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淨房出來的時候,看見燭照下的人已經鬆了發髻,中衣袖子裏露出一小截玉腕,纖指間握著的烏木發梳,從鬃角輕輕地滑了下去,虞渢便覺得自己的目光一定是帶了炙意,以致於無聲無息地看過去,卻立即就讓她察覺。
旖景轉過麵孔,就看到他站在門邊,已經是換下了袍服,隻套著件直襟罩衣,腰上無束,整個人越發顯得風姿閑雅,他站著的地方沒有燈火,因此無法看清神情,唯有一雙目光有若夜幕上的星火,越是四處幽黯,就越顯熠然。
她下意識地露出笑容,於是他趁著那莞爾未盡時就走了過來,手掌落在她肩頭的發絲上,傾身過去吹滅了燭火。
屋子裏越發黯淡,唯有床前一盞熒照,幽浮的光影落入朱紗帳裏,錦衾鋪呈,雙枕並列。
兩個人坐入帳中,旖景舉手替他除去發笄,纖纖玉指落在他胸前的衿扣上。
屋子裏似乎更加靜寂下來,靜寂得他們能輕易聽見各自的心跳。
衣衫從他身上褪下,男子清瘦的身體讓女子手腕輕顫。
似乎胸口像是被什麽用力逼擠著,晦澀的情緒讓她語帶哽咽。
“你又瘦了。”她說著話,溫熱的手掌落在他消突的肩頭,一下子就點燃了帳中本有些清冷的氣氛。
他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黑發,掌心覆在麵頰,身子就這麽逼迫過去:“為伊消得人憔悴,賢妻可得好好撫慰為夫。”
親吻從耳畔開始,輕而緩,不似傍晚重逢時那般急切深長,可情欲顯然,從落下時起,就讓她顫栗。
他的手臂不許她的身子綿軟,力度扶持著她的腰,隻用親吻吞噬著她的意識與神智,用唇舌的吮吸喚起她體內的灼熱,親吻和撫摩都是那麽有條不紊、循序漸進,唯難控製的是呼息,越漸急切與沉重,隨著她越發顯然的顫栗,逐漸滾燙起來。
終於,他解開了女子衣衫,似乎這才許可她倒臥,無力地癱軟。
唯餘一件綃紗胸衣,做為僅餘的遮擋,可身體的曼妙曲線已經顯露無疑。
旖景混混沌沌中,似乎覺得自己被翻轉了身子。
虞渢微微有個停頓,目光看著她坦露的大片背脊,脊背的線條依然那般秀美,凝脂般的肌膚讓他再難忍耐。
吻從項窩開始,一寸寸地滑落下去,他用親吻解除了兩人間唯一的遮擋與障礙。
女子因為孕育的緣故,身體越發豐盈熟潤,但他這時還不知道這層緣故,直到那越發灼熱的親吻讓她難以忍耐,堅持又翻轉了身子,那完全解除襟祻的豐盈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坦露在他的視線,挺翹之處,兩點櫻紅那樣燦爛,隨著她的呼吸輕輕顫栗著,又像嬌羞又像熱切地期待著他的采擷,他的喉間頓時像被火星燙熱,引發了一個難摁而又急切的吞咽。
旖景完全不知自己做了什麽,她這時腦子一片空白,但他突然的停止顯然讓她空虛與不安,微微睜開眼,眸子裏卻是一片迷亂。
幾乎就是在那一瞬息,他的唇舌終於落了下來,目的明確地朝向那誘人的櫻紅,一挑,然後一咬。
他聽見她在呻吟,感覺到她的身子一個明顯的迎合。
於是他的唇舌就越發肆無忌憚。
她越來越不能忍受被他挑逗得沸騰的欲望,不甘隻是等待,原本停在他肩頭的手掌也開始遊移,沿著他的脊梁撫摩下去,他肌膚上清冷的溫度讓她略微有些清醒,酸澀與疼惜又侵襲上胸口,於是她的掌心落在他的發鬢,阻止了他的親吻,她看著他的眼睛,目光裏有層濕霧,她微微撐起身子,舌尖挑開他的唇齒。
長長的親吻,是她熱切的邀請,兩個身子總算結合。
一刹時,兩人都有明顯的顫栗,這回他再也無能維持柔緩的節奏,太久的期望讓他沒有辦法摁製迫切,前所未有的,從一開始就沉淪熱烈,旖景顯然感覺到愛人的難捺,她回以毫無羞澀的迎合,他的喘息與她的嬌吟,在靜夜裏有若一曲急驟的琴瑟,餘音長久不息。
這一次歡好前所未有的持長,兩人都忘乎所有。
有時他也會緩慢下來,暫歇輕吻,用鼻尖輕蹭著她滲出香汗的鼻尖,看她情迷意亂的眼,這時他忍不住輕喚她的名字,一聲接著一聲,似乎毫無意義,隻是確定這一切不是夢境,他們果然重逢,她是真的回到了他的生命裏。
這一夜,似乎不知疲倦,纏綿恩愛沒有盡頭。
後來,兩人在難以言說的情愫中達到了歡愉的頂峰,顫栗著緊緊擁抱彼此,他卻依然不願離開,直到擁著她漸漸平複了喘息,還是不願離開。
這讓旖景終於覺得羞澀起來,輕輕推著他的肩頭,提醒出了一身的汗,似乎應該沐浴。
他放鬆身體,壓在她的身上,懶懶地睜眼,目光掃過她染了霞色的靨麵,舌尖挑開她的唇齒,把一個好字喂進了她的嘴裏。
但他不曾離開的部位又灼硬地填滿了她的柔滑,沐浴的事隻好延後……
後來,當旖景再一次提出沐浴的要求時,兩人當真都已經精疲力竭,這回,虞渢倒是答應得越發幹脆。
可讓旖景納悶的是,她分明沒聽他囑咐備湯,當被拉進淨房,卻見裏頭寬大的浴桶裏已經準備妥當,蔓蘊的白煙下水麵浮著花瓣,水溫正宜。
像是發現了旖景的猜疑,虞渢從身後輕輕環摟,笑著在她耳畔說道:“為夫可是神機妙算。”
旖景:……
他似乎是真的累了,寬了衣衫坐在溫水裏,任由她替他擦拭。
浴桶是真的寬大,倘若她不一同進去,根本沒法“侍候”。
虞渢知道旖景是一定有些窘迫的,他微微靠向桶壁,輕闔眼瞼,沒有看她。
不過旖景總能感覺到窺視,可當她“捕捉”時,卻又次次落空。
直到有回,她總算看見了他來不及掩飾的笑容。
裝睡!
王妃不滿了,忽生促狹的心思,小手往水下一滑,一不小心,觸及了敏感部位。
她立即就撞進了他的眼裏。
水麵升騰的暖霧似乎蘊蔓進他的眼睛,可那濕暖的目光卻像瞬息浸透了她的眼底,心裏的一個地方,柔暖淺淺蕩漾開來。
可羞澀還是讓她的手一觸即離。
卻被他緊緊握住手腕。
他傾身過來,清瘦的肩頭浮出湯沐,項窩的地方沾著一片柔紅,這讓一貫清雋的男子,似乎突地染上了妖嬈魅惑。
他像是企求一般地喚著她的名字,卻並沒有將那懇請啟齒,眼睛又濕又亮,就這麽直直地鎖牢她的對視。
旖景忽然心軟。
他們分別得實在太久太長,就放肆一回,一回而已。
她想起許久以前,被他半是強迫,半是引誘著看的那卷“春光無限”的畫冊,那些放肆的男女無比繾綣的姿態。
她的麵頰忽然燙得滲人,又覺得眼睛都濕漲起來。
他還在喊著她的名字,嚐試著引導她的手掌。
她輕輕歎息一聲,傾身吻向他的唇角,水下的指掌撫上了他又再灼硬的地方。
有了開始,就無法停歇。
人的身體在水裏變得輕盈起來,他的掌心似乎隻是微微一托,她就毫無阻力地跨坐上來。
旖景清晰地感覺到水裏的人身子驀地繃緊。
然後她看到他眼睛,微微睜開,裏麵不再有蘊繞不散的暖霧,卻更不似往常靜潭深遂,像是星宿的光影都沉淪下去,在漆黑的底層,幻發出千萬燦光。
那樣的意亂情迷。
唯有她能看到的他。
她開始緩慢地扭動身子,這讓他重重一個顫栗,難耐地迎合上來,深深地喘息著,目光越發糾纏著她。
虞渢看見她的妻子,挽得矮矮的發髻已經散亂下來,一縷青絲浮在水麵,一縷搭在肩頭,溫蘊的水氣讓她的肌膚越發瑩潤誘人,隨著她並不熟貫甚至帶著拘泥的動作,那水紋漾在胸口豐盈處,於是他的胸口,也有一陣一陣的暖漾漫入。她在笑,盡管雙靨嬌紅,但她的目光卻並沒有逃離,就這麽溫柔綣永地與他糾纏。
他重重地吞咽,想要拿回主動,卻被她輕輕的阻止。
她搖頭,讓他靠在桶壁,然後開始吻他,避開他的嘴唇,沿著他因為後仰而繃直的脖子,跳動的血脈,到浮出水麵的,一抹肩骨。
她的吻就像溫暖的水漾,滲入肌膚,一下子就浸漫上心頭。
更有她越漸熟練的動作,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悸動與快感,讓他緊緊扶住桶壁。
一夜瘋狂,如此甜蜜與幸福。
直到青蒼的天光染亮窗紙,帳中的兩人才相擁著真正睡去。
醒時已是下晝,確切也不知是誰先睜眼,但因都以為對方仍舊未醒,故而一動未動,直到也不知是誰的小腹發出了響動,都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兩雙目光相遇,唇角都是一般舒展的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就像說好那般形影不離。
他們會趁著風和日麗,攜手漫步於田間阡陌,有時會共乘一騎,到莊子裏一處矮坡觀賞落日夕景,午後在回廊小坐,虞渢會烹水徹茶,旖景有時也會撫上一曲琴音為伴,有時兩人會聯手書繪,用丹青筆墨錄下歲月靜好,幾日間下過一場秋雨,他們依偎在窗前,聽雨打蕉葉,點滴聲中有時光漸漸消逝的悵惘。
旖景有時候會親自下廚,在廚娘們的協助下準備他喜歡的膳食。
虞渢竟也跟了去,看著妻子挽著袖子忙碌,眼神清亮。
有時兩人目光一遇,不約而同的一笑。
所有的一切與從前似乎沒有分毫不同。
唯一讓旖景詫異的是虞渢對藥膳的態度,似乎不像過去那般排斥,甚至相當主動。
“王爺什麽時候轉了性子?”有回她打趣地問道。
虞渢笑而不答,埋首堅決地將藥膳用得一口不剩。
越是美好的時光,越是有若彈指,十日轉眼而過。
這日午後,灰渡趕來,帶來了錦陽的回音。
旖景知道這樣的日子即將結束。
“明日要見見戚氏了,旖景,咱們得回楚州。”虞渢不無遺憾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