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老太太是什麽人物,她當年就是深悔因為想通過宋思安這麽一條門路來攀附功名,這才搭上了自己最心愛的女兒,此時到了外孫女這裏,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子初受一點委屈了。遂立即就搖頭朗聲道:“太後您這是說笑了,我心裏那點心思難道您還能不知道?都說是天家富貴無匹,可我因著自己女兒的下場,如今就隻能一心一意護著這個外孫女不讓她受什麽災難了。再說了,都說是喪婦長女不娶,等閑民間還都是如此呢,更何況是太子殿下,堂堂儲君。我家子初雖然聰慧,卻是連當側妃的格也不夠的,還請太後娘娘成全。”
太後與她相識多年,對她的心性也是十分了解。當下心裏就是一個咯噔,知道赫連府如今對皇室可沒有什麽好想頭,可憐了自己的小孫兒君玉宸,那小子現在對子初可是一門心思的迷戀。
但當著赫連老太太的麵,她還是先應下道:“你這話倒是太過於自憐了些,要我來說啊,子初出身大家,又是嫡長女,莫說是給太子做側妃,就是在剩餘的幾位王爺皇子當中挑一個出來做正經王妃,那也是配得過的。”
赫連老太太並不把太後的這話當真,皆因她也知道,太後深居宮中,多年以來已經不問世事。曆年來不管是太子娶妃還是旁的什麽皇子王爺娶親,她作為長輩都不曾輕易插手,所以隻笑著應道:“那是太後您抬愛了,這孩子還小,以前因為母親早逝,又吃了不少苦。這回能得到皇後娘娘的抬舉,留她在宮裏住了這些時日,我已經是覺得十分長臉了。但又怕她在宮裏闖了什麽禍出來,所以這才想著將她早點帶回去。”
太後心裏也正想著找個機會打探一下納蘭皇後到底留著子初在宮裏做什麽,遂點頭應道:“好好好,咱們都是做長輩的人,你心疼孫兒孫女的心思,跟哀家的不是一樣的麽?你既然這麽心急,那哀家就陪你去一趟鳳儀宮,讓你親眼瞧瞧,你的寶貝孫女在鳳儀宮裏住的可好,這下你總滿意了吧?”
赫連老太太連連點頭,一疊聲道:“太後言重,民婦也不敢有這個意思。”
太後親熱的挽過赫連老太太的手,一麵往自己寢殿裏走,一麵道:“這裏又沒有外人,你我姐妹之間,你還跟我這般見外?可是真不把我當姐妹看了。”
“哪裏,太後您如今身份高貴,我可不敢輕易跟您稱姐道妹......”。
這兩個上了年紀的閨中密友說著說著,便掀開珠簾走進了太後所住的宮室的寢殿。待過了一會兒,太後重新換過一身莊嚴肅穆華麗的命婦服,頭上戴著太後才能佩戴的十二轉明珠鳳釵走出來之後,其周身的雍容華貴,高雅端莊,將整個慈寧宮的大殿照的都為之一亮。
聽說久不見自己一麵的太後忽然帶著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鳳儀宮,納蘭皇後自是嚇了一跳。她連忙叫人鎖好密室的入口,並匆匆忙忙打扮了一下之後,就親自帶著人到了宮門口迎接太後的大駕光臨。
“兒媳給母後請安,母後吉祥!”
見納蘭皇後在眾人麵前還是十分恭敬的跪下了,太後臉上覺得有光,鼻孔裏也就哼了一聲,將手伸到納蘭皇後麵前,有些散漫的說道:“起來吧,都是自家人,不用這麽多禮。”
納蘭皇後心裏忐忑,也不知道太後此來是為何。不過下一刻,當她起身之後,看清楚站在太後身後的那個老太太之後,心裏的心思也就活絡了起來。
赫連老太太見納蘭皇後留意到了自己,也是連忙出來行禮道:“民婦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吉祥金安。”
“咳咳,皇後啊,這赫連老夫人可是哀家相知多年的閨中密友。說起來她也算是你的長輩,哀家看呢,這禮節也就免了吧!”
納蘭皇後在太後麵前那是大氣也不敢出,連連點頭附和道:“是是是,母後說的極是。赫連老夫人難得進宮來一次,這回到了鳳儀宮,媳婦一定好好招待一下。”
聽皇後這麽一說,太後也認真不客氣,帶著赫連老太太就徑直走進了鳳儀宮的大殿。到了大殿之後,她自是在上首主位落座,赫連老夫人本想站在一旁,誰知道卻硬是被太後拉著拽著,給按到了自己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皇後,赫連老夫人是宋大小姐的外祖母,她今日來呢,也是想讓哀家幫忙朝你張個嘴。你知道的,宋夫人去世的早,宋大小姐這外孫女如今就是她的心頭肉。這祖孫之情實在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所以......”。
納蘭皇後有些訝然的張了張嘴,她本能的第一時間就懷疑到,為什麽太後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帶著赫連老夫人來朝自己要人?莫非,是她發現了什麽?
但是......也不對啊!以太後的性情和為人,她要是知道自己將皇上調了個包的話,此時早就氣勢洶洶的帶著人直接來朝自己問罪了。如此說來,真是赫連老夫人想見外孫女,所以才求上了太後?
納蘭皇後到底心思轉的快,她很快就滿臉堆笑道:“這滿京城裏誰人不知道,宋夫人是赫連老夫人最最寵愛的小女兒?當年本宮雖然年輕,可也聽說過宋夫人出嫁時那十裏紅妝的盛大場麵。說句實話,本宮這回留下宋大小姐,也是見她生的聰慧又清秀。這樣的佳人沒法令人不喜歡,所以,這才留著她在鳳儀宮裏多住了幾日。都說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像宋大小姐這樣的可人兒,想也猜得出宋夫人當年是何等的風華絕代了。說來也巧,昨日裏,宋大小姐才跟本宮閑聊時無意中說起過一些往事,她說,宋夫人撒手時留下的那些嫁妝,如今她一個閨中女兒家都不好打理。所以,想請本宮出麵下一道旨,好約束一下下麵的人,以免令九泉之下的母親感到遺憾......”。
陡然聽到納蘭皇後說起此事,赫連老夫人心裏便是一驚。這些年來她雖然不問世事,但宋府那邊的情況如何,她總是多少知道幾分的。如今朱曉顏這賤婢做了繼室,她女兒陪嫁過去的財產就都握在了她手裏。
雖說名義上她隻是暫時打理,待到宋子初這個原配嫡長女出嫁的時候,屬於她娘的嫁妝始終是要被她帶走的。但誰曉得,這朱曉顏有沒有背後貪利中飽私囊?
而今外孫女竟然求到了皇後麵前,聽皇後的口氣,似乎還真想管上一管。如此一來,是不是真就有機會為女兒出的一口惡氣了?
思及此,赫連老夫人便立即識趣的躬身回道:“怎敢勞煩皇後娘娘出麵去過問這些等閑小事?都是子初不懂事,但她也的確是一心想著要孝敬母親。所以,還請皇後娘娘原諒她年輕沒見過世麵,這事也就說說就過去吧!”
“那怎麽行?都說皇上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但本宮身為皇後,說出去的話又怎麽可以輕易收回?
納蘭皇後說完這句,又朝太後頷首道:“母後,這件事您怎麽看?宋大小姐在本宮麵前提起,說原本宋夫人留下的嫁妝數目十分的客觀。可這些年以來,下麵的人都欺她年輕不曉事,每年報上來的收益都是十分的寒薄。她覺得心中愧對母親,本宮念她一片孝心,這也破格允了她,準備擇日再下旨監管此事。您看.......”。
太後也是十分聰明的人,此時聽納蘭皇後這麽一說,又見赫連老夫人一臉的期盼欣喜激動之色,便知道皇後這招棋下對了。無奈何之下,她便點頭頷首道:“既如此,倒是有勞皇後你費心了。不過此事乃是宋大人的家事,皇後便是有這份心,也要尋個恰當的機會,如此才好不叫人閑話。”
“正是,母後教誨的是正理。本來這等事情的確是臣子的家事,本宮縱然是皇後也不好插手過問。所以,本宮這才跟宋大小姐商量了之後,讓她在本宮身邊多住些日子。這一來麽,也是震懾一下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叫他們不敢輕易再打什麽主意。二來麽.......”。
“二來什麽?皇後有什麽話,隻管說來。”
納蘭皇後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太後,又看了看赫連老夫人,假意試探的說道:“本宮見宋大小姐冰雪聰明,又十分的乖巧孝順,便有些自歎自己膝下並無女兒,所以,想擇機收宋大小姐做個幹女兒,不知道母後和赫連老夫人有什麽看法?”
太後聞言就是心下一沉,她禁不住冷笑道,果然,納蘭連城你就是不死心,不將你娘家的那些女子弄進宮來,獨攬大權你就覺得不自在。
但她之前見過子初的事情,並沒有人知道,而在皇後麵前,她也不屑於讓她看透自己的想法。遂忍了又忍,假作不在意的說道:“哦?哀家倒是第一次聽說皇後如此抬舉一個人,想來,這宋大小姐的確是有過人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