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太上皇便朝君玉碸身邊的劉產道:“朕記得,皇上如今日常起居事宜,都是你在打點?那麽你可知道,皇上身上的龍隱佩,到底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又是在什麽地方遺漏的?事後可有派人去查找?”
劉產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好,當下連忙跪下,誠惶誠恐道:“回太上皇的話,奴才有罪,奴才治罪了。這幾日,皇上忙的連軸轉,本來奴才就該更加留心著這些細枝末節的。但是奴才竟然一時疏漏了,以至於皇上的貼身之物都被人偷走,奴才有罪!請太上皇恕罪!”
“有罪!你自然是有罪的!不過你區區一個奴才,卻給皇上招來了這樣的災難,此種罪行,朕,便不能輕易饒恕了。若不然,這宮裏,以後豈不是會人人都如你這般,毫無法紀可言?”
說完,太上皇便吩咐道:“這奴才不能留了,拉下去,亂棍打死。”
聞言,子初和君玉辰君玉碸等人都是一陣愕然。看來,太上皇這是已經起了疑心了,否則,以劉產如今的身份,他既然是皇帝的近侍,那麽打狗還要看主人的顏麵呢?豈能如此輕易就將其處死了?
子初跟劉產有幾分交情,當下就想出言救人。隻是,見她剛要張嘴,君玉辰就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宜出聲。
果然,不待子初開口,君玉碸已然道:“朕身邊的奴才,便是出錯,也要審問清楚再做定奪。父皇,朕知道您如今必然震怒,不過劉產一直以來負責紫宸殿諸事,不分大小,事無巨細,從來都是條理分明,並不曾有犯錯的時候。所以,此事還要從長計議,來人,先將劉產帶下去,朕一會兒親自審問!”
眾人一聽皇帝此言,都是心下了然。看來,太上皇和皇帝父子之間,如今就因為這麽一枚玉佩,和劉產這個奴才的生死去留,便產生了偌大的分歧了。
而此時,當著眾人的麵,皇帝君玉碸更是騎虎難下。若不護著自己的奴才,那麽日後,他這君主的顏麵何存?但若執意護著劉產,那麽他跟太上皇之間的父子感情,又如何維係?
又到底是誰在謀害他?
君玉碸即驚且怒,可惜他這幾年登基之後諸事順遂,少有意識到自己身邊一直存在著這樣的隱患。對後宮的事情所知甚少,又完全沒想到會有這種禍事牽扯到自己身上,直到這裏才被告知,一時間茫亂而毫無頭緒。
他努力地讓自己鎮靜下來,好一會兒才道:“父皇,朕從來與皇太後之間的關係還算和睦,且自從皇太後此次回宮之後,朕也一再試圖跟她修複關係。如今父皇年事已高,朕為人子者在,自然應該體察父母的心情,朕沒有必要在此時對皇太後做什麽,更不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還請父皇明察!”
說著,深深俯下身去,因為氣急,臉上神色也是極為難看。
看來,對於納蘭太後和聖元皇太後之間的恩怨,太上皇和君玉碸父子之間也是頗有嫌隙的。
子初看著皇帝的舉動,忽然覺得,生在皇室,其實也是一種說不出的悲哀。就如此刻的君玉碸一般,當著一眾嬪妃的麵,卻要為自己的奴才辯解,可想而知,他此刻心裏的痛苦是多麽的難以形容了。
“太上皇,皇上,其實臣妾以為,此事並非隻有青雲一個人能夠指證凶手,還有一個人應該也知道。”見皇帝含冤莫白,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沈貴嬪突然開口。
聞言,太上皇少不得轉頭過來,問道:“你說的是誰?”
“就是懿和宮的這位巧伊姑娘。”沈貴嬪忽然間似乎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太後娘娘中美人香之毒而亡,這件事是確然無疑的,巧伊姑娘既然能夠說出美人香這個名字,想來跟幕後真凶也有關聯。而且她故意到張皇後娘娘跟前說那些話,想要挑起皇後和皇上,以及定王妃之間的矛盾,顯然是出自幕後真凶的安排。不如問問巧伊姑娘,到底是誰指使她這樣做的,豈不就真相大白了?”
之前巧伊出來指證子初,惹得皇帝和皇後幾乎當場翻臉,原本是十分引人矚目的,但因為子初翻盤翻得太快太過震撼,以至於眾人一時都忘記了巧伊這個一個攀誣王妃的宮女。
直到這時候被沈貴嬪提醒,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號人物,也跟這件事有關聯。
到了這時候,巧伊當然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成為棄子,心如死灰,當即跪地道:“奴婢……奴婢的確也是受連吉祥連公公的指使,去向皇後娘娘告發,想要借皇後娘娘之手除掉定王妃。美人香之毒乃是連公公告知奴婢,然後奴婢想辦法托人找來的。至於青雲在懿和宮屢屢遇險,也是奴婢從中出力。但奴婢都是聽從連公公的吩咐才這樣做的!”
這卻是將君玉碸方才的辯解全部推翻,將事情徹底地扣在了君玉碸身上。
因為,從頭到尾,君玉碸都無法解釋,為什麽他隨身攜帶的隱龍佩,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這個連吉祥的手中!
君玉碸一臉鐵青,隱忍了許久,竭力平靜了自己的心情,好一會兒才道:“這個宮女真是會說笑,你是懿和宮的宮女,皇太後身邊的人,而連公公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太監,他有什麽本事讓你聽從他的吩咐,做下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宮中寂寞,奴婢無意中結識了同在花房那邊當差的孫公公,他是奴婢的老鄉,對奴婢極為體貼,奴婢一時鬼迷心竅,就……”巧伊低頭羞慚地道,“連公公說,聖元皇太後當初的死因就是跟皇太後有關,因著這個緣故,皇上其實對皇太後是很有心結的。如今皇上想要為自己的生母報仇,若是奴婢能助皇上一臂之力的話,那事成之後,他和奴婢都有擁附之功,必定能夠安享榮華富——”
“你——你簡直是血口噴人!胡說八道!”君玉碸心情一陣激蕩,怒喝著想要打斷她的話,卻隻覺得一陣氣短,幾乎喘不上氣來。
父皇尚在,他這個兒子就想著要弑殺繼母為生母報仇的事情,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語,任何帝王都不可能忍受,絕對是寧可錯殺,也不枉縱的。
所以如今,無論謀害納蘭太後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聽了巧伊這樣的話語,父皇都絕對會對他不滿,說不定就此順水推舟,幹脆會除掉他這個兒子,以絕後患。
這招實在太過陰損狠毒!究竟是誰,要這樣置他於死地?
事到如今,連子初也不得不為這幕後主使所布出來的連環局而喝彩。因為從一開始,他就算計好了所有人,也算計好了事情的任何一種走向。不管如何,納蘭太後一死,那麽皇室的爭鬥就此掀開序幕,而且,太上皇和君玉碸父子之間的心結,也會就此被牽出來,除非分出個是非對錯,否則隻怕難以收場。
這種事情,子初當然不可能坐視,當即出列,打斷了巧伊的招供,福身道:“太上皇,皇上,事情真相如何,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但現在時辰不早,今日乃是母後出殯大行之日,若錯過了時辰,便是為世人所側目了。所以,唯今最重要的,還是先讓大家將母後的靈柩送去皇陵當中入土為安,回來之後再慢慢詳究此案!”
張皇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子初,也道:“父皇,皇上,臣妾認為定王妃所言極是,雖然說此事非同小可,但母後出殯,畢竟是舉世矚目的儀式。咱們身為皇室兒女,自然還是要以孝道為先的。”
“兒臣也認為母後大行乃是最重要的大事,其餘的容後再說其他!”君玉辰附和道。
經過方才的話語,君玉碸也知道了自己這個同胞兄弟對自己的情誼,原本作為納蘭太後的兒子,君玉辰的心情肯定是最難過的。但是沒想到他此時非但沒有懷疑自己是凶手,反而在這時候站出來為他說話,不由得朝他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君玉辰收到兄長的目光之後,隻是微微頷首。子初這一幕看在眼底,心下覺得十分的欣慰。
“既然都這樣說,那就先準備起行吧!”太上皇沉著臉道,卻沒有理會在場的人,而是直接命了自己身邊的內侍前去傳旨,讓外麵的文武百官準備起行,禮官準備儀式等。
“回太上皇和皇上,離欽天監之前選定的出行吉時,還有半個時辰。”
聞言,殿內頓時又陷入了一片沉寂,眼看著事情的走向越來越不明朗,誰都不敢妄言。
子初正在思索眼下的局麵,居然察覺到一道凝銳的視線,抬頭望去,卻見太上皇幽黑的眼眸正盯著她看,見她察覺到了之後,又不動聲色的掠過君玉碸,再看向張皇後,眸帶詢問。
子初因此知道,納蘭太後遇害這件事,太上皇始終都是按照出現的證據來論斷,從來不曾表現出針對誰的模樣,也就是說,之前並非他真的懷疑她宋子初,或者是自己的兒子,相反,從一開始,太上皇就有自己的判斷,他對納蘭太後的死耿耿於懷,卻因為各種原因隻能隱忍著,無法發泄痛苦與憤怒。
但在他的心裏,卻不能對此釋懷。所以,在巧伊後來攀誣咬出其他人的時候,他便索性按而不發,通過別人來改變事情的走向,從而達到自己想要追查真想的目的。
但是,現在嫌疑集中在君玉碸身上,這顯然不符合太上皇的預期。
所以,他在問她,有沒有辦法洗脫君玉碸的嫌疑,再找出確實的證據找出背後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