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日荒敗的季節,牡丹園最是蕭條時候,好在這牡丹園雖然是以牡丹聞名,卻也不全是牡丹,墨雪瞳特地選了一個有荷塘的水榭和彩蓉姑娘見麵的,有一段時日沒見,彩蓉姑娘看起來氣色不錯,聽得墨雪瞳過來,忙放下手中的灑水壺,隨著墨蘭一起到水榭而來。
看到彩蓉進來,墨雪瞳客氣的請她入座。
一邊看著水榭外的荷塘,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閑話來。
“彩蓉姑娘這荷塘的花開的怎麽樣?比你們江南那邊如何?”墨雪瞳隨意的笑問道。
見墨雪瞳沒有一點架子,彩蓉姑娘也放下心來,這段日子,她真的過的不錯,這麽平淡的日子,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所以對墨雪瞳心生感激,見問,忙點頭道:“王妃,這園子裏的荷花是極漂亮的,我們那裏也很少看到開的這麽漂亮的荷花。”
“彩蓉姑娘喜不喜歡這裏?”墨雪瞳轉過頭溫柔誠摯的道。
“很喜歡,多謝王妃讓彩蓉留在這裏。”彩蓉姑娘很感激的答道,雖然是莫名其妙的被那位李公子收留在這裏,但是之後做主的是這位軒王妃,也知道自己留在這裏是軒王妃的意思。
“彩蓉姑娘不必客氣,彩蓉姑娘可想過以後找到自己的親身父母,認祖歸宗?”墨雪瞳探出身子,往水榭外伸手,摘了一朵荷花放在手中聞了聞,側臉嬌笑著問道。
認祖歸宗?彩蓉的神色一暗,她不是沒想過認祖歸宗,之前也曾經花了錢到處打聽,可是不管一直石沉大海,隨著年齡的增長,她這種想法也越來越淡,眼角一酸,避開墨雪瞳的眼光。
“王妃,象彩蓉這樣的人,認祖歸宗,難道不是更讓人看不起吧,隻會讓父母祖宗蒙羞,又談什麽認祖歸宗,就當當日那個幼小的彩蓉早己死了吧!”
青樓豔命,有辱祖宗,彩蓉現在隻想一心一意的忘記過去,再不願意想起以往的事情,往事過風過。
“彩蓉姑娘就不想念自己的父母親人,說不定他們也在一直找你?”墨雪瞳靜默了一下,還是柔聲問道,眼光落在彩蓉淒苦的臉上,看她強忍著淚,心頭沒來由的一酸,忙轉過頭,掩去眼角的那絲淚光。
“我……我父母親,還……還活著嗎?”雖然不想再讓祖宗蒙羞,但是聽墨雪瞳這麽一說,彩蓉姑娘還是生出無限希望,激動的站了起來,兩眼含淚,期待的看著墨雪瞳,身子顫抖的問道。
找了那麽多年,尋了那麽多年,原本以為心灰意冷,可總歸是血濃於水,彩蓉的心怎麽會不跳的狂亂。
“他們……早己經沒了。”墨雪瞳不想給彩蓉期望的眼神打擊,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當年那兩位父母便己經死了,隻留下兩個無依的女兒,而且還分散了!
“他們……沒了!”彩蓉重重的摔倒在坐位上,眼角的淚水再凝不住,猛的落了下來,拿帕子掩住臉,哭的泣不成聲,“小的時候,別人都有父母養著,而我卻是在青樓中長大,雖然也學了些琴棋詩書,但全是媽媽為了更多的賺錢才賠養的,身邊的人除了錢還是錢,隻有在夢裏才感受到父親的疼愛。”
“慢慢的,長大了,自己有能力了,開始去尋他們,想問問他們怎麽會那麽狠心,把自己親身的女兒扔到那種地方,怎麽可以做出這樣的事,這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那時候有恨,也有期望,期望有朝一日,他們會出現,告訴我當時他們也是迫不得己。”
“可是一次次的等下去,一次次的失望,原本,我今生己不再有期望,就當我沒了,就在小的時候就沒了的,那麽後來受的苦,受的痛,都隻是另外一個人而己,我隻是一個旁觀者,可是現在,現在,他們,我……”
彩蓉哭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咽哽著拿帕子抹淚,傷痛的難以自擬。
墨雪瞳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紅了,她也想不到彩蓉姑娘竟然和風玨染有著這樣的關係,而一向以何家女著稱的嫻妃,對何家感恩戴德的嫻妃,成為何家養女的嫻妃,竟然是何家人有心謀劃的一場悲劇。
一場禍害,使得一個完整的家庭從此離散,父母雙亡,姐失蹤,妹抱走,從此再無相見之機,而這一切全是因為何家人的私心,狠心,殘暴之心。
嫻妃是姓何,原本之家也算是小有富餘之家,生有兩女,大女兒自小便長的漂亮,左鄰右舍見了無不稱讚,隻說何家養了一個漂亮女兒,這以後說不得大富大貴,說不定還能當個皇妃什麽的,這以後一家子都升天。
原本這是賀喜開玩笑的話,何素嫻的父母親也就是這麽一聽,但聽得人稱讚自己的女兒總歸是高興的,隻是誰也沒當真,孩子也就是八九歲上頭,還不大,考慮那種事做什麽,兒女自有兒女福,這以後如何,還得看運氣。
可是何素嫻父母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不在意,跟何素嫻父母同宗的那個何家就看上了何素嫻,發現她果然不但長的漂亮,而且還聰明,性子也溫柔,這樣的女兒家要是送進皇宮,可真說不定會讓皇上看到。
那個何家就是那時候有了這個心思的,可是再有想法那也是別人家的女兒,自家的那幾個,沒有一個比得上的,既便有一兩個拿得出手,也是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如果何素嫻是自家的女兒就好了。
這將來入了宮,得了寵,榮華富貴,數也數不清!
有了這個心,就順著這心去想,於是就有了勾結強人下山滅了何素嫻親身父母的事,親身父母死於那場橫禍,才生下不久的妹妹也失了蹤,獨自一個人還是孩子的何素嫻被收養在同宗的大伯家,別人隻會說何家是個心善的,收養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誰知道這背後的血案全是何家一手造成的,目地就是為了何素嫻,為了把何素嫻送進皇宮,為了何家可以享受榮華富貴,而何家也在那個時候有了收養漂亮女孩子為何家小姐的習慣,當然後來收養的一般都是青樓裏的稚妓。
何玉芬,何玉秀,何素昭全是這樣的身份,血案的事何家也不敢一而再的做,於是這事就被深深的埋了下來,以致於現在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若不是何玉芬此去何家,在墨雪瞳的囑咐下有意識的查訪,在何家老太爺一次喝醉酒後的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來。
這事便永無人知道。
墨雪瞳相信,上一世,風玨染必然是知道的,所以才會那麽激烈的抱負了何家,心灰意冷的去了南蠻之地,連宗文帝最希望他做的事,也不顧,先是嫻妃自己的事,而後是嫻妃親生父母親的事,一而再的挑著風玨染的傷處致痛處,往下紮。
血染大殿?又如何,墨雪瞳打心眼裏覺得這樣的何家人就是全死在自己麵前,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竟然可以狠毒至此,竟然可以為了一憶私利,用鮮血染紅他們自以為的登天路,這樣的何家留著又何必。
可是今生,她不願意讓風玨染傷心,所以把事情瞞了下來。
何家現在己和風玨染徹底絕了關係,而且還因為昭妃的事,全敗落下來,以後就算是要何家的命也不是問題,但是絕不是由風玨染出麵,有些往事,何家不敢攤開來,墨雪瞳也不希望他們攤開來說。
所以有些事隻能暗中進行。
就在何玉芬的信送到的時候,墨雪瞳就己經派人去往江南,仇,一定要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牽扯到那麽多條血債,經曆了上一世的悲劇,墨雪瞳再不會認為自己是心慈手軟的人。
想起風玨染那麽小便失了親娘,想起嫻妃娘娘那麽信任何家,臨死也沒發現何家才是殺害她父母的真正凶手,墨雪瞳就無法做到淡然,何家太過惡毒,這樣的人樣,她當然不會放過他們。
但是她不願意看到風玨染整個人為了這件事頹廢,更不願意那些在邊上虎視眈眈的人以此為攻擊風玨染的借口,這陣子京城裏暗中風雲密布,風玨染縱然機謀過人,也得步步小心,有時候他到深夜才能回來入睡,墨雪瞳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彩蓉姑娘應當就是嫻妃當年失散的親妹妹,隻是那麽多年未見,墨雪瞳不會冒然相認,既便要認,現在也不是最佳時期,而且現在她還得把彩蓉姑娘藏好,不能讓人發現內情,扯出風玨染和彩蓉的關係。
這對嫻妃的名聲不好,對風玨染的名聲也不好。
所以,今天她特地來探彩蓉姑娘的口風,來看看這個人人品如何,才能決定接下來的走向。
現在看彩蓉姑娘如何傷心,心頭也不由的一陣酸楚,跟著落了幾滴眼淚。
“王妃,您是怎麽知道我的事的?”許久,彩蓉姑娘才抹幹淨眼淚,含悲問道。
“王爺調查一宗盜案,發現那幾個人曾經還做了一場血案,當時那戶人家的大人全死了,錢財被盜,小女兒被賣入青樓,我一打聽正巧是彩蓉姑娘被賣的那家!”墨雪瞳話有保留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那幾個人,都死了嗎?”
“是的,這麽罪大惡極的人,當時己經處斬!”墨雪瞳柔聲道,“彩蓉姑娘以後打算怎麽辦?”
“我……我也不知道,我隻想一輩子清清靜靜的。”彩蓉姑娘啞聲道,滿目淒涼,尋了那麽多年的父母親,早己雙亡,還有比這更讓人絕望的事嗎,緩緩站起身,走到墨雪瞳身前,就要跪下。
墨雪瞳忙站起來一把扶住她,誠懇的道:“彩蓉姑娘若是有什麽事,直說便可,若是幫得上忙,我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