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立時一怔,小姐不是在感懷身世,那她抬頭看著這滿園梨花幹什麽?還念著那傷懷的詩詞?“如意知道,戲班子唱曲的地方,又叫梨園。”雖說不明白她的意思,如意還是如實回答說。
“不錯,梨園就是戲園,戲園就是戲子的家園。”夏半黎點了點頭,抬起頭,目如寒星,倒映著瓣瓣梨花白,輕笑一聲說:“你知道這梨園的由來嗎?為何不叫杏園,不叫桃園,不叫海棠園,偏偏要叫梨園?”
“這個,如意就真不知道了。”如意搖了搖頭,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向那皎潔的梨花瓣,猜度著夏半黎的心事,這小姐的心思還真是難猜,跟簡王爺一樣,都是人裏的精兒。
“唐明皇選曲部伎,子弟三百,教於梨園,聲有誤者,帝必覺而正之。所以這戲曲中人,又稱為皇帝梨園子弟。”夏半黎眼中微斂看著枝頭上正俏麗搖曳的梨花瓣。
“噢,原來如此。”如意點了點頭,話她是接下來了,可眼中還是一片迷惑。好端端的,小姐說這個幹什麽?她怎麽越來越糊塗呀。
“嗬嗬,如意,你家小姐,這是有感而發,她也是知錯了,別人麵壁思過,她是麵梨思錯。”一聲醇厚輕笑從身後傳來,夏半黎聽到就是身上一僵,回過頭來,眯著冷眼看向來人,簡太清,這老狐狸真是把這當成他自己個兒的別院客棧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啊,給王爺請安。”如意回過頭看到簡七王爺忙理所當然的行了一禮,沒看到自家小姐難看的臉色,先是歡快的接了一句:
“還是王爺了解我們家小姐,我可是站在這裏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我們小姐到底在想什麽呢?您來的正好,陪我們小姐說說話吧,我去屋裏歇一會,今晚上還有事呢。嘿嘿。”說完這一句,她也不等著別人應聲,自顧自的開心笑著,就向屋裏走去。
“呃,嗬嗬,”簡太清一怔,目送著如意歡脫離開的背影,搖頭歎息的笑道:“這可是讓你給寵壞了,在我身邊時,她可是不敢這麽大膽兒。”
“這可不是我寵出來的!那丫頭是舊習難改,從到了我這兒就是這樣兒。”夏半黎沒好氣的白了簡太清一眼,轉回頭,不想再去看他。
簡太清不以為意,哈哈一笑,慢悠悠的踱步走到她身側,抬起頭看著那白胖胖的梨花瓣兒,又是笑著說:“還在為白天的事懊惱嗎?”
夏半黎嗓子一幹,說不出話來,眼眸沉澱的發冷,幽亮的眼瞳倒映著一院的冷清:“我有什麽可懊惱的?”
“你看著梨花,想到梨園,梨園是戲子之地,你嫡母把你安排在這裏,本就是暗嘲著你是個戲子,出了梨班也是梨園子弟。你說那皇帝梨園子弟,聲有誤者,帝必覺而正之。嗬嗬,這還不是你在反思己過,白日讓給我說中了你的紕露,現在正在這惱悔,對著這一樹的梨花白,就像是對著你那嫡母,反醒著自己大意。”簡太清輕笑一聲。
“你是鬼嗎——?”夏半黎閉了閉眼,轉過頭來,冷著眼咬牙說了這一句。她真是半點心思在他麵前也藏不住,這男人還當王爺幹什麽?去天橋底下擺個攤子算命得了。
“嗬嗬,本王是鬼,專門偷心的鬼,你要小心了。”簡太清爽快的笑,真是笑的見牙不見眼了,那一雙清亮專注的目光,真就讓真夏半黎覺著他專注偷心的對像就是她。
對!沒錯!他說的全對,她是在這裏靜思己過,一切進行的太順利,她就大意了,差一點犯下大錯,溫家母女是毒蛇,那溫閣老就是最毒的蛇王,她步步為營還不夠,居然自信心爆繃,一時不察犯下那種錯誤。簡太清是給她糾正過來了,可她原諒自己。
今天若是沒有簡太清,若是溫閣老在這裏,她還能這麽順利過關嗎?溫閣老抓住她有藥不交這一點,不必聽到她解釋,隻要定她一個包藏禍心,立時就能打死了她,哪還有她彌補的時機。在絕對的權利麵前,一點大意就足夠讓她死上千次的了。
隻需這麽一想,她就心頭發冷,人人都可以犯錯,可不是每一個人的錯誤都是要命的,可她的錯就是致命的,她不能容自己的大意。
“走吧,別在這裏想那己發生的事了,今晚上,本王請你喝酒,一醉解千愁。”簡太清一笑,抓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夏半黎被他拖著走了幾步,皺著眉頭頓住腳步,說:“我不喝酒。”準確的說,她這輩子也不會跟這個王爺喝酒,酒會誤事,她己是有過教訓的了。一錯不能再錯。
“那就陪著本王爺喝酒。”簡太清半分沒讓她說服,拉著她就繼續走。
夏半黎掙不過他的力氣,又讓他拖了幾步,沒好氣的說:“你不能自己去喝嗎?”哪個王爺這麽沒身份沒底氣,大夜上的拉著個大姑娘陪著喝酒的,說出去,他還做什麽賢王,這就是個風流王爺。
“本王不愛自己喝酒,太悶了,酒逢知己才會千杯少,嗬嗬。”
“那王爺也該知道,話不投機半句多。你不是小孩子了,吃飯還要人喂,喝酒還要人陪!”夏半黎眼一冷,指間金針一閃,紮在他的胳膊上,措機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冷冷的看著他。如意說,這個王爺總是會自己一個喝酒,現在算什麽?喝酒還非要拉上她來陪了?她又不是陪酒賣笑的,沒那個義務與責任。
“唉,半黎,你賞梨花比刺蝟招人喜歡,你這倔脾氣,怎麽在梨園唱戲討好看戲的大爺呀。”簡七王爺可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輕歎口氣,臉上像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從胳臂上習慣成自然的取下那隻金針,說:
“你在這裏寂寞空庭對梨花,還不如舉杯向月解千憂呢。你這一身的刺收起來,不要一見本王就刺。本王自許長得比這梨花要帥呀,而且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用過的人都說好,怎麽就這麽不招你待見呢?”他摸摸自己的下巴,痞氣十足的看著夏半黎,一口白牙笑得沒心沒肺。
“呸!我不會討好人,我隻會弄死人!”夏半黎耳際邊一道紅,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手中的金針晃了晃,冷著眼麵對著他。
簡太清要是下定了決心,耍起痞來不比那街上的流氓差,身段放得比那蘇乞兒還低,讓人拿他是半點辦法都沒有,說不過他,就用最簡單有效的方式,她不介意直接封了他的口。
他那一臉的笑,就是在說著:大爺我都放低身份到這份上了,你再不接著,就是不識抬舉了哈。
夏半黎恨恨的一甩袖子,她是真的想不答理他,可這王爺也不是她能不理會的人,互相利用的關係本就是兩人結盟條件,現在簡太清這一幅樣子,明顯就是有正事兒的。
“走吧,三更之前我一定要趕回來。”夏半黎沒好氣的說了一句,耳根子邊上泛著紅暈,當前一步甩開他就向前走,這府中今晚上還有大事要發生呢,她可是不能離開,簡七王爺這事最好處理的利索點,別誤了她的事。
夏半黎沒走二步,她就被拉住了,從身後一道布條遮在她眼睛上,徹底遮住了她的視線。一雙手固定住她的身子,不讓她動,簡太清溫熱的身體靠在她的背上,熟愁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不要動,跟著本王走。”
“你若不想我知道你入府的密道,就不必帶著我走這一遭。”眼前一片黑暗,夏半黎沒有閉上眼睛,即然看不見,她仍是張大著眼睛,看著眼前的漆黑,冷著聲音說道。他以為她遮著眼睛就不會知道地道在哪了嗎?太小看她了吧!她若要記密道的路,就是閉著眼睛也一樣能記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