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與君玉宸對視一眼,心下微微一沉,知道避無可避,便索性從一旁的箱子裏抓了一把碎銀子,想著一會兒賄賂一下這些人,總能多少得些方便。
但沒想到的,這些婆子幾乎個個都是麵無表情,不但不接她的銀子,反而都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那般神色,仿佛麵前的子初根本不是這個府裏的大小姐,而隻是一個連她們這些奴婢都不如的可憐人一般。
君玉宸的雙手再度在袖子裏悄然握緊,他發誓,一會兒若有人敢傷害子初,他……他一定不會放過她們!
子初也預料到了,這次進門絕對難以像上次那樣輕易蒙混過關。但她也沒有想到,一進門,就聽得老太太中氣十足飽含怒氣的一聲斷喝:“孽障!還不快給我跪下!”
說著,身邊的兩個婆子,便一左一右將她死死按了下去。咚的一聲,跪在冰冷的青石磚地上的膝蓋旋即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子初抬起頭,並無畏懼之意的看向老太太,問道:“祖母,請問子初到底做錯了什麽?您要這麽興師動眾的來責罰子初?”
“你還有臉問?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當初給我送燕窩,結果就在燕窩裏頭摻了毒,差點害得我一命嗚呼。現在,你倒學到你娘的那套,也敢給你繼母送這樣的東西了?”
子初震驚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婆子送到自己麵前的燕窩……不對!這不是自己送的那些,朱曉顏居然調換了自己送的燕窩,以此來誣陷自己!
“不是的,祖母,這些燕窩不是我送給夫人的那些,您誤會了……”。
“哼!誤會?這府裏多少人的眼睛都看見,你今日帶著這些東西進的春華院!當年的事情我還記得,那日你娘送來的燕窩,可是我親自看著她打開的。現在,你居然還敢跟我說是誤會了?”
說著,老太太胸口起伏的更加劇烈,轉過頭,便吩咐道:“來人!取家法來!這丫頭跟她娘一樣都是心術不正,我老太婆今日要替列祖列宗好好的管教管教她!”
看著幾個粗壯的婆子雄赳赳氣昂昂的朝自己走過來,手裏拿著的荊條簡直是嚇死人,子初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麽了,大叫一聲,剛剛掙脫了一個婆子的手,一旁的君玉宸見勢不妙,便立即拉著她道:“走!”
兩人一路上踢倒了幾個婆子,在沐恩堂的院子裏七拐八彎的兜了幾圈,剛要從門口走出去,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然後是一聲斷喝:“都不準動!再動就別怪我手裏的刀不長眼睛了!”
那些人押著兩個人走進來,子初看清楚之後,徹底無奈的垂下了頭。
桑葚和桂皮兩個被人反手綁著,見到子初之後隻哭著道:“小姐,別管奴婢們,您快走!”
子初朝她們故作輕鬆了笑了笑,心底卻莫名的安定了下來。既然躲不過,那就讓她坦然麵對吧!
“哼,你這丫頭,上次裝神弄鬼來嚇唬我老太婆,我就懷疑你心術不正了。這次又被我捉到你竟然敢在繼母的燕窩裏動手腳,不教訓教訓你,你以後豈不是要無法無天了?來人啊,給我狠狠的打!都不許手下留情!”
眼見子初被人捉住按倒在長春藤條椅上麵,一聲不吭的忍受著細長帶刺的荊條的抽打,君玉宸心裏一陣激憤難忍,他一把推開掣肘著自己的兩個婆子,大聲道:“她沒有做錯什麽?你們憑什麽打她?”
“哪裏來的野丫頭?來人,給我一起打!”
君玉宸心裏想著忍不了幹脆就動手開打時,卻見子初回過頭來,朝自己投過來含著感激和默然的一個笑容。他不由的楞了一下,她居然是勸自己不要為她動手,為什麽?這丫頭,她為什麽要白白忍受這樣的折磨?
於是兩個人最後都被按倒了下來,在打斷了兩根荊條,兩人都是一身鮮血淋漓的時候,老太太這才威嚴的道了一句:“好了,今日就先到這裏。來人,把她們送到祠堂去悔過!還有,派人盯著她們,不許送飯送水。以後再敢胡來,我一定不會輕饒!”
被關進黑漆漆的祠堂之後,君玉宸摸索著爬到子初的身邊,問道:“你還好吧?”
子初側身躺在黑暗裏,勉力朝他笑了笑,道:“沒什麽事,就是一點皮外傷而已。放心,我死不了的。”
君玉宸沉默了一下,問道:“你為什麽不跟著我一起逃出去?”
子初喉間有些澀意的回道:“因為我不能丟下桑葚和桂皮不管,再說了,我在這裏還有件事沒辦完……”。
“什麽事?這麽重要,能夠讓你連這樣的折磨也受得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覺得我娘的死沒這麽簡單,我要留在這裏查出她的死因,還她一個公道。然後,我才能離開。”
君玉宸倒不是十分意外聽到這番話,他從小生在皇宮,自然知道後院之爭是何等血腥的。於是便追問道:“那你跟盛府的婚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子初也不看他,平靜的說道:“我跟盛府的婚事本來就要退的,如今,我隻是借著不讓步,來逼迫朱曉顏開口說出我想要的東西罷了。倒是今日,是我連累了你,怎樣,你傷得厲不厲害?”
想到之前君玉宸幾次搶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挨的那些打,子初心裏也是感動的。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倒讓兩個人之間的信任一下子增加了不少。於是,在他伸手將自己抱進懷裏的時候,子初也沒有拒絕。
夜深之後,看守祠堂的下人也紛紛回去休息了。聽得外麵傳來微微的聲響,看了看懷裏閉目睡的正沉的子初,君玉宸搖搖頭,將她的身子輕輕放在一個蒲團上麵,然後自己悄聲走了出來。
月色如洗,婆娑樹影之下,君玉宸立身對著兩個跪在自己麵前的近侍吩咐道:“你們速去找點熱的吃的東西送進來,還有,找些治傷的金創藥,把外麵看守的人處理一下,不要驚動了任何人,更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你們的蹤跡。”
“是,王爺。王爺……您這段時間真要呆在宋府嗎?”
看著兩個近侍臉上奇怪的表情,君玉宸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男扮女裝的模樣必然是既滑稽又俏麗。也是幸虧,今日在沐恩堂居然被他蒙混了過去,若不然,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婦人們發現他的真實身份,那就更加糟糕了。
而今想來他也有些後怕,隻是當時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毒打,他已經無法思考自己的處境,此時隻有勉力做出一臉肅然的姿態,道:“而今太子在京城的耳目眾多,本王總不能日日滯留在那等煙花之地。再說了胭脂樓人來人往,也保不齊安全。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本王以為,如今的宋府,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聽著他這番掩耳盜鈴的話,兩名侍衛也是紛紛腹中偷笑,隻是不敢出聲來。於是便躬了躬身,應道:“是,屬下明白!”
“好了,你們快點去吧!”
君玉宸說完,便舉步回到之前的房間裏。隻是這一次才剛抱起子初,就覺得她全身發燙。他心下一驚,伸手探了探她的前額之後,便道:“初初,初初你怎麽了?你發燒了?你別嚇我!快醒來!”
子初挨打之後,發起高燒來。任由他怎麽呼喚,她都是閉目沉沉。
不多時,兩個近侍找來了君玉宸吩咐的東西,君玉宸卻抱著子初,對他們厲聲吩咐道:“她發燒了,快,你們快去找藥來!”
“這…….王爺,這深更半夜的,街上的藥鋪都關門了,屬下也不知道,去哪能找到退燒的藥啊?”
君玉宸聞言咬牙站了起來,剛一動彈,就聽見子初聲音微弱的抗議道:“別碰我,哎呀,好痛……”。
他聽到這話,隻得又重新坐了回去。靜靜瞧著她片刻,他才垂眸道:“我知道你身上的傷口痛…….這樣,你們兩個,快去打點幹淨的開水進來。我想起來了,發燒的病人隻要用開水反複給她擦拭,她的燒就能退下來。”
待掀開她身上的衣衫就著微弱的燭火一看,君玉宸才發現她嬌嫩的肌膚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痕。那些荊條幾乎條條都在她身上留下了傷口,原本白皙柔滑的肌膚,此時卻紅腫破損的讓人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