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張皇後也是七巧玲瓏心思的人,她眼眸微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
這明顯是在提醒眾人,宋子初這般設計是故意的,但好好的,誰會做這種事情?
唯一的解釋就是,子初早就有預謀毒害納蘭太後,為了防備將來事發後無法可辨,故意提前做好了鋪墊。
這卻是無力反駁子初所列舉出來的證人,改從行為舉止的蹊蹺處入手,將人們的思緒引導到對子初的懷疑之上。
“皇後娘娘,我自從回宮之後,就記著要謹言慎行,但便是如此,尚且常常遭遇意外,若是大意了些,豈不是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嗎?”子初抿嘴道,“至於我為何要這樣做,不過是因為一句俗話,小心駛得萬年船!因為昨晚慧太妃也在場,她跟我一樣,都是懷著身孕的人,我知道自己懷孕到現在不容易,可慧太妃呢?她隻怕更加不容易!將心比心,我不得不小心著,不為自己,也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要說起來,皇後娘娘應該記憶最是深刻才對。想當初,咱們跟薑嬪一起出去狩獵,可是明明是皇後娘娘跟她一起染上了那種疹子,最後,卻是皇後娘娘您毫發無損的回宮了,薑嬪.......卻就此再也了無音訊了呢!”
在場的嬪妃們,哪個不知道薑嬪的事情?此時聽子初提起此事,自然是免不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是啊,她們這些嬪妃的生死榮辱,都捏在皇後的手裏。可就如同子初所言,明明是一起染的疹子,皇後卻安然無恙繼續回宮做她的娘娘,薑嬪卻因此而毀掉了一張臉,從此以後,再也不得入宮們半步。
想想那次的事情,再看看眼前張皇後的步步緊逼,眾人不禁懷疑。
難道說,這次的事情又是張皇後在陷害定王妃?因為嫉妒皇上暗戀定王妃,所以她才這般不擇手段?
沈貴嬪和張皇後自然將眾人的臉色看在眼底,見勢不妙,張皇後才細聲細語地開口道:“這樣就不對了,翡翠白玉花的殘菜中驗出有毒蘭之毒,而母後所中之毒也是毒蘭。若照定王妃所說,菜肴中的毒蘭之毒是紫苑所下,那就隻能在母後用膳過後。用過的殘菜母後自然不可能再用,那母後又為何會身中毒蘭之毒,以至於命喪黃泉呢?可見這毒藥定然是在母後用膳前就加在了翡翠白玉花之中。若是如此的話,那最有可能動手腳的人……”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言外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在納蘭太後用膳前,這道菜是經由宋子初烹製出來的,最有可能下毒的人當然還是宋子初!
被她這樣一分析,眾人頓時有些迷糊起來,的確,納蘭太後既然中毒蘭之毒而死,那就是說,毒藥是在用膳前添加到菜肴之中,那最可疑的當然是做菜的宋子初……
但是,按照懿和宮那些宮女嬤嬤的敘述,宋子初身邊一直都有小廚房的宮女嬤嬤們在旁邊,應該沒有機會動手腳的啊!
難道說這些宮女嬤嬤終究還是有疏忽的時候,被宋子初鑽了簍子?
還是說太醫所言有誤,納蘭太後並非是因為翡翠白玉花中毒,而是另有緣由?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原本似乎清晰明了的案情,經過張皇後和宋子初的對峙,以及沈貴嬪的分析,反倒似乎越來越令人迷茫,摸不著頭緒。
到底太後是如何中毒身亡的?凶手又到底是誰?
嬪妃中沉穩的還好些,那些年輕沉不住氣的,這時候隻覺得心裏似乎有著千百隻爪子在撓著,恨不得立刻撥開眼前的迷霧,將事情的經過弄清楚。
終於問到這個問題了!
子初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納蘭太後的算計從一開始就很容易猜到,隻是因為身在懿和宮,周遭都是納蘭太後的人,需要多加小心,用個小小的障眼法,宋子初並沒有放在眼裏。
盡管後來出了意外,納蘭太後居然暴斃,紫苑又橫生枝節,衝出來指控是她毒死了納蘭太後,宋子初也並不在意,因為從一開始她就了解到一個事實,可以徹底地洗脫她在翡翠白玉花中下毒的嫌疑,因此她根本就不擔心這出庫投機的結局。
至於那些辯解,表麵上似乎是在為自己辯白,但真正的目的,卻還是在不動聲色地抹黑張皇後一向端莊的形象,尤其是要動搖太上皇維護張皇後的心。
如果太上皇動搖得越厲害,待會兒如果能夠指證此事是張皇後所為,張皇後被削減的權利就可能越大,最後能夠一次性將張皇後扳倒!
宋子初正要將這個殺手鐧拋出,忽然門外傳來太監的通報聲。
“皇上,江大人求見,說是有要緊事要稟奏皇上,可能會與太後之死有關!”
江堅濤?他怎麽會在這時候出現?又怎麽會跟納蘭太後之死牽扯上關係?
子初凝眸,轉頭看了一眼葉赫明露,和不解的眾人一道朝著門口的方向望去。
時近黃昏,光線漸漸昏暗,將萬物都籠罩在一片黯然的消沉之中。然而,江堅濤進來時,還是帶來了一股颯爽的英姿,將殿中諸人心頭的陰雲都掃去了一些。
進了寢殿,江堅濤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妻子,見她清麗的容色上一派沉靜,這才放下心來,轉瞬掠過子初,環視眾人,這才拂衣見禮,隨即道:“微臣參見太上皇,參見皇上!聽說太後娘娘不幸暴斃,微臣冒昧,敢問太後是否是中毒蘭之毒而身亡?”
太上皇見他進來,倒是微微皺眉:“你怎麽知道?”
“若是如此,那微臣就來對了!”
江堅濤說這籲了口氣,躬身道,“微臣今日回宮,從北照門進來,正巧遇到一樁事故。有采買太監借進出宮廷之便,私自夾帶宮中物品出宮變賣,又將宮外之物私自帶入宮廷,私相授受,從中謀取暴利,被北照門侍衛逮個正著,人贓俱獲。本來這事自由禦司監處置,不該微臣插手,誰知道北照門的護衛居然從這個太監的身上搜出一包毒蘭粉。”
“毒蘭粉?”太上皇麵色微變,眉宇緊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眼見得子初和張皇後僵持不下,局若迷霧,眾人正覺得難辨難解時,江堅濤突然帶來這樣的消息,好似一陣風,撥雲散霧,隱約露出真相的一角。
江大人既然前來稟告,想必是查出了端倪,或許就能解開納蘭太後身死之謎。
想著,眾人都凝神屏氣,等著江堅濤接下來的稟告。
“據那采買太監供稱,這包毒蘭粉是他前次替宮中一位貴人從宮外購得,因為當時買的量多,那貴人隻取走了一部分,原本叮囑他將剩下的毒蘭粉銷毀。誰知道這太監貪財,想著毒蘭粉在宮外售價頗高,想要夾帶出來變賣,沒想到竟然被逮個正著。因為牽涉到毒藥,又事關貴人,大內侍衛和禦司監不敢擅自決斷,因微臣在旁目睹了事情的經過,便央微臣一道前來稟奏父皇,順便為此事做個見證。”
江堅濤辰沉聲稟奏道。
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宮中的貴人,指的自然是皇帝的妃嬪。有妃嬪悄悄從宮外弄來毒蘭粉,手握毒藥,顯然心懷叵測。尤其妃嬪與皇帝親近,若是伺機拿毒藥來謀害皇帝,那可就是抄家滅祖的罪名!如果真鬧騰出這樣的滔天罪行,無論是大內侍衛,或者禦司監都不可能擔當得起,眼見著旁邊有位駙馬,就順勢將他拉下水。
有妃嬪從宮外弄來毒蘭粉,納蘭太後又身中毒蘭之毒身亡,慧太妃因此而小產,顯然意見,她八成就是謀害納蘭太後和慧太妃之人。
到底這人會是誰?
幾乎所有人的心頭都有這樣的疑問,太後脫口道:“那位貴人是誰?”
“是青蘭宮的沈貴嬪!”
這個答案一出,頓時引起一陣驚訝疑惑的聲音,顯然這個答案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納蘭太後年輕時榮寵太過,為人驕橫,在宮中樹敵無數,被人嫉恨乃至暗害並不稀奇。但事出必有因,如今納蘭太後已經是太後,長居懿和宮,很少插手過問宮中的宮務。這些嬪妃們,都知道她並非皇帝的生母,因而對她也隻有麵上的敬畏而已,而沈貴嬪是皇帝的嬪妃,就算謀害了納蘭太後和慧太妃,對她又能有什麽好處?
而此時猛然被供出來的沈貴嬪顯然也一下子嚇得渾身癱軟,她先是哀哀的看了一眼張皇後,見張皇後並不理會她的求情,遂咬咬牙,不等別人問話便伏地不住地磕頭,哭訴道:“太上皇明鑒,皇上明鑒,臣妾絕無謀害太後之意啊!太後娘娘乃是宮中最高份位的長輩,妾身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謀害她啊,那毒蘭,這隻是巧合,是意外,是……皇上,臣妾冤枉啊!”
說著,放聲痛哭,涕淚齊下。
“冤枉?太後中毒蘭之毒而亡,采買太監卻說曾經為你購得毒蘭粉,你要怎麽解釋?你究竟為何要謀害太後,還不從實道來?”
皇帝原本還想問問毒蘭粉的事情,見沈貴嬪這樣,就知道那采買太監所言無誤,當即厲聲叱問道。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的確托人從宮外買來毒蘭粉,但是,這毒蘭粉是……是太後托付臣妾所購,臣妾買到毒蘭粉之後,已經全部都交給太後了。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沒有謀害太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