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一角已被烏雲遮蓋,天陰陰的。
陰天,總有種失落的感覺,心情也隨之下沉,似乎是要下雨,但已經許久了,卻未見一絲雨水飄落。
周圍除了奚奚落落的抽泣聲外便隻剩下無盡的歎息,氣氛十分的壓抑。
眾人站在尉遲然的墓碑前靜默著。
幾天的時間,夏毅龍的頭發白了一大半,麵容也顯得十分的蒼老,再看那一雙深眸如今已然覆蓋了一層悲痛。
比起夏毅龍,笑笑還算好了,不過那臉上的悲切之意卻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這幾天她沒有去聯係夏磊,而夏磊也沒有給過她一個電話,哪怕是一條短信也沒有。
她不相信他會不知道她母親的事情,但她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為什麽他會沒有反應。
雖然夏磊沒來,但洪氏的兄弟卻來了幾十個人,站在笑笑和夏毅龍的後頭一個個表情十分的莊重。
儀式結束,陳明看了一眼沒有動作的幾人說,道:“走吧!”
譚如扶著笑笑的肩膀,笑笑和劉媽互相攙扶著,陳明站在夏毅龍的身後。
“然然,你要是覺得孤獨,就托夢給我,我來陪你……我來陪你……”這幾天夏毅龍是滴水未進,悲痛再加上饑餓早已使他萬分的虛弱。
“夏叔!”
“老爺!”
見他如此激動,笑笑根本就來不及痛自己的痛,戀戀不舍的再看了一眼母親的照片,過去扶著夏毅龍。
她知道,母親的離去或許她很悲痛,但絕不是最悲痛的那個人,或許是夏叔的表現太脆弱了,讓她不由自主的更加堅強。
她就像平常一樣吃飯、睡覺,就連眼淚也在母親死的那天流幹了一樣,除了深夜醒來發現濕掉的枕頭外,她表現的真的無懈可擊。
“我們走吧!夏叔,有空我們再來陪母親!”她冷靜的說著,向陳明使了個眼色,下一秒陳明便扶著夏毅龍轉身離去。
“然然……然然……!”悲傷過度的夏毅龍在此刻也沒有反抗,隻是嘴裏不停的低喃著尉遲然的名字。
夏毅龍的呼喚聲傳進了笑笑的耳裏,她的眼中出現了一抹痛苦。
譚如想上前扶著她一起離開,她拒絕說,道:“如姐,你扶劉媽就好了,我沒事。”
擔憂的看了一眼笑笑,譚如沒有說什麽,走向了劉媽的身邊,攙扶著劉媽。
路過笑笑的身邊,劉媽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對著笑笑說,道:“笑笑,想哭就哭出來吧,不要全放在心裏。”
“我沒事,走吧!”
她的表情依舊平淡,不哭不鬧更不可能有笑。
“唉,走吧!”劉媽歎了口氣。
洪氏的眾人早就分成了兩邊,等著幾人離開後,眾人又向尉遲然的墓碑行了個禮,而後有序的離去。
“笑笑,夏磊他……!”
“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車子上,譚如想和笑笑說夏磊的事情,但才開口便被她給拒絕了。
在心中輕歎了一口氣,譚如無奈的搖了搖頭。
“好吧,那你休息一會。”
吩咐了司機慢些開車後,兩人便也開始了靜默。
另一輛車,夏毅龍一直低喃著尉遲然的名字,陳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比較好。
夏毅龍雖然是夏磊的父親,但陳明並不十分的熟悉,這次接觸下來隻覺得他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硬朗,反而有些虛弱的像個孩子,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孩子。
“夏叔,您吃點東西吧!”
夏毅龍沒有理他,繼續埋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夏叔,要是夏磊回來看到您這樣,會難過的。”
一聽夏磊的名字,夏毅龍的眼中終於有了別樣的情感,但看起來似乎除了憤怒之外,再也難尋其他。
對,他憤怒了,如果不是兒子在婚禮的時候離去,他的然然也不可能這麽早就死去。
“他又怎麽可能難過,他高興都來不及。”
對於夏毅龍的憤怒陳明早已有所料了,這幾天的相處下來就算再不了解夏毅龍的人,也很清楚他對尉遲然的感情有多深。
“怎麽會呢,您是夏磊的父親,他絕不會希望這樣的。”
“如果不是這樣,他為什麽要故意在婚禮上逃脫。”
夏毅龍振振有聲,對夏磊的憤怒使得他的虛弱也消失了許多。
“難道您的兒子在您心中是這樣子的形象?”
陳明很想繼續問他到底將兒子放在什麽樣的位置,問他這個當父親的做了多少父親應該做的事情。
但他知道這些事情都是夏磊的家事,他不該摻和的太多。
雖然陳明沒有說什麽,但僅這一句話也足夠夏毅龍思考了。
沉寂了片刻,夏毅龍似乎想通了什麽事情,找回了一些自我,雖然眼中依舊有著揮不去的悲痛,但單從麵部表情來說,已經比剛才好了太多了。
“他什麽時候回來?”
“應該快了,我也不清楚。”
見夏毅龍現在的反應,陳明也不由得輕鬆了許多。
他現在是照顧兄弟的父親,他要對得起兄弟。
夏毅龍哦了一聲,拿起放在旁邊的水,喝了一口,開始閉目養神,也不再說話。
夏宅!
下了車後的夏毅龍終於像個男人一樣,挑起了家中的事務,在向陳明和譚如表示感謝之後,也將來客送走。
“笑笑!”
原本想回房間的笑笑在半路聽到夏毅龍的呼喚,微愣了一下,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夏叔,怎麽了?”
“過來這邊,我有話想跟你說。”
待笑笑坐定之後,夏毅龍緩緩開口說,道:“笑笑,對不起,夏叔老了,老糊塗了,這幾天隻知道自己難過自己痛苦,卻將所有的重擔都卸給了你。”
剛剛在車上,他想了許多,其實他想說對不起的不止笑笑,最重要的是夏磊,這麽多年了,他就那麽任性的卸下自己應該負擔的責任,將所有的重擔都壓在夏磊的身上。
如果是現在已經成年的夏磊還好說,但隻有他知道,自己從何時便開始了。
笑笑沒想到夏毅龍會跟自己說這些,但她隨即開口。
“夏叔,都過去了,本來就是我媽媽,沒有什麽重擔不重擔的,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
沒有糾結在那個問題上,夏毅龍從口袋中拿出半塊玉,扶摸了幾遍,而後遞給笑笑。
“這是你媽讓我交給你的,是你姥姥傳給你媽的,你要拿好。”
原本是準備在結婚之時交給笑笑的,可當時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後來他也沒有這份心力,這一放就是幾天的時間。
“我媽的!”
笑笑語中有著微喜,接過玉佩不斷的翻看著。
她記得在小時候有看到過這塊玉佩,當時還曾問過尉遲然,為什麽這玉佩看起來隻有半塊呢。
她還記得那時候尉遲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現在想來,那表情不是不自然,而是痛,一種痛苦,隻是年少的她不懂罷了。
冥冥之中,她總覺得這塊玉佩還缺少了什麽東西。
見笑笑眼中歡喜,夏毅龍也高興了些。
“你記得收好!”
“恩!”
“磊兒這幾天有消息嗎?”
笑笑搖了搖頭,心中略有苦澀。
“我沒給他打過電話。”
“從他媽媽過世之後,我就很少給他父愛,後來你和你母親來了,我不知道磊兒什麽時候發現我和你母親的事情,但請你相信當時我們隻是相愛著,在那段日子裏並沒有什麽不軌的事情發生。”
“後來你母親生了病,她一心牽掛著你,可當時醫生卻說她沒有多久時間好活,我決定帶她出國治療,我走了之後你也是知道的,回來的時間很少很少,磊兒可以說不止缺少母愛,就連父愛也少的可憐。”
“很多事情,年少的他不得不學會去懂得,去實踐。”
“這麽多年,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愛情之中,無法自拔,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笑笑,給磊兒點時間,他心中有許多事情卻是不能說出口的,我相信他回來會給你個交待的。”
“如果你不能原諒他,就當看在夏叔的份上,替夏叔補上這份債,他的心早已被我這個不合格的父親傷的千瘡百孔的。”
夏毅龍斷斷續續的向笑笑說了這麽多,有時候人會因為一句話或一件事情而激發出從未想過的事情。
就像今天,因為陳明的那一句難道您的兒子在您心中就是這樣子的形象,才使夏毅龍想到了這麽多。
“夏叔,我答應過媽媽,會給他一個機會的,就一定會做到,我會在這裏等他回來的。”
給對方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因為愛了,更因為這幾天夏毅龍的反應讓她更明了夏磊的痛,更深的體會了他是如何成長的。
“好、好、好!”夏毅龍連說了三個好字,也不知道是因為笑笑願意等夏磊回來,還是看到了笑笑成熟起來。
體內湧上陣陣惡心感,這幾天她一直都是反複這樣子。
發現笑笑異狀,夏毅龍連忙關心,道:“不舒服嗎?去看下醫生吧!”
“沒事,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
她的心中隱約有了猜想,但卻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