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哥兒使著吃奶的力氣,邊喘著粗氣,邊回答她的話,
“我的小名是爹給起的,叫狗蛋。爹說咱們貧苦人家,起個賤名好養活。”
提起當年的事,夏堯琪的神色有絲黯然,入了戲班,這一輩子都拖不了賤籍,比著賣身為奴還要卑賤,他年紀雖小,可也知道一句話,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是世間上最讓人看不起了二個行當,一入梨園門,注定這輩子再也做不回良民,換不回自由身。
夏半黎沒理會他語氣中的落寞,繼續挖掘她感興趣的話題:
“那我們的爹呢?我們的大名是誰給起的?”
他們二人的大名都帶著幾分文氣,不似劉媽媽,張老四這種,一看就是隨便起的,想來,他們家中應是讀過書的人家,若是能有幾個得力的親屬,好好謀算一下,以後也能倚仗。
琪哥兒微微沉默了一下,語氣更是低沉,
“是爹起的,爹原是個牢頭,家裏供養著也是讀過幾天書的,後來因著喝酒賭錢耍得太過,被衙裏除了名,那之後,更是沒事就去賭錢。也不知道怎麽會事,逢賭必輸。
娘親死後,家裏一日不如一日,連著幾間祖屋也給押出去輸光了,最後賭場的莊家硬押著爹,生搶硬奪地就把我們賣了還賭債。再然後,我們就遇上了劉媽媽進了戲班,唉。”
至少,他仍是想著那一日,爹雖是爛賭成性,對他們還是有幾份感情的,嗷嗷的嚎著護著他們,死也不要賣兒女還財債,卻被賭場的打手硬押著手,在賣身契上畫了押,那時半黎還小,想是記不住了。
逢賭必輸?夏半黎冷笑一聲,這劉媽媽哪會有那麽巧出現的!早就設好了套,蒙那個賭鬼爹呢!
夏堯琪轉過頭,看看半黎麵無表情的臉,生怕她會記恨爹,緩下語氣,細聲的囑咐著,
“妹子,別怪爹,他也是逼不得己的。當年,爹還說過,他一定會籌錢,再把我們贖出來的。”
“哥,你別再指望爹了。一沾上賭字,萬貫家財也是一朝無,何況是爹這樣的老賭徒。他要真想來贖我們,早就來了,何苦等了這麽多年也沒有消息。就算爹真能籌到錢,又能找得到我們,咱們給賣到戲班子裏,贖出去也沒有個好出身了,這事,別想了。”
夏半黎琢磨著的是,家族裏的人不能用,那麽就隻能從戲班裏打主意了。
把記忙中的人過了一遍,半黎有了合適的人選。
未來的出路,她早就想好了,斷了廢柴哥的指望,讓他一心一意,按著她的規劃盤算走,以後他們才會有個好前途。
至於那個爹,若是真有個良心,找回來後,那就——再說吧。
半黎心中壓根沒打那個爹的譜,仔細的囑咐著,
“哥,以後咱們兄妹二個就相依為命,我會讓我們都過上好日子的。”
習慣都是養成的,為何馬戲團中人能馴服著老虎獅子,那就是潛移默化一點點馴練出來的,她現在要做得就是同樣的事,不停的給夏堯琪輸貫一個全新人生觀,事事都聽她指揮,唯妹命是從。
夏堯琪默默的點了點頭,身邊的妹子比他小,比他瘦弱,比他還需要照顧,可是他就覺著,隻要他跟著妹妹的話做,他們總有一天會過上地主老財那樣的好日子。
看看眼前往日裏耀武揚威的劉媽媽,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慘樣,憑空添加了一份勇氣,這橫行霸道的嶽師傅,也不過是色厲內茬的主兒,在妹妹的手中,就像是易碎的茶杯,想摔四塊,還是八塊,隻是妹妹一個動作的事兒,
“成,我以後都聽你的,等以後咱們日子好了,再去找爹,讓他老人家也能好好享幾年清福。”
半黎沒有反駁他的話,夏堯琪人雖懦弱,好在心思純良,落到這個慘狀,也能想著爹和妹妹,給他留個目標,以後就是向上爬的動力。
走到下坡下麵,遠遠的就看到一輛馬車停在那裏,一個壯漢正蹺著腿兒,在那裏哼著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