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那麽寵愛納蘭太後,必定會因為納蘭太後之死遷怒於她們這些貼身宮女,很可能會下令全部處死,為納蘭太後陪葬!她不要死!
而現在唯一的生機,就是抓住機會,將所有的罪責都安到宋子初的頭上,有了宋子初這個主謀也轉移太上皇的怒氣,太上皇對她們這些貼身宮女或許就能多一絲憐憫,哪怕讓她們為納蘭太後守墓,也比就這樣被處死的好!
何況,眼下,張皇後跟宋子初針鋒相對,如果她幫忙咬死宋子初,張皇後或許會念在她的功勞上,加以恩恤。她是皇後,對於後宮之人的生殺大權,她一句話就能說了算!
反正按照納蘭太後的布置,原本就是要將謀害婆母及龍裔的罪名扣在宋子初頭上,各種細節和罪證早就準備好了,現在隻不過出了意外。
太後真的被人毒死,其他的還是跟原本的劇本相同,要坐實宋子初的罪名並不算難!
想著,紫苑頓時娓娓而談。
“自從太後娘娘病後,奴婢們侍奉娘娘,於飲食上從來都是再三謹慎,先試毒過後才讓娘娘用膳,不敢有絲毫的疏忽。隻有昨晚,因為一時高興,定王妃所做的翡翠白玉花……奴婢想著太後娘娘與定王妃畢竟是嫡親的婆媳,此次定王妃回京之後,太後對她又是親密有愛,幾乎連心都要掏出來給她,但凡有絲毫的良知,都不可能謀害太後,又憐惜太後娘娘整天都沒有用膳,隻想著娘娘身體受不住,既然喜歡,那就多少吃一些下去才好,因此就疏忽了……奴婢怎麽也想不到,定王妃表麵溫柔文靜,心地竟如此狠毒,隻因為之前太後娘娘曾經萌生過給定王殿下安排側妃之事,就會下這樣的毒手!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說著,紫苑還不住地磕頭,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見她嘴裏說著奴婢該死,卻是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自己頭上,竭力地撇清自己。稍加思索,子初就明白了紫苑的心思,她心中冷笑,表麵上卻是一副委屈憤怒的神情,咬唇道:“紫苑,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汙蔑我?昨晚的事情,不單是你一個人在場,大家都聽得很清楚。明明是母後說對其他的膳食都沒有胃口,隻想吃翡翠白玉花,可是禦膳房的廚子們都不會做,我原本覺得自己廚藝疏漏,不想做的,是你在旁邊說,我再雲州住了兩年,肯定熟悉這些雲州菜式,如今卻連一道菜都不願意為母後做。我見母後著實想得很,這才獻醜。怎麽你卻這般……這般……”
說著,猛地一跺腳,掩袖嗚咽,顯得委屈無限。
雙方各執一詞,爭執不下,以張皇後為首的眾妃嬪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似乎難以決斷。
“太上皇,皇上,其實想要辨明真相並不難,隻要將定王妃所做的翡翠白玉花端上來,請太醫驗一驗毒,就知道定王妃究竟是清白無辜,還是害死太後娘娘的凶手了!”
紫苑也不跟子初做口舌之爭,直接拋出了殺手鐧,“那盤翡翠白玉花,昨晚太後娘娘和慧太妃都未用完,尚有殘菜留在小廚房,取來一辨便可,請太上皇,皇上和皇後娘娘準許!”
當然,紫苑心知肚明,那盤翡翠白玉花經由她的手端回小廚房時,已經被做了手腳。
果然,當翡翠白玉花的殘菜端上來後,太醫稍加檢驗便肯定地道:“這道菜內的確被下了相當分量的毒蘭之毒,與太後娘娘和慧太妃所中之毒完全相同,隻是被濃湯的味道和生薑香料等氣味遮掩了毒蘭原本微腥的味道,不易發現。”
太醫這話,等於是宣判了子初的罪名,坐實了她謀害太後和慧太妃腹中龍裔的罪行。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子初身上。
君玉碸心頭一沉,看起來這根本就是場設計好的陰謀,完全是衝著子初來的!
心中不由得一陣懊惱,明知道納蘭太後對子初不懷好意,他今日就不該讓子初到懿和宮來。最起碼,先避開這個風頭,等他看出什麽端倪之後,再逐個擊破,好過現在這般,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扣上這樣的罪名,卻無法回擊!
君玉碸心下惱火,卻礙於身份不能立即開口為她辯解。自然,在心裏,他已經開始飛快的謀算著,思索張皇後和紫苑話裏的破綻所在了。
眾目睽睽之下,子初的表情卻從先前的委屈憤怒,變成了一種徹底的震驚,然後恍然大悟,緊接著是一股如烈焰般的憤懣和惱怒。
然而,這些情緒清晰地從她的臉上流過,子初突然冷笑出聲,隨即如同死水般沉寂下來,點頭道:“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君玉碸見狀,心下急於想給子初當中辯解的機會,連忙問道:“子初,你明白什麽了?是不是想到了能夠證明你清白的辦法?”
“事實俱在,鐵證如山,再清楚不過,分明就是定王妃她因為私怨而謀害太後娘娘以及慧太妃和她腹內的龍裔!”
眼見皇帝再度為子初說話,沈貴嬪又氣又恨,急忙截話,斷然道,“皇上,現在罪證確鑿,定王妃她謀害太後及龍裔,罪在不赦。臣妾以為,應該按照國法處置,判處定王妃斬立決。右相宋石安教女不嚴,致使她犯下大錯,也應該論罪!”
聽到沈貴嬪這話,張皇後本來還麵露讚同之色的。直到後來聽到最後一句時,她卻皺起眉頭,淡然道:“沈貴嬪妹妹慎言,如今雖然有證據證明定王妃跟母後的遇害脫不了幹係,但是,她的父親右相大人可是最近才立下大功,為國為百姓們解除了時疫之苦的。沈貴嬪妹妹的家兄跟宋府長公子曆來不合,這一點本宮也知道,但若是因為私怨而提出這麽一個建議,卻是並不妥當。”
君玉碸卻似乎從子初的表情中察覺到什麽便出言道:“你們兩個先不要打斷,既然罪證確鑿,何妨再聽聽定王妃的話?真相總會越辯越明,既不會錯漏真凶,也不會冤枉無辜。”
他說完之後,看再子初的表情,難道說這件事是納蘭太後與人串謀,本意是想要弄掉慧太妃腹中的孩子,然後再設下苦肉計栽贓陷害子初,結果卻陰差陽錯,以至於太後自己中毒身亡嗎?
可是,既然事情是太後自己主謀,那她怎麽會用錯劑量,弄得自己一命嗚呼?
君玉碸想來想去,總覺得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在眾人的再度聚焦下,子初似乎終於從震驚中蘇醒,恢複了平時的淡定自若,沉靜如冰雕,淡淡開口道:“我昨晚做的翡翠白玉花,在母後和慧太妃兩位用過之後,殘菜居然保存到了現在,而沒有被倒掉,也沒有被清洗?究竟是懿和宮的小廚房懶惰散漫到這種地步,還是說早就有人預料到現在的情形,故意留著這盤殘菜來作證呢?”
被她這樣一提醒,眾人也頓時察覺到不對。
的確,昨晚用過的殘菜,按理說早就應該收拾幹淨了,怎麽會保存到現在呢?難道是有人在故意陷害?
紫苑聞言微微一滯,隨即又道:“定王妃大概是想著,將摻了毒蘭的菜肴給太後娘娘食用,隨後小廚房會收拾殘菜,清洗碗碟,正好幫助你消滅了證據,是不是?隻可惜,因為你昨晚做的這道菜味道很好,所以太後娘娘特地發話下來,讓當時在廚房的廚娘都跟著學一學,這剩菜就被廚娘們留了下來,太後娘娘說是日後若想吃的時候,也不必每次都勞煩定王妃你!所以,這才湊巧留下了證據。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想必是太後娘娘的在天之靈保佑,讓謀害她的真凶無所遁形!”
她反應很快,立刻出言補了錯漏,再加上之前納蘭太後也的確這麽吩咐過,再又扯上鬼神之說,更讓人懷疑子初。
“好,就當你說的是真的,我可是在懿和宮的小廚房裏做的菜,周圍都是懿和宮的宮女嬤嬤,眾目睽睽之下,我怎麽可能在菜裏動手腳?”子初對著紫苑毫不示弱,冷聲質問道。
紫苑立刻反駁道:“定王妃又何必砌詞狡辯?你雖然是在懿和宮的小廚房中做菜,但是卻借故將小廚房裏的人手指使得團團轉,沒有一個人清閑。大家都在忙,精神集中在手中的事情上,你找個大家都沒注意你的空隙,往菜裏下毒又有何難?這點小廚房的人也都能作證!”
這個辯解的理由,納蘭太後早就想到,她們也早就想好了駁斥的辦法。
“佩服佩服,我不得不佩服紫苑姑娘!”
子初聞言冷笑,看著自以為得計的紫苑,眼角微微彎起,形成一抹迷人的弧度,淡淡道,“當時我記得很清楚,將是送到廚房門口之後,紫苑姑娘就借故要伺候母後所以轉身走了。從頭到尾,紫苑姑娘和其餘的幾位姑娘都在這裏服侍母後,我在小廚房裏做菜;而從發現母後出事到現在,紫苑姑娘也一直呆在這裏,不曾跟小廚房的人有過接觸。可是,先是我在小廚房做菜的情形,然後是廚娘們為了學習這道菜,慌亂中沒有收拾翡翠白玉花的殘菜……紫苑姑娘身在此地,卻對西偏院小廚房裏發生的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猶如親眼所見。難道說紫苑姑娘你有千裏眼,能夠隔院視物?還是說,這番說辭是紫苑姑娘你早就準備好的劇本,隻等著這時候說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