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初卻在沉思,這件事發生的如此突然,自己得到消息之後立即趕來,已經是遲了。怎的張皇後怎麽會來得這麽快?
聽張皇後話裏的意思,顯然連皇上在這裏都不知道,也不清楚懿和宮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帶著一眾給她請安的嬪妃們就匆匆從鳳儀宮趕來了。
但是從鳳儀宮到這裏路途不近,而張皇後離宮也有一段時間,她這般急急忙忙的,甫一回宮就前來給太後請安,難道說張皇後在懿和宮安插的有人手?還是說,這件事,根本就是她的傑作?
子初沉思著,忽然從君玉碸沉凝的眼眸中看到一抹轉瞬即逝的光芒。
她心中一動,微微地皺起了眉。
看來,君玉碸也定然是想到了什麽,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神色的。
就在這時,太醫也診斷完畢,滿頭大汗也不敢擦拭,戰戰兢兢地稟告道:“回稟太上皇和皇上,回稟皇後娘娘,回稟諸位娘娘及眾位貴人,太後娘娘……過世了!微臣等,已經無力回天!”
做太醫的都明白,後宮的事情紛繁複雜,稍不小心就會掉腦袋。現在是後宮中最尊貴的太後出了事,隻怕又會掀起血雨腥風,偏偏他們幾個就這麽倒黴,被人揪來,因此心中十分忐忑。
“敢問幾位太醫,太後是因何過世的?是不是被人害死的?”張皇後追問道。
太醫取過一根銀針,刺入納蘭太後的喉嚨,另外再取出一枚,隔著衣服刺入納蘭太後的胃部,兩枚銀針的針尖都變成了黑色,這才道:“銀針變成黑屋,說明納蘭太後是中毒身亡,針尖變黑的部分有著夾雜著腥味的淡淡蘭花香味,納蘭太後的口腔中也有同樣的氣息,應該是被毒蘭之毒所害。”
毒蘭是從毒蘭花中提煉出的毒素,在金旭王朝不算稀罕,經常被富貴人家用來處置姬妾。
中毒?宋子初眉頭緊蹙,飛快地思索著。
方才自己匆匆趕來的路途上,就聽宮人們在說納蘭太後必定是被人所害,現在太醫診斷過後,果然納蘭太後中毒身死,這份未卜先知的本事,實在是……聽了太醫的稟告後,眾人一時間都將目光聚集在子初的身上,尤其是熹妃和沈貴嬪,眼眸中已經流露出懷疑之色。
熹妃隻是淡淡微笑,沈貴嬪卻忍不住道:“中毒?什麽人敢在太後娘娘的身邊下毒?這等好本事,真是匪夷所思!”
子初此時已經感覺到,在場的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漸漸不善起來。但身側的君玉辰,卻因為悲傷,而沉陷在自己的世界裏。她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斷他的哀思,唯有轉過頭,看向身後的葉赫明露
因來之前,葉赫明露的人已經通知過她,說已經派人在搜羅證據,讓她稍安勿躁,隻要鎮定麵對就行。
然此時,見子初回轉身來,葉赫明露卻隻是朝她送去了一個無奈而焦灼的眼神。
子初的心猛的往下一沉,她知道,葉赫明露這是在告訴自己,事情尚且沒有什麽明確的進展。
“之前聽說,定王妃與太後之間婆媳不和,最近卻又聽說定王妃最近跟太後之間情同母女,現在太後娘娘薨逝,定王妃卻依然沉靜安穩,不見絲毫動容。看起來傳言果然不可信!”
一個身著淺藍繡木蘭花對襟宮裝的女子歎息道,秀麗婉約的臉上盡是遺憾,不知道是在喟歎宋子初的冷漠,還是在為納蘭太後不值。
這人正是熹妃,原本她也曾得過皇帝一段時間的寵愛,但後來慢慢地失寵沉寂下來。
因為納蘭太後從前為人囂張,對君玉碸的嬪妃,除了張皇後她拿捏不得之外,其餘人,一概都是沒好臉色的。而熹妃本來對納蘭太後原本也恨得牙癢癢,但現在納蘭太後已經死了,不足為慮,便趁機將矛頭對準了宋子初。
隻是眾人都不知道,她本就是張皇後的人,這時候說話,將眾人的注意力從葉赫明露身上移開,轉到宋子初身上,也不無對張皇後的討好之意。
不過,她如今榮寵遠不如前,也知道宋子初在皇帝心裏的位置,因而不敢太放肆,神情和語調都很柔婉。
聽熹妃的意思,似乎將矛頭對準了宋子初,葉赫明露心中不由惱怒,冷冷道:“照熹妃這樣說,定王妃是不是非得哭天搶地,鬼哭狼嚎得所有人都聽到,才能證明她心中跟納蘭太後親近?這裏是皇宮,,太上皇,皇上,皇後娘娘以及定王殿下和本宮都在這裏,就算再哀痛,也得顧忌規矩,難道如同村野潑婦般才能說心裏難過?子初與定王夫妻一體,定王乃是太後的親生子,此時也因為哀傷而無法言喻。定王妃她性格本就內斂,又知書達理,體諒太上皇和皇上的心情,顧念皇室的顏麵,這才忍著沒有表露,敢問熹妃娘娘你這樣說話究竟是何居心?”
聞言,皇帝君玉碸也朝熹妃這邊看了一眼,看得出來,他心下不悅,而且眼神森冷。
熹妃本就畏懼君玉碸,現在失寵更加沒有底氣,頓時低頭不語。
見葉赫明露為自己仗義執言,君玉辰卻依然還是無知無覺。在眾人這般的目光注視下,子初知道,自己若還不能為自己辯白一二的話,那麽就真要如那些人的所願了。
她雪白的貝齒緊咬著唇,眼淚在眼眸中滾來滾去,滿麵委屈地道:“子初真是不明白,之前我與定王結成夫妻,也是太上皇和太後親自賜婚。這就表明,最起碼,太上皇和皇太後,是願意接納我這個媳婦兒的,否則如何會親自賜婚?現在熹妃娘娘又說這樣的話,定要讓人覺得我與母後不睦,敢問熹妃娘娘,我跟母後之間,到底有什麽不睦之處,讓你們覺得我對母後並非出自真心呢?難道你這是想要把謀害納母後後的罪名扣到我的頭上不成?”
熹妃聞言一怔,沒想到宋子初會拿賜婚這個事情來做文章,的確,在皇室當中,由帝後親自賜婚者,則表明是皇室願意主動接納的女子。宋子初當初嫁入皇室,走的就是這等光明正大的流程,從禮儀上來說,她的定王妃身份無可置疑。
若熹妃此時再說,當初太後是不情不願的接受她為媳婦的話,就要拿出證據來,否則,便是質疑太上皇和皇太後的決議,更是藐視尊上的一種行為。
子初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將焦點從自己身上轉移到她的身上。
她是有心想要解釋,但那些話是當著眾人的麵說的,無法否認,更不能解釋說她隻是針對宋子初而不是針對太後,那就明顯表現出對宋子初的敵意,待會兒再說什麽,都可能被認為是故意陷害宋子初,一時間進退維穀,暗自咬牙——這個宋子初,果然狡詐!
見熹妃不說話,連解釋或者賠罪都沒有,君玉碸心中越發惱怒起來,卻忍著不說話。
周圍頓時沉默下來,壓抑得讓人有些窒息。
張皇後卻沒心思理會熹妃和子初之間的衝突,現在納蘭太後已死,她滿腔滿懷隻想著要如何除掉宋子初,開口道:“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母後和慧太妃腹中龍胎的事情。無論如何,膽敢謀害太後及龍裔,絕不能寬恕!本宮自然相信,定王妃作為媳婦,是孝順母後的。如果能夠找到真凶,定王妃也會想要將凶手千刀萬剮,不容許她脫逃!定王妃,本宮說得沒錯吧?”
雙眸定定地看著宋子初,在等著她的回答。
“那是自然!”宋子初點頭,清澈的眼眸漆黑如墨,嘴角的冷意,卻是昭然若揭。
張皇後趁機道:“父皇,皇上,公主殿下,你們看,如今連定王妃都這樣說,可見對於母後遇害一事,眾位妹妹都與臣妾一般憤怒傷痛。慧太妃娘娘懷有龍裔,再加上母後被人謀害,這種窮凶極惡之徒,無論是誰,無論有著怎樣的身份,都定然要繩之於法,絕對不能寬恕!還請父皇和皇上明斷!”
張皇後說這話,雖是向太上皇和皇帝請旨,眼眸卻是看向了宋子初。
在她看來,這次的設計,宋子初不可能逃脫,唯一可慮的是,到時候皇上和金枝公主肯定會包庇宋子初。
所以,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得到太上皇和皇帝的應允,確定待會兒不會徇私,這樣,隻要證據確鑿,張皇後就能抓住這點將宋子初處死,讓皇上和金枝公主都無法做手腳。
因為親眼看見慧太妃小產,血流成河,而後又看見陪伴了自己二十餘年的納蘭太後死在眼前,太上皇素來淡漠的臉上也忍不住流露出震怒之色,恨聲道:“皇後所言極是,膽敢謀害朕的皇後,以及子嗣,不管她是誰,朕都絕不能輕饒!”
聞言,皇帝君玉碸似有所悟一般,他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子初,遞給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
子初會意,心下一陣難言的感動,眼圈也隨即漲紅了。但她旋即垂眸下去,拚命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最起碼,眼下還不是哭泣的時候。
在子初的身後,葉赫明露深沉的眼眸凝視著屋內眾人,最後在納蘭太後躺著的床幃和張皇後處不住巡梭,思緒如飛。
且不論如今納蘭太後究竟是被誰害死的,慧太妃腹中的孩子又是誰下的毒手,但眼下張皇後卻是將矛頭對準了子初,顯然是想將這個罪名扣到子初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