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子初的話,玲瓏就知道小姐是讓她實話和宋子嵐說,雖然心中仍然有些不確定,還是道:“王妃,奴婢剛才照您的吩咐去熬藥,可是看著那張方子卻似乎有些問題。雖然說有其他藥材混淆,乍一看不覺得怎樣,但各種藥材藥性相抵消後,最後熬出來的湯藥卻是用來解毒的。雖然說瘴氣也是一種毒,用解毒藥材並不奇怪,但奴婢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就想要為南宮夫人診脈,免得方子有問題,耽誤了夫人的病情,反倒延誤了最佳時機。”
解毒藥材?這麽說來,是有人在宋子嵐的藥裏做了手腳?子初心中一凜:“那結果呢?你查的怎麽樣?”
“這結果就更讓奴婢奇怪了!”玲瓏眉頭緊皺,“從南宮夫人的脈象來看,不像是風寒和瘴氣交纏,倒像是中毒的跡象,那就說明,太醫的診斷明明就是錯的。但奇怪的是,按照藥方熬燉出來的湯藥,卻是恰恰好能夠解南宮夫人身上餘毒的……。奴婢實在想不明白,如果太醫是誤診,怎麽藥方卻是對症下藥?既然能夠開出這樣的藥方,就應該能看出南宮夫人的問題所在,又怎麽會說是風寒和瘴氣入侵?而不是實話實說?”
宋子嵐聽得莫名其妙:“怎麽會這樣?我怎麽會中毒?不會的呀!我身邊的人都是很靠得住的,我也沒有在外麵亂吃什麽東西。”
“……”子初眉頭深鎖,明明是中毒,太醫卻診斷為風寒和瘴氣入侵,開出的方子卻又是對症的,唯一的解釋就是,太醫在隱瞞真相。
但是,以南宮清揚如今的身份,他的官職已經不算低,再加上這太醫肯定還是拿了君玉宸的名義去請的,照理說,應該是不敢欺瞞的才對。
不過,她有些拿捏不準,不知道這太醫的隱瞞是早就計劃好的,還是說不想攪進南宮府的是非,這才故意托詞?“玲瓏,那照你看,這張藥方還能用嗎?”
“這方子是在故弄玄虛,為了不讓人看出是解毒方子,所以故意多加了好幾味藥材遮掩。但也因為這樣,使得解毒的藥材藥性減弱,因此才需要百年以上的人參來提升藥性,不然不能夠祛除毒性。奴婢隻要將這方子稍加刪減,便是真正的解毒良方,也不需要百年人參作為藥引。”玲瓏肯定地道。
子初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就親自去煎藥,不要假手他人,也不要讓別人知道。”
如果說南宮夫人的中毒不是偶然的話,那很可能就是身邊的人下手,在這種情況莊子上的丫鬟就變得很可疑,如果玲瓏大張旗鼓地改動藥方,熬藥,那下毒之人就會察覺到自己敗露,打草驚蛇,因此小姐才會命她秘密行事。
玲瓏點點頭:“小姐放心,奴婢不會驚動任何人。”
等到玲瓏離開,子初才凝聲問道:“子嵐,這件事你怎麽看?”
“如果是無意中觸到了毒物,隻是偶然的話,太醫沒有必要遮掩,那顯然就是別人下手的了,這段時間我也沒怎麽出去,顯然是身邊的人。”嫁做人婦,掌管南宮府,相夫教子,努力學習做一個合格的官家夫人。再加上從前的那些經曆,痛苦與折磨,走過生死邊緣,看透人心和自己從前的虛榮淺薄,這些年來,宋子嵐顯然也成長了許多,眼光和判斷力都有長進。
但隨即,她又咬咬唇,神色困惑而難過,“可我不明白,誰會害我?我公公婆婆已經不在人世,而夫家這邊的幾個長輩平時素來有來往,她們也都是明理的,兩位嬸娘都很疼我,夫君就更不用說了,他這麽待我,我就是一死也難以報答他的這份情。而家裏又沒有其他的人口,這次能夠帶來莊子的,也都是我親信的仆婢,我真的想不出來,誰會這樣害我?”
子初知道她所言屬實,思索著問道:“那這段時間,有誰來莊子上看過你?”
“我二嬸娘原本是和我一道來的,後來因為我病了,嬸娘她擔心孩子們,就帶著正正和雙兒先回去城裏了,夫君也來過,隻是他每日裏都要在衙門公幹,下了衙門再騎馬過來,我覺得他太累了,就不讓他每天都來。”說到這裏,宋子嵐臉上微微一紅,顯然是夫妻恩愛她心裏甜蜜。隨即又思索著道,“除了家裏的人外,還有,三妹昨天也來過,……。對了,說到這裏,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宋子清?她來這裏做什麽?
子初眉頭緊皺:“你想起了什麽?”
“你和子清妹妹是怎麽了?為什麽我提到她,你神色就變得很不好看?是不是還因為她以前不懂事的那些事情生氣呢?”
宋子嵐忍不住問道,“你那日回去之後,我也聽說那件事,的確是子清妹妹不對,她這個人自視過高,其實,若不是她總挑挑揀揀的話,也不會拖到現在都沒定好婚事的。不過,子清妹妹也有她的難處,畢竟父親如今似乎不太喜歡她,章姨娘如今管著後院,她也不敢她明著作對。再者……。固然她不好,但咱們總是同姓宋的姐妹,我求求你,能不能稍稍給我一兩分麵子,對她不要太反感了?”
她和子初的交情很深,和宋子清也不錯,因此不想看到兩個姐妹之間生出事端來。這種心情,倒也可以理解。
但子初聞言卻神色冰冷:“宋子清是來找你幫她說情的嗎?”
“嗯……。”宋子嵐有些猶疑地點點頭,她說了剛才那番話,子初神色反而變得更加冰冷,直呼宋子清的名字,卻不再叫“子清妹妹”,顯然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對宋子清有所和緩。這倒是讓宋子嵐疑惑起來,她印象中的子初聰明機變,為人愛憎分明,卻絕不是心胸狹窄的人,否則,之前她就不會不計前嫌的幫助自己了。
但如果說子清妹妹真的隻是在子初回宋府時,一時糊塗說錯了話,如今也已經知道悔悟,又托她說情,按理說子初不應該會是這樣反應才對。
難道說,子初並不是因為宋府祠堂裏的事情惱怒了子清妹妹?
“長姐,你和子清妹妹之間是不是還有別的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才不肯原諒她?如果我說錯了話,我跟你道歉,請你千萬別生氣!”
宋子嵐急忙道,如果說子清真的還做了別的對不起子初的事情,那她這樣為自己妹妹說情,豈不是太唐突了?而且,也顯得十分的自私!
她心中頓時頗為後悔,早知道就該再謹慎些!
子初沒有接話,而是咬緊了牙,問道:“子嵐,宋子清是什麽時候來看你的?是不是她離開後沒多久,你就病倒了?”
“她是在三天前來——”宋子嵐隨口答道,隨即意識到了子初話裏的意思,麵色驚駭地道,“姐姐你是懷疑,我這次會中毒臥病在床,是子清下的毒手?這怎麽可能?姐姐你……。”
宋子嵐說到此處,察覺到子初麵色暗沉,顯然有默認的意思,宋子嵐越發驚駭起來,“你說的是真的,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不!這太可怕了,我不相信!子清,子清她是我們的親妹妹啊!”
但宋子嵐嘴裏這麽說著,心裏卻越來越冰涼一片。她深知,子初心思敏銳,心智手段遠在自己之上,但她卻不是捕風捉影,無緣無故就會冤枉人的。
她既然猜想是宋子清這樣做,且不是到底是不是,這個猜想本身就表明,如今的宋府,並非從前的宋府,而宋子清,也並非從前那個不懂事的小丫頭?
所以子初才會聽到宋子清的名字,就下意識地認為可能是宋子清下的毒手!
到底宋子清做了什麽?會讓子初這樣地警惕厭憎?
“姐姐,我方才幫子清說話,是不是做錯了?”宋子嵐忐忑地問道,如果宋子清真的做了對不起子初的事情,她身為子初的二妹,受過她莫大的恩情,關鍵時刻,卻隻顧著幫自己妹子說話,實在太不應該了。
“不,子嵐你不知道內情,所以會這樣說,我不怪你。”子初搖搖頭,以宋子嵐的簡單心思,當然不會知道她在宋府的蒹葭院和祠堂裏所明白的錯綜複雜,她隻是很自然的不希望兩姐妹之間鬧僵,而且,宋子嵐還是為她著想得多,並沒有完全袒護自己的親妹妹。
但是,最令她感到惱恨的是,宋子清居然這樣無恥!連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她都敢謀害!簡直是,喪心病狂了!
“子嵐,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子初神色黯然,歎息道,“你要明白,如今你我都嫁的良人,各自有自己的幸福。我自不必說,做了定王妃,而你的夫君如今也是三品五官,在朝中你是命婦的身份。子清這兩年我雖然沒見著她,但就我那日回府時的情景所見,她的野心,顯然是要趕超你我之上的。我聽說了,她這兩年跟章姨娘和周姨娘鬥得難解難分,手段竟然讓這兩位都不得不小心提防著,自然,她這兩年日子過得不舒心,所以,她也就更想著能夠早日覓得好夫君,而父親不肯為她操心,宋思文更不會把這等事請放在心上的。所以你說,她為什麽要在你身上下毒,你可明白了幾分?這天下的男子,她若想著要壓倒咱們兩,你說,她是要嫁給誰才能做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