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宸便往袖子裏一摸,摸出一個銀錠子來,放在手裏掂量了一下,道:“帶了,這個是十兩的,你要給她?”
子初接了過來,趕在這女孩子出門之後的拐角處攔住了她,將銀子塞到她手裏,留下一句:“我住在夕月胡同,你若想找個差事來做的話,可以來找我。”
說完,便拉著君玉宸走了。上了馬車之後,徑直來到尚未開張的花想容的門口,又是忙活到天黑時分,這才離開。
宋府門口,自宋石安被放出來之後,赫連府的人便將宋府團團圍住了。赫連浩然派了七八個得力的管事,前來盤查賬目。宋石安許是覺得沒麵子,回府之後便躲進了書房裏,兩耳不聞窗外事。但朱曉顏可就沒這個運氣了,她被扣押在京兆府衙門監獄裏,雖是女監,但一時半會也是出不來了。
宋子嵐看著眼前進進出出,不停的忙活著將物品搬來搬去的下人們,嘴角的冷笑便更加濃了。她吩咐人將自己的院子門關起來,並讓兩個貼身丫鬟開始收拾箱籠。第二天一早,隻派人知會了宋石安一聲,便乘了一輛青棚馬車,靜悄悄的離開了京城來到郊外的一處莊子落了腳。
安順殿中,上官婉愔正坐在圓桌前,看著擺在自己麵前的幾份菜肴,雙眼發直眼神飄忽。
見她不動筷子,孫掌儀心中了然,麵上卻還忍著笑,指著桌麵上的菜肴對她說道:“上官小姐,這菜肴端上來都半天了,雖說夏日,但也不能這麽涼下去的。不然,吃了總歸是對身體不好。若讓皇後娘娘知道了,奴婢們肯定要擔責的。”
“嗯,姑姑說的是,我這就吃。”出乎意料的是,上官婉愔這回居然隻是溫柔頷首,似乎並沒有什麽情緒一般,拿起一個青花葫蘆紋瓷碗,親手盛了一碗濃香撲鼻的魚湯,做陶醉狀的聞了一下香味,接著讚道:“夏日裏總是胃口清淡,我就多喝點湯,今日的鯽魚很是新鮮呢。”
說完,又指了指旁邊的兩樣,吩咐宮人道,“把那芽韭炒鹿脯絲、山藥櫻桃肉挪到前麵來,再去盛大半碗碧粳飯上來。”
“是,上官小姐。”
侍女們依言而行,隻是,上官婉愔堪堪喝了兩碗魚湯之後,便放下了手裏的碗,然後,就說自己已經吃飽了,轉身下去散步去了。
孫掌儀看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心道,我就不信了,還折不服你這小丫頭片子。
但到了夜間,上官婉愔歇下之後,不多時,便聽她的房間裏發出了十分可怖的聲音。
“吭哧吭哧吭哧.......”,這聲音在安靜的夜裏,聽起來格外的滲人。小宮女們大著膽子進去掀開帳子一看,隻見上官婉愔正抱著一管木頭,在嘴裏兀自啃的帶勁。一麵啃,還一麵馬模模糊糊的讚道:“嗯,好吃,哎呀,我可真是餓死了。”
小宮女們從來沒見過這等景象,當下嚇的是魂飛魄散。連忙跑去叫了孫掌儀過來,孫掌儀大半夜的被叫醒,心裏憋著火,但又不能不來,遂進門之後就吩咐人退下,準備好好的教訓一下上官婉愔。
誰知道,這上官婉愔就像是中了魔障一樣。待她一靠近,她就立即撲將上來,衝著她的胳膊就是狠狠的一嘴咬了下去。
“哎呀痛死我了!你幹什麽呀?怎麽咬人呢?”
孫掌儀自然拚死將上官婉愔推開,但她忘記了,上官婉愔可是出身將門之家的。她這一身的力氣,豈是自己就能輕易推開的?
於是,上官婉愔在裝模作樣的將孫掌儀給咬了個遍體鱗傷之後,這才擦擦嘴角,滿意的砸吧砸吧嘴巴,嘴裏嘀咕著:“還是有點餓呀,算了,先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你.......”孫掌儀氣的發蒙,但領教過上官婉愔的一身蠻力之後,她還是不敢繼續再待下去。於是抱著一身的傷口落荒而逃,待次日到了納蘭皇後跟前一番哭訴之後,納蘭皇後卻皺著眉頭道:“你說上官婉愔夜裏夢遊?這症狀真不真?有沒有讓太醫看過?”
孫掌儀心裏憋著火,但仍如實道:“早上有請太醫來看過,太醫說的確是夢遊之症。但奴婢覺得,這.......這也太可怕了吧?萬一若是她將來發作起來,將咱們定王殿下當做了奴婢,拿來一頓好啃,那可怎麽辦?”
納蘭皇後也覺得有些後怕,當下不敢大意,便立即召了太醫過來問話。
“啟稟皇後娘娘,微臣看過上官小姐的脈象,確定是夢遊之症。但此症最大的誘因,卻是因為上官小姐夢中覺得腹中饑餓,所以才有了這些有異於常人的舉動的。若是讓上官小姐睡前吃飽的話,想來就沒有這些症狀了。”
納蘭皇後這才鬆口氣,轉過頭,卻板起一張臉,對孫掌儀十分不悅的訓斥道:“早就跟你們說過,要調教她的性子,但是不能待薄了她的吃穿用度。否則,將來若上官元吉追究起來,是你擔待還是本宮擔待?”
“是,娘娘,奴婢知錯了。”
孫掌儀挨了一頓咬不說,這頭又在納蘭皇後這裏領了一番訓斥。她心下不忿的很,回道自己所住的地方,關在屋子裏發了半天的悶氣之後,又有宮女跑來告訴她,上官婉愔居然拿著魚竿去釣魚去了!
“什麽?這可真是......唉!這死丫頭,我就知道,她昨晚上那一出就是故意的!”
孫掌儀十分煩惱的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卻是無計可施。想了想,便對小宮女吩咐道:“你們去看著她,隻要她不亂來,也就由著她去了。對了.......她是在什麽地方釣魚?”
小宮女便答道:“回姑姑,上官小姐正在浣花水榭那邊釣魚,您這是要過去看看嗎?”
“浣花水榭?.......嗯,你去,一會兒,就跟她這麽說......”.
打發走了小宮女之後,孫掌儀十分愜意的在自己的榻上重新坐下。想到一會兒納蘭皇後接到東西之後的表情,她便頓時覺得,自己身上被咬的傷口似乎也不那麽疼了。
水榭這邊,上官婉愔難得自在一回,便隻管自己甩開膀子,在水榭上下蹦躂了起來。上官將軍年輕時也喜歡垂釣,所以小時候常帶著她去釣魚。對於此中門道,上官婉愔可算是個中老手了。
再加上後宮的水榭當中,養著的錦鯉都是十分肥美笨重的,幾乎從來就沒見過魚鉤和魚餌,不到兩根香的功夫,上官婉愔便提著手中的小瓷盆,十分滿意的說道:“可算是發現一個好玩的地方了,走,今兒先回去,咱們明日再來!”
小宮女們圍上來,也瞅著盆子裏的各色錦鯉拍手說說笑笑的。正在此時,忽然有個小宮女在人群中說道:“這魚兒可真漂亮,奴婢記得皇後娘娘也是十分喜歡養魚的。正好前幾日,娘娘寢殿裏的那個魚缸裏養的一些魚兒都死了,若把這些魚兒送到娘娘麵前的話,想來皇後娘娘一定是十分高興的。”
上官婉愔本來不屑於做這種討好納蘭皇後的事情,但在宮裏待了這些日子,她也漸漸明白過來了。對著下人奴婢的時候,自己固然身份高貴,不必看她們的眼色做人。特別是對著孫掌儀這樣的刁奴,那更是絲毫也不能露怯的。一定要吃住她們,否則將來她們就會把自己當做主子看。
但對著納蘭皇後,她始終是自己的長輩,身份地位又遠在自己之上,更何況,她還是自己的未來婆婆......想到這裏,她便轉了轉心思,對那個小宮女讚許道:“嗯,你的這個建議很好。走,回去找個好看點的盆子,咱們這就給皇後娘娘送魚去。”
小宮女見她果然上當,便笑著點點頭。待回道安順殿之後,眾人又是好一頓忙乎,這才找出了一個能夠讓上官婉愔看著滿意的魚缸,連著之前釣到的那些魚兒一起,喜滋滋的送到了鳳儀宮裏。
上官婉愔的這個舉動,起初倒還真讓納蘭皇後覺得心中一喜。她似乎覺得,自己改造媳婦的計劃,看到了一些成就。
於是,在上官婉愔離去之後,她便對著那一杠子的魚看了又看。
“娘娘,您這一招果然高明,您看,上官小姐如今可不是開始懂事了麽?照奴婢說啊,上官小姐以後定然會越來越孝順的。”
“嗯,這丫頭本宮看著她也算順眼,隻是以前被家裏給慣壞了。如今,既然送到了本宮麵前,本宮自然是要替她老子娘好好的管教管教的。”
納蘭皇後說著,又想起了君玉宸這個不聽話的兒子來。遂恨恨的道了一句:“去,打聽一下,那小冤家這幾日陪著宋子初那丫頭在外麵都做些什麽呢?”
紫鵑便陪著笑,撿了不要緊的話回道:“娘娘,殿下在外麵倒也沒做什麽,隻是每日帶在院子裏,據說也不怎麽跟人來往。不過昨日裏,京兆尹何大人那邊就派人來說,殿下似乎在街上跟一個無賴起了衝突,那無賴想要敲詐殿下,殿下就派人報了官。如今已經是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