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許芳華

番外之二十——宮宴果然是非場

百官同慶的盛大宮宴上,勇毅候杜頌自然也在當場,他與父親臨淄候同席,這餐飯吃的那叫一個如鯁在喉。天子過場般地露了一下臉,受了群臣幾盞敬酒,就在輔政王與遼王兩位的陪同下去太後跟前應卯了,這一離席,百官便少了幾分拘束,一邊觀賞著歌舞,閑談勸酒聲就越發鼎沸起來。

既是慶賀戰事大捷、天下承平,喜慶氣氛自然不同往常,席間也免不得起起坐坐進出來往,杜頌就被幾個勳貴子弟拉去一旁,不厭其煩地解說起痛擊北原蠻夷的英勇事跡。

正當酒興酣暢時,一宮人忽然靠近,請了杜頌去一旁說話,聲稱輔政王妃有詔。

因這回是宴請百官,凡京官及勳貴望族盡皆獲邀,宴席便設於西苑瀛台涵元殿,並非宮城之內,太後等女眷設宴處也在不遠,就在蕉園。

雖不需踏入禁宮,到底男女有別,杜頌立即懷疑宮人來曆蹊蹺,當聽那宮女略帶焦急地解釋:“輔政王妃稱有要事叮囑杜候,事關長樂公主”之時,杜頌險些沒忍住冷笑出聲,他深信輔政王妃沉穩周全,就算火燒眉睫也不會貿然於皇城宮宴相邀,再者他一個才剛晉封的候爵,“據傳”還都是因為輔政王照顧提攜方能獲恩,有什麽能力得解王妃與公主之急?輔政王也在宮宴呢,有這位在,還護不住妻女?

於是杜頌婉拒:“有勞使女代為轉告,此番多有不便,待宴後,在下親往王府拜訪。”

宮女見杜頌不上鉤,真真心急如焚,又不敢強拉,隻得瞪著眼丟下一句:“太不識相”,憤憤不已地轉身走了。

經這一遭,杜頌多少有些不安起來,暗暗留心那宮人並未去遠,至一僻靜處與一內宦竊竊私語,女子垂頭,宦官負手,分明一個受訓一個教訓,未幾,宮人又再返回,去了席誌獨坐悶酒之處,半途還往這邊溜了一眼,似乎察看有沒引起杜頌注意。

杜頌立即避目,扯著一紈絝就要灌酒,作全然不察之態。

然而讓他更加不安地是,席誌竟然上了鉤,與那宮人離席而去。

原來,宮人在杜頌這兒碰了釘子,被“上司”教訓了一頓,卻隻好改變策略衝席誌下手,找了個更加無法拒絕的理由,太後有詔。

席誌本是包眺外甥,其父也曾為歸化布政使,為廢帝秦逆串通敵國所害,身死殉國,席誌做為幸存者,很受當時在世的太皇太後恩恤,竟使內侄嚴相認其為義子,少年時常有詔見,太後因而對席誌也很照顧,故而這時他聽說太後有請並不懷疑,實則也確有私心,期望著能見上衛昭一麵,最好能得機會溝通交心。

哪知當往蕉園必經之途,幾處假石相圍又是碧水之畔,在前領路之宮人忽而尖聲呼救,硬生生地一躍入水。

今日宮宴,西苑哪會荒僻無人?立即便有宦官宮人聞訊而來。

落水女子倒也沒有佯作遇溺,而是靈活地遊去遠處,一邊大喊:“席公意欲威逼我行大逆之罪不得,殺人滅口!”

事情到了這番田地,席誌哪能不知已經踩入圈套,他眼見幾個宦官轉身便跑,分明是相信了這話,欲喊侍衛前來捉拿。席誌在短暫一愣後,棄那水中宮人不顧,即飛身直撲一圍假石之後……因他剛才一路行來,隱約發覺身後有人跟隨,而事發之時,那人隱身在假石隔斷處,危急時刻,隻有一個念頭倉促劃過,席誌是打算擒獲“目證”,許能自辯。

哪知另一處假石後又竄出一人,生生阻擋了席誌。

因赴宮宴,席誌當然不能佩劍,飛起一腳就踹向攔擋者,定睛一看卻是杜頌。

“將軍勿急。”杜頌仍依軍中稱謂,當躲開席誌攻擊後,一用力,將他拽去兩座假石間隔出的窄蔽之處。

席誌眼睜睜透過假石縫隙看著一個宦官飛奔而去的背影。

杜頌卻也是跟著席誌一路過來,自然留意到除他之外,還有一宦官在前跟蹤,他聽得宮女驚呼便情知事變,卻摁捺急切躲避一旁,直到席誌情急之下欲擒目證,才出麵阻攔。

“事急不便多言,將軍若信屬下,還請稍安勿躁,暫且束手就擒,在下有九成把握保將軍平安。”杜頌壓沉了聲飛速說道。

兩人在戰場上配合密切,這時情誼自然非比普通,席誌幹脆頷首:“你快離開這是非之處。”

杜頌也不多解釋,因為遠處已有宦官帶領宮衛趕來。

他隻重重一握席誌手臂,矮身借著假石遮擋飛速逃離“案發現場”。

這一起事故,自然很快就通傳到了蕉園。

那宮人聲稱靖北公以家人要脅,通過內宦傳遞鴆毒入宮,令她侍機投毒毒殺君上,她雖擔憂家人安危,實不敢為這重逆大罪,故今日趁機想與席誌談判,哪知席誌意欲扼殺滅口,虧她深識水性,情急一刻入水躲避才得時機呼救而免於毒手。

真相未明,但顯然奸侫已早有安排,宮人起居處果藏劇毒,而供出從中傳遞的內宦身上竟也搜出劇毒,雖那內宦大喊冤枉,隻要再一細究,席誌府中便會再有個仆役受不住酷刑招供,將宮人家眷藏身處揭露出來。

緊跟著,便會有彈劾紛遝而至,直指輔政王專權跋扈,勾通黨羽席誌、杜頌等人欲行篡位奪權大罪。

雖然這陰謀不無漏洞,證據也並非確鑿,可不過是遞給天子一個把柄,歸根結底,如何審斷就看天子之意。

策劃陰謀者勢必就是魏氏一黨,他們之所以信心滿滿,當然是篤定天子對輔政王已有鏟除之意,自為善加利用這個他們處心積慮創造的機會。

這時當席誌“落網”,那環環相扣還未及展開,天子果然已經勃然大怒,無視太後憂慮之色,當眾下令將席誌收監,此案他要親審!臨了,還衝輔政王微微一笑:“朕雖未親政,不過此案既是衝著朕來的,由朕主審當無不妥吧,輔政王可有異議?”

虞渢也隻是落落起身:“聖上聖明。”

可底下衛昭已經心神大亂,本欲呈給太後的茶盞整個扣在了裙子上,她卻毫無知覺。

衛尚儀的失態當然不至引起太多注意,隻因眾人這時都被這風雲突變震驚得回不過神,可還是有三人看在眼裏。

一個就是衛昭之母衛夫人,她一經劇變,擔心的當然是身陷宮廷的女兒,眼見衛昭這副形容,一顆心更是懸在了嗓眼……難道這孩子屢屢拖延婚事,竟是心有別屬?這可是醜事,絕對醜事!再者對方居然是個武將?完了,衛家清貴門風徹底不保,衛氏先祖泉下難安!

還有一個就是薛夫人,薛直濟的生母。其實早在十餘年前,兒子剛剛過了童試,她就想先確定一門婚事,首選便是衛尚書嫡次女,哪知上門“意會”,竟被衛夫人婉言謝絕,話說得分外難聽,倒不是嫌棄她家門第寒微,反而聲稱官宦之族衛家高攀不起,那心高氣傲自命不俗的架子,仿佛家主衛予仁不是官員而是隱士一樣。

薛夫人窩了一肚子火,也沒再提這事,哪想到兒子竟也不想“早婚”,這般一蹉跎,雖仕途順遂,兜兜轉轉結果還是要與衛氏聯姻,薛夫人原本就不滿衛夫人的自負清高,當然也不敢違逆太後的意願,然而讓她氣惱的是衛昭竟還遲遲不應,眼下瞅這情形,衛昭竟像是對靖北公心有所屬!

薛夫人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了,她家三郎即使早過婚齡,可才品出眾,哪家名門淑女不足配?衛家雖也高貴,衛昭到底已至大齡,卻還看不上三郎!就此打算起來,這門親事結不得,她的小妹眼下是欣安公主夫家舅母,也許能通過這層關係,說服太後打消賜婚之意。

與這兩位不同的是第三位——輔政王妃。

憑旖景這時的心智城府,哪能看不出今天這出戲看似針對席誌,實則是劍指她家王爺,卻一點也沒有憂慮不安,反而注意到衛昭的失態……咦?看來這丫頭終於動了兒女私情,竟是席誌?!果然不錯,實在難得,不過……太後姐姐怕是要錯點鴛鴦譜了,必須撥亂反正呀,或許……罷了,就讓兩個患難見真情,待得水到渠成未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