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半黎你費心了。”七夫人一臉謝間,接過那張紙,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收進自己懷裏,又是笑著說:“你放心吧,昨兒夜裏,我就打發人,專門拜訪了孫大夫,列出了有益的和禁口的食物,廚房上這些都交待過,該備的食材方子也都準備下了。”
“哈哈,那我可是白忙活了,本來還想著來爹和七夫人這裏獻寶討賞錢呢,唉,這賞錢沒討著,還白搭上我一方紙墨錢,虧了,我可是虧了——”夏半黎眨了眨眼,裝出一幅委屈的表情。
趙元雋好氣又好笑,伸出手,在她額頭上輕敲了一記,算是警告,親呢的說:“你這丫頭,跟你爹和你七姨娘,還算得這麽清楚。這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沒出門子,這就一心向著夫家了。”
話終於說到這裏了!夏半黎低斂著眉眼,放下手中的筷子,更加委屈的捏著衣角,不情不願的說:“爹,我這就快出嫁了,能陪在爹身邊的日子不多了,還不興女兒與爹多說幾句。以後,等到女兒嫁出門去,想跟爹一筆筆的算細帳,都沒這個機會了。”
“得了,就你鬼心眼多!”趙元雋笑了起來,疼愛的看著夏半黎,又關心的問:“你這親事商量得怎麽樣了?”
“噢,簡七王爺說了,這婚嫁之事,都由他一手操辦。”夏半黎抬起頭,臉上也帶了絲躊躇,又像是下定了決心的樣子,這才說:“爹,女兒出嫁不過是小事,有簡七王爺出力,一切就可以放心了,女兒自然會上門親自道謝。倒是你的腿傷,這才是當前第一大事,其他的,不要再操心了。”
剛聽了夏半黎前麵這一句話,趙元雋微微一怔,他也沒想到這婚事會是簡七王爺來操辦,正想著說些什麽,再聽到她後麵一句話,眉頭又是一鬆,歎了口氣說:“也罷。即然有簡王爺出麵,那我也就放心了。等到你出嫁時,爹再多陪送你些嫁妝,總不會讓楚大將軍,欺負你娘家沒人。”
“謝謝,爹真好——”夏半黎一笑,點了點頭,又是撒嬌著搖了搖他的手臂,直把他的心都給搖軟了,看著夏半黎的目光更加慈愛。
夏半黎低斂著眉眼,眸中精光閃過,向著七夫人微一使眼力。
“這都說這女兒是爹前輩子的小老婆,瞧著老爺你對半黎這疼愛的,我這個正牌的娘子,都要眼紅了。罷罷罷,你這小情人,就交給我來侍侯吧,保證虧待不了她,吃香的喝辣的,我都當好好供養著。”七夫人適時的插話,捂著口,指著夏半黎與趙元雋就是笑了起來。
“七夫人,你眼紅有我爹心疼著。我這才是眼紅,可憐沒爹疼呢。”夏半黎吐了吐舌頭,拉著趙元雋的手臂又是嬌俏的搖了搖,撒完了嬌,這才裝著萬分不舍的鬆開手,委屈著說:“好吧,爹要心疼我,你就快快去慢慢回,讓我好好吃一頓。七夫人餓著肚子等著您,我可挨不住了——”
“你個鬼丫頭,爹哪敢慢回。要是回來的慢了,我隻能舔你吃剩下的盤子了。”趙元雋哈哈大笑,指著夏半黎又是敲著了一記,滿臉的疼愛,給馮婆子挑起了來的怒火,一時間全消了個一幹二淨,眼瞧著嬌妻愛女,心頭愉悅不己。
她笑完了,看了看廳外邊,笑邊說:“老爺,座椅都備好了,你快點去吧,大夫人那邊還等著你呢,大小姐也該等急了。你再不去,這京中貴婦圈中該傳出流言,說你白長了方正清明的臉,心卻是偏疼著上輩子的小老婆了。”
趙元雋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起來,真是稱得上是龍心大愉,眉開眼笑。常年都是一本正經的文人作派,習慣了拿腔拿調,冷不丁的說點子民俗粗話,他心裏也是喜歡這種莊稼漢子的情趣。這就像是吃慣了海鮮大餐的人,冷不丁上了一盤清粥鹹菜,更加爽口合乎口味。
趙元雋招了招手,讓著廳前侯著小廝把座椅抬起廳裏,看了一眼那經過裝飾的座椅,他心頭更加舒服了。座椅是經過改良過了,著實費了心思,不僅是低下椅上鋪了一層厚墊子,連著扶手上靠背上也是軟綿棉的熱子包提結結實實,最大限度的減少了顛簸衝撞,特別是座椅的前麵,特別加了一層與膝齊平的架板,上麵也是厚厚的一層絲棉作的墊子,正是專門為了他那條受傷的腿鋪設的,獨具匠心。
在家丁的攙扶下,趙元雋坐到座椅上,心裏就是一陣滿意,他一手扶著扶手,一邊對著七夫人說:“小翠,這座椅讓你費心了。”
夏半黎一臉極為稀奇的神色,跟著扶著趙元雋坐穩到那抬椅上,滿眼晶亮好奇,上上下下的摸了幾遍那座椅,特別是在那扶手上,有意的多摸了幾下,金黃色的包皮,裏麵是填充著天蠶絲,摸上去手感細膩舒服,真就像那初生的嬰兒一樣軟呼呼,夏半黎驚呼的說:“這椅子布置的真精製,七夫人真是心靈手巧,慧根獨具。噢,對了,我有辦法了!”
夏半黎一拍手掌,像是想了什麽,開心的笑著眉眼飛揚,神采奕奕,她就近伸著趙元雋的手臂又是搖了搖,嬌憨的說:“這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正想著,爹你養傷期間天天困在屋裏,那是要悶壞了的,七夫人這椅子可是讓我想到好辦法了。”
“噢。”趙元雋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又打上了什麽鬼主意,他隻是覺著這座椅舒適罷了,倒真沒別的地方多想,夏半黎的主意“”
“這也是我在鄉下時常見到的,正好一通百通,改良一下,用在這座椅上正好,”夏半黎笑得得瑟,一臉等著被誇獎的表情,比著二個指頭,又是笑說:“我們鄉下地方,這一家老少都是要下田種地的,都是莊稼地裏的勤快人。哪怕是人老了也一樣是閑不住,在家生火作飯,出門巡視莊稼,高興時村東頭喝酒,村西頭下棋,還能自個兒進城呢,這哪一樣都照作,真是讓他們不出門躺在屋裏,那才要憋出病來。可年紀大了,腿不靈便怎麽辦?”
夏半黎說到這裏,有意的一頓,黑遛遛的眼眸子向著趙元雋看了一眼,“那就要用上板了車了。”
“板兒車?”趙元雋聽得出神,這些農家事,聽在他耳中真是新鮮極了,夏半黎這麽活靈活現的娓娓道來,就像是親眼所見一般,滿是農莊的情趣,讓他悠然神往。這一時,趙元雋連著要趕去大夫人院子裏都給忘了,興意盈然的追問:“那板兒車是什麽?”
“板兒車呀,顧名思議,就是用木板兒坐的車了,”夏半黎笑了起來:“上麵一層板兒,下麵兩隻輪子,平時裏,套上牛馬,趕著就能走了。我還看到有用羊趕得羊車呢。”
“是嗎,這可真是有趣。”趙元雋聽得哈哈大笑,兩眼黑亮,長年在這鎮國公府裏住著,他倒是真不知道,長在山野之間,還有這麽多樂趣。他又笑著說:“那板兒車與我這座椅又有什麽關係了?你不會也是想給爹這座椅上配上個羊呀,牛呀,趕著板兒車吧。”
“唉,爹,你這總憋在屋裏多悶呀,雖說現在要養腿傷,但到院子曬曬太陽,看看花草還總要讓人這麽抬來抬去,那真是什麽興致也沒有了。所以呀,咱們可以用鄉下的辦法,在你這座椅下安上兩個輪子,你就坐在座椅上,想走到哪,就自己推著輪子到哪!”
趙元雋一聽就來了,又驚又喜的看著夏半黎:“這個方法好!”雖說腿傷了,他到底是那文人脾氣改不了,就是喜歡愛個景,畫個畫兒,再寫上幾句詩,可真是讓他像個廢人一樣,處處都要人抬著,那還真是了無情趣,夏半黎這個方法真是太好了。
“嗬嗬,真然是個好辦法,這法子是半黎兒出了,那麽這動手的活兒,就交給我吧。隻要老爺坐得舒服就好。”七夫人一笑,接過半黎的話,仔細又吩咐了一聲隨身的小廝:“路上小心一些,寧可走的慢一些,也不要貪功走險。”
小廝們不敢怠慢,忙應了一聲,四個小廝前後到位,一起抬起座椅,趙元雋坐穩了座椅,向著七夫人和夏半黎一擺手,一臉誌得意滿的笑,精采奕奕坐在抬椅上,家丁們小心的抬起座椅,在院子裏走了幾門,試了試轎。
趙元雋滿意極了,腿上的傷一點也沒感覺,整個人跟坐在羽毛上一樣,他手撚著胡須,笑得眉飛色舞,大笑著說:“好!好!好!”
“嗯,你們抬得不錯。”夏半黎跟著也是點了點頭,板下臉來看著那四個家丁:“從現在起,這座椅和老爺就交給你們了,椅腿缺了,給我拿肉墊上,扶手歪了,拿胳膊替上,都小心伺侯著,月底每個人多加你們二倍的奉祿。記住了,若是老爺掉了一根頭發,我就撥光了你們一身的汗毛。他要是碰破了一點皮,我就打得你們從頭到腳沒一塊好皮兒。這鎮國公府的府規不是擺著佛堂,當供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