂射擊的幾名戰士都被掀得高高飛起,重重摔在地上,變成了屍體。

千夜身影不斷閃爍,在車隊中逆流而上,所過之處轟鳴不斷,一輛輛貨車瞬間炸成了火球,轉眼之間,參與這次行動的各大商行就已損失慘重。

此刻副統領和麾下眾將還在遠處,當變故發生時,他們還怔了一怔,不確定究竟是何人敢襲擊如此規模的商隊。按照常理,千夜在轟出那一槍後,應該老實蟄伏才對。副統領下令商隊出發,可也沒想著真能把千夜激出來。但凡是稍老練些的傭兵獵人,都不會忍不了這點氣,上這麽明顯的當。

就是這片刻功夫,那長長車龍的前段就徹底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火龍,頃刻間竟有四分之一的車輛被毀!隻看這毀滅速度,就知千夜壓根沒有留手,而是出了全力。

副統領勃然大怒,飛身而起,發出雷鳴般的怒吼:“你敢!!”

副統領一動,城衛軍一眾將軍自是緊隨而起,還有幾名將軍從埋伏的位置現身,從四麵八方包抄千夜,要截斷他的退路。

他們四麵包圍的策略沒錯,隻是多耽擱了一點時間,又被千夜擊毀了七八輛卡車。整個車隊已經完全停下,就如一條七扭八歪的鋼鐵長龍。不斷有人從車上跳下,拚命逃向道路兩旁。千夜並未有意出手殺人,可是爆炸的卡車卻是不長眼睛,誰離得近誰就有性命之憂。

而且阻擊千夜也不是他們這些普通戰士的責任,那是高級軍官和將軍們的事。

隻要有人帶頭逃了,其它人就蜂擁跟進,一時之間數以千計的載員和士兵如螞蟻般散向兩側,隻把副統領氣了個半死。

他不顧原力消耗,再度提速,如流星般落向千夜前方,要把他截下。飛到半途,副統領突然全身一震,飛行軌跡明顯一偏。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翩翩公子,氣勢凜然,手中水藍長劍閃耀著幽幽藍光,亮得刺眼。

李狂瀾並未離開原地,隻是長劍出鞘,再不掩飾自己的存在。

副統領亦是能決斷的梟雄,當下臉一沉,遙遙向李狂瀾一指,喝道:“你們幾個盯著他,其餘的跟我來,誰能殺了千夜,誰就是頭功!”

此刻卡車上的戰士早就逃散一空,一輛輛空車停在大路上。千夜對前方層層堵截的將領視而不見,穩步向前,將一輛輛卡車化為火球。他就這樣,在鋼鐵和烈火中前行。

一名悍將終是忍不住,號叫著撲向千夜。千夜踏前一步,和他狠狠撞在一起!隨著砰的一聲悶響,悍將被撞得倒飛出去,東嶽一閃,已在他胸口補了一劍。

另一名將軍如同沒了重量,飄飄蕩蕩而來,與千夜擦身而過。

千夜忽然一滯,隨即繼續向前,隻是肋下多了一道血口。而那名將軍迅速遠離,刹那間逃到百米之外。然而他跑著跑著,卻一頭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鮮血不斷在身下湧出。

一名又一名城衛軍軍官和將軍好似凶狠猛獸一般接連撲擊千夜,然後紛紛倒下。燃燒的卡車反而變成天然屏障,讓眾人無法合擊。但是一個個倒下的同僚反而激起了這些悍將的殺氣,他們已不顧生死,拚了命也要在千夜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千夜依然在向前,他走過的路上除了烈焰和鋼鐵,還多了一具具屍體。他身上的傷口在迅速增加,氣息也在衰弱,隻有雙眼清亮依舊。

這個時候,已是雙方比拚意誌與殺氣的時刻,隻看誰先支持不住倒下。

一名將軍始終遊離在戰場邊緣,手中那支大口徑狙擊槍的準星一直沒有離開過千夜。終於,千夜步伐一慢的時候,他抓住機會,一槍轟在千夜背上!

始終沒有出手的副統領終於找到機會,瞬間出現在千夜麵前,雙刃直插千夜心口!

然而就在這裏,副統領忽然看到自己的身影清晰出現在千夜的雙瞳中。他腦中猛地一暈,雙刃不由自主地向下一偏,深深刺入千夜腹部。

一擊重創千夜,副統領卻未有歡喜,而是愕然低頭,看著不知何時自下而上,斜插進自己腹內的東嶽。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原來千夜一直在等著他,等待著兩敗俱傷的機會。

此刻雙方誰動一動手,都會給對方以重創。副統領不敢稍動,而千夜卻是微微一笑,伸手抓住了他的胸口,將副統領拉近自己,兩人的臉幾乎要貼到一起!

這個動作等如是相互傷害,兩人的傷口同時在割裂。在這殘忍的較量中,求生的渴望終於壓倒了這名副統領的鬥誌,他鬆開雙刃,並且舉起雙手,示意放棄。

千夜盯著他那雙充滿了恐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回去告訴他們,不放了子寧,我永遠不會離開!”

千夜緩緩抽出東嶽,轉身而去,再也不看癱在地上的副統領一眼。

鮮血不斷從東嶽劍鋒上滴下,在大地上畫出一道血線,一路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