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瞳想不到返家的時間竟然這麽急,第二天一早,墨府就傳來消息讓她回家,說是家裏來客人了,來的人也沒說清楚是誰,隻含糊的說了一聲是個長輩,她也不太清楚,讓墨雪瞳一時摸不著頭腦。
墨家來了長輩,許老太君也不能再留她了,這時候也隻能戀戀不舍的放墨雪瞳離開,並關照以後多來看看。
回到院子裏,幾個丫環都在整理東西,來的時候就隻有一個柳條箱,這時候倒是添置了許多東西,足足裝了五六個大的柳條箱。
墨雪瞳吩咐墨蘭把所有東西收拾整理幹淨,另一邊讓墨荷去許煙那裏告辭一聲,昨天回來後她就以墨化文的名義還了人情給許煙,把幾匹好的緞子全給了許煙,話裏話外雖然很守禮的說是因為那天她給了自己緞子,所以父親才親自挑選了還禮。
為了替女兒還禮,特地去挑的緞子,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小姨子,這話仔細一聽誰都聽得出幾分異樣,偏墨雪瞳還一臉天真的說起墨化文如何稱讚許煙,特地挑的都是符合她氣質和風彩的,還著父親說了,表姨那樣漂亮的人才衫得出這些緞子嬌豔的顏色。
這話說的有些直透,把許煙當場就羞了個臉紅,再不敢跟墨雪瞳多說什麽,稍微推拒了兩下就收下了那幾匹緞子,為此還特意送了墨雪瞳一個青玉的雕花筆洗。
這種筆洗漂亮是漂亮,卻不是閨中少女喜歡的模樣,雕的是寒梅傲雪,很有幾分風骨,底座厚重一看就知道傳承以久,肯定是許家的傳家之物,但卻也不是閨秀少女所用的輕巧靈透的模樣。
墨雪瞳當場心領神會的表示收到,並且特地謝了許煙,說父親的書房裏正少這麽一件擺飾,她今天就借花獻佛的替父親收下還禮,明天還要帶墨化文來還禮,羞的許煙再說不出什麽,吭斥著紅著臉坐在那裏,一句話也沒有。
見許煙羞的沒了話,墨雪瞳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笑著帶了人回來,本想著今天怎麽都要說動墨化文去謝禮,想不到墨家竟然來了人,當下就讓墨荷去許煙那裏告了一聲罪,自己則帶著人一個個去洛家長輩處辭行。
內宅的外祖母,二舅母和洛明珠處都走了一遍,正猶豫著要不要去跟二舅舅說一聲,前麵己經來傳話說,洛二老爺請表小姐過去一次,這還是二舅舅洛斌第一次讓人過來叫,把許老太君也叫的愣了一下。
過來叫應的小廝說:“二老爺在書房,讓表小姐過去一次。”
其他就沒什麽話了。
住進輔國公府的時間裏,墨雪瞳見到這位二舅舅一個手指也數得過來,每一次看著也隻是站在一邊淡淡的看著,就算是關切的話也別傳是淡淡的說完,記憶中這位二舅舅一直是這麽淡淡的樣子,看不出有什麽欣喜,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喜。
但是這個樣子無端的卻讓墨雪瞳有幾分驚懼,總覺得洛斌那雙透著淡然的深幽眼睛中會看透一切。
洛家的二老爺洛斌在秦朝也算得上一個名人,不說他現在官拜從正三品的刑部侍郎,作為刑部尚書的屬官,雖然不是位列一品,卻是實權派人物,任誰也不願意跟刑部扯上關係,被刑部的人追索。
這刑部相當一部分人都是狠戾角色,大部分是武將出身,隻有這位洛斌卻是狀元及第上來的,誰會想到曾經跨馬遊街的狀元郎沒有入主內閣,卻跑到全是武將堆中的刑部當上侍郎,平時淡然儒雅的表現也與那些大大咧咧的武將的作風不同,因此洛斌比之刑部尚書人緣還要好。
再加上他出身輔國公府這樣的將軍世家,縱然他本身是棄武從文的,但家裏絲絲縷縷的關係也讓他在刑部如魚得水,他是家裏的二兒子,縱然是嫡出也是不可能承爵的,正三品的官不大不小,對輔國公這樣的家世正合適。
墨雪瞳一直覺得這位二舅舅是不簡單的,以洛家這樣的家世,也不可能再出一位大將軍了,出一個文官的確比武將來的合適的多,特別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文官,既不會把洛家推到權傾朝野的地步,也不會讓洛家遠離朝政,還可以關注一些朝中細小的變化,有什麽比刑部侍郎這個位置更合適洛斌的呢?
上一輩子,洛家後來就算敗落了,敗落的也是大舅舅一家,洛斌在洛家既將敗落的時候分了出去,到墨雪瞳死的時候,洛斌雖然沒升職,卻也沒降,一直遊離在權力的邊緣,既不深入又不遠離。
以前墨雪瞳覺得這位二舅舅是活在大舅舅的光茫中的,但是重生後的她卻不會再這麽想,洛家後來因為司馬淩雲遭受的事,輔國公府都敗落了下來,而獨立出府的二舅舅竟然還能立穩腳跟,這從任何一個方麵來看,二舅舅都是極有手腕的。
難得見到洛斌的那幾次,墨雪瞳都很恭敬,一般都是遠遠的就先行禮,洛斌不冷不熱的說上兩句,其他並無交集,卻想不到這位二舅舅會特意派人來傳了她去。
“瞳兒你先過去,你二舅舅必有事跟你說,正好外祖母還要收拾幾樣東西,一會給你帶走。”許老太君笑嗬嗬的道,一邊讓人翻箱倒櫃的找東西,也忙的一團亂,屋子裏攤開幾個大箱子,把墨雪瞳都擠到了門口。
看這屋子亂成一團,老太君又很樂嗬的樣子,墨雪瞳也就不打攪動老太君,帶著墨荷隨著小廝往外院來。
洛斌的書房就在二門口不遠的地方,因為這府裏承爵的雖然是洛城,但洛城一家除了洛文佑其他人全在邊關,現在府裏當家的卻是洛斌一家,洛斌的書房在二門口也是為了出入方便。
站在書房外扶著墨荷,一時有些心神不定,總覺得這位一向淡冷的二舅舅不會無緣無故的特意把她叫到外院,這實是與禮不合,若是真的有什麽事,完全可以把她叫到洛老太君麵前與她相見,卻不必這樣把個未婚配的外甥女叫到外院來。
這是有什麽事打算避著外祖母了……
自家有什麽事需要驚動二舅舅,又不能讓外祖母知道的?墨雪瞳就算是兩世為人也想不出為什麽,隻能忐忑不安站在書房門外。
小廝進去很快,一會出來說二老爺讓她進去。
待到進門的時候,門口的小廝卻又攔下了墨荷,說二老爺隻讓表小姐一個人進去。
墨雪瞳回身示意墨荷留下,轉身跟著小廝進了門。
書房內的布置的跟墨化文的書房沒什麽大不同,進門就看到臨窗的書桌前放著筆墨紙硯,邊上還有一枚金石印章,帶著紅色的印泥,似乎是才用過印,印泥的痕跡帶著淡淡的濕潤。
幾個大的書櫃上不但擺著一些書籍,還有一些小擺件,牆的一邊一幅條案,字跡虯勁鋒利,寫字的人筆力雄勁,這種字不象應當出現在文人的洛斌的書房裏,鋒利之氣中精芒必露,與洛斌這種含蓄內斂的氣質完全不同。
書桌後坐著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長的廣額隆鼻,很是正氣,臉色淡然,正在扶案寫著什麽,見墨雪瞳進來才放下手中的筆,淡笑著受了墨雪瞳一禮,伸手示意她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瞳兒在府中住的可習慣?”洛斌笑問道。
“多謝二舅舅,瞳兒在府中住的很好。”墨雪瞳抬起頭溫柔的笑道。
“若有什麽不合意的地方,就跟舅舅說,把洛家當成自己家就可以了。”洛斌笑著看著墨雪瞳,眼底閃過一絲什麽,她看不懂,而且這話不是應當她才來的時候說的嗎,怎麽要走了洛斌卻說這樣的話,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好在她還看得懂洛斌眼中淡淡的憐意,雖然淡,卻很是溫和,洛斌一向是個自律的人,就算是見到唯一的女兒洛明珠,大多數時候也是淡淡的內斂的很,根本看不到做為慈父的痛愛,但現在墨雪瞳卻明明白白的看到洛斌眼中的憐意,一時忽然覺得特別的溫暖,自己的小心翼翼原來都是不必的,咬咬唇,壓下心意湧上的酸意,笑的越發嬌軟,帶著幾分慕懦之意。
“今天你就要回去了,若以後有什麽為難的地方,記得跟二舅舅說,二舅舅不怕為難。”這話己不隻是憐惜,而是全然的疼愛了。
墨雪瞳要用力咬著唇才能壓下喉嚨底的嗚咽,原來不隻是大舅舅疼她,為了她站在城門口不顧自己大將軍的風姿,直接攔了父親的路,想不到沉穩內斂的二舅舅也能如此對她,上輩子她到錯過了什麽。
明動的眸子含上盈盈的淚意,看著洛斌,隻覺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強忍著含淚露出笑靨,用力的點著頭,壓下心頭一波波莫名的感慟。
“一會你回去,把這個帶給你父親,也正好省了我再過去一次。”洛斌從右手邊的抽屜裏取出一封信,遞給了墨雪瞳,土黃色的信封上麵沒有寫任何一個紙,墨雪瞳捏在手中單薄的沒有一絲分量。
這裏麵仿佛沒信紙一樣。
抬頭不解的看著洛斌。
“這裏麵的信隻能給你父親一個人看,是很重要的行文諜報,讓你父親看過就消毀,具體的情況他知道的。”洛斌眉眼俱是淡淡的笑容,伸出手在她頭上象墨化文樣輕和的撫摸了一下解釋道。
行文諜報?墨雪瞳愕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父親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吏怎麽跟宗文帝手中的行文諜報扯上關係了,洛斌是正三品大員,墨化文是正五品,就算是行文諜報也應當由墨化文敬獻給洛斌,怎麽會是洛斌給墨化文。
最讓墨雪瞳不解的是她從來不知道二舅舅跟父親的關係好過,既便不象大舅舅那樣對父親有偏見,洛斌見墨化文更多的是淡冷,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淡冷,不象麵對其他人一樣,上輩子她來到京城未嫁之前還看到洛斌有一次從父親的書房出來,臉色冷寒,從來不動聲色的他當場就把墨化文的門給踹了個粉碎,而後就再也沒見他來過。
父親和二舅舅之間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