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婉音妹妹,咱們先不跟她計較。嬤嬤說那邊已經上了宮裏禦廚新做出來的點心,來,咱們過去嚐嚐。”
宋子初便連忙選了另外一條路走,聽見身後那名叫婉音的女孩子嗤笑道:“走的這麽快,莫不是心虛怕了麽?”
“不,我是覺得,跟你們一起坐,那真是太影響胃口了。”
說完,她徑直揚長而去,隻把那三四個女孩子氣的站在原地怔了半響。
因著宮裏的宴會,不能帶著桑葚和桂皮一起來,所以,直到在花園裏擺著的席間坐下來好一會之後,子初才從身邊人的議論聲中聽出來,那之前與自己拌嘴的主力名叫婉音,是右相大人上官鴻非的嫡次女。她與宋子嵐素來交好,所以這會兒幫著宋子嵐出麵為難自己,這倒並不意外。
隻是,右相上官鴻非不是昨日才派人去砸了自己宋府麽?怎麽這上官小姐卻是完全一副不與父親同流合汙的做派,對於自己叔叔家遭受的慘重損失她全然不放在心上?
於是宋子初就拐著彎跟旁邊的人打聽,要說她這社交能力,那也絕對是因為職業素養的原因,絕對稱得上是能收能放。這不,才認識不到一會兒,這位楊姓的小姐,便已經將子初視作了自己的閨蜜,不論她問什麽,隻要她知道的,必然言無不盡。
聽得原來上官婉音的母親與幾位弟弟弟媳一直不睦,所以連帶著她所生的幾個兒女也對幾位叔叔嬸嬸心懷怨恨的緣故之後,子初便對楊小姐搖頭道:“唉!這豈不是平白叫人看了笑話?嘖嘖,這麽一個大家子,卻因為一些婦人之間的矛盾而生出了嫌隙。”
“可不是麽?我娘在家也時常教我,說以後成親去了夫家之後,在外麵一定要以大局為重,千萬不能叫人看出來妯娌之間的不合。”
“就是,你娘真是賢惠又大度。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素容,以後你叫我容容就好了。”
眼見著這位楊素容小姐沒什麽心機,人又十分和善的樣子,子初便趁機真誠的讚美了她幾句。兩人之間的關係看起來更加融洽,看的坐在另外一張桌子上的宋子嵐和上官婉音幾個好不咬牙切齒。
見閨蜜一臉怨念的模樣,上官婉音便主動湊過來,低聲道:“我母親聽說你昨日帶著人,把申家養在外頭那小娼婦打得小產之後很是高興。她還說啊,正愁想不到什麽辦法來治治申家那些人呢,可巧你就出手了。你啊,可真是深諳我的心思。所以,你放心,今日你這仇,我一定給你連本帶利的撈回來!”
聽著上官婉音這話,宋子嵐有些無力的嘴角抽搐了一會。她跟盛重華的事情,因為實在太過於無恥,所以除了自己母親之外,還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兩個妹妹,也是蒙在鼓裏。眼見自己的舉動被好友誤解,她也懶得辯解了。反正,等自己過門之後再說也不遲吧!
皇室飲宴,雖不是正式的午飯,卻也擺的琳琅滿目,形形色色的點心水果蜜餞,看的在座諸人都是眼花繚亂。子初還好,以前在現代時她沒少參加這樣的社交宴會,所以對於女性的社交禮儀那是十分熟稔的。
但令她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就是在這等場合,宋子嵐母女也不能安分一點。
“對不起,奴婢一時失手,要不,奴婢領著您去後麵再換一身衣衫吧!”
眼見著自己身上茜紅色的裙子被“不小心”的侍女灑上了一大灘酒水,子初有些無語的看了看四周。
坐在一旁的楊姓小姐見她麵色有些不虞,便主動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那邊的偏殿換衣衫吧?正好我也想休息一下。”
子初看了看她,見她一臉真摯的笑容,便點頭道:“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沒事,舉手之勞而已。“
路上,楊素容便悄聲與子初說著悄悄話,問道:“聽人說,你跟你庶母和幾個妹妹之間的關係不太好?“
子初有些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既不點頭也不否定的歎了口氣,道:“唉!咱們都是大家子出身的人,這樣的事情哪家能少的了呢?隻不過礙著情麵,大麵上的功夫還是要過得去的。”
“是的,其實每家都差不多的。”
兩個少女說著,便跟著那引路的侍女遠遠離開了之前擺宴的水榭。子初留心看著四周的環境,但見眼前的人越來越少,這才問道:“這位姑娘,你是不是帶錯路了?我就是去換件衣衫而已,怎麽要走這麽遠?”
那侍女這才回過頭來,不慌不忙的回道:“回宋小姐的話,因為今日宮裏來的女客實在太多,皇後娘娘的寢殿又不方便容你們進去更衣,所以才需要到這處偏殿來,還請小姐體諒一二。”
聽她這麽一說,子初便也不再堅持。楊素容也幫著勸道:“是啊,這宮裏就是規矩多,我娘親帶我進來之前一再交代我,千萬不要一時意氣用事呢!”
“好吧,那我們就跟著她去吧!”
進到一處月亮門之後,眼前似乎霍然開朗。看著精致庭院裏的園林假山,子初凝神看了看門上的牌匾,念道:“曲院風荷?…….嗬嗬,咱們皇後娘娘可真是有雅興。”
“是啊,這裏是皇後娘娘平時夏日常來消暑的一處園子。”
侍女說著,便把兩人領進了一間房間裏。子初打量著房內的陳設,隻見屏風香塌都樣樣精致華美,幾上擺著的琉璃瑪瑙盤也纖塵不染,就連盤中的水果都是新洗淨的波斯水晶葡萄,心下便咯噔一聲,微微往下一沉。
“宋小姐,您看這條裙子合不合適?“
侍女捧來一條淺紫色的長裙,子初看了一眼,質地和做工都是宮中樣式,自然是不能挑出什麽不是之處來的。但見她點頭之後,侍女便將屏風往外一推,道:“那宋小姐就在裏頭更衣吧,奴婢在外麵候著,有什麽吩咐再隨時傳喚奴婢便是。”
“對啊,子初,我也在外麵坐著等你。”
宋子初站在屏風後,隔著縫隙裏朝外麵瞟了一眼,得見那侍女垂手走出去時,與楊素容兩個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愈發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果然,就在她作勢褪下身上的衣衫之後,再回頭一看,那原本掛在屏風上麵備換的裙子,便不翼而飛了!
而原本坐在外麵椅子上喝茶的楊素容,也隨著那一聲關門聲而不見了蹤影!
走到房門邊,伸手一推,發現已經從外麵上了鎖!子初咬咬牙,暗罵了一句國罵之後,手上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的立即就來到了長窗邊。
隻是推開窗一看,她才傻了眼。
原來這房子竟然是臨水而建,也就是說,對於不會遊水的她來講,眼下就隻剩下兩條路,要麽就是呆在這房間裏等待不可知的事情發生,要麽,就是跳進這水池當中,一走了之。
怎麽辦?真是左右為難。
打量了一下兩間房之間的距離,子初挽起裙子試了試看能不能從窗邊爬到另外一間房的窗邊。她心裏尋思著這些人總不會將這裏的每間房都鎖上,然她的右腳才剛剛跨上窗欞,就聽得撕拉一聲脆響。垂頭一看,頓時一臉沮喪。
原來是貼身穿著的絲綢內衣褲經不得這樣的大動作拉伸,此時已經裂開來。無奈之下,隻有先落下地,待將裙子整個都係到了腰間,再將寢褲挽起,兩條明晃晃白生生的小腿都露出來之後,剛要再勉力一試,忽然覺得身後襲來一陣風。而後是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將自己一把拉到了一旁的一個暗格內。
“你——!”
子初瞪大眼看著這個臉上畫著濃妝重彩,扮相十分妖冶的人,過了幾秒鍾才從那眉目裏看出來,這——這不是那晚自己睡了的那個高級鴨子男麽?
隻見他豎起手指朝自己做著噤聲的動作,而子初愣了一會之後,也十分配合的點了點頭。他這才將捂在她嘴上的手鬆開,並低聲道:“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這話我正想問你呢!你不呆在青玉坊做你的小倌,怎麽又當起戲子來了?”
“我…….噓!別說話,有人來了!”
說著,便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聽響動,似乎來的還是好幾個人。有個很大的聲音,進門就道:“爺,這處地方清靜,你適才喝了不少酒,奴才們便服侍您在這裏歇著吧!”
說完,便聽見有什麽重物落到了榻上,又是脫鞋子褪衣衫的聲音,繼而響起一陣不大的鼾聲。
待服侍的人退下之後,很快,這門又被人推開了。這回,卻是看了看,才道:“咦?人呢?”
那門口守著的內侍便問了一句:“兩位姑姑,你們找誰?裏頭隻有咱們爺在睡覺,並沒有什麽人。”
那兩個侍女聽得這麽一說,才草草敷衍了幾句,隻說是找錯了地方,便告退了。
子初跟他躲在這個狹窄的暗格裏,手心裏暗暗沁出一層的冷汗來。事已至此,她便是再懵懂,也搞清楚了這些人的陰謀。
這曲院荷風分明就是用來給男客歇息的所在,那侍女和楊素容一起將她引到了此處,便是要看她聲名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