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很生夏暖暖的氣,甚至不去看她,可是,她手上鮮紅的血液,和翻飛的傷口還是映入了他的眼。
胸口的疼越來越令他煩躁,隻有殺戮才能洗滌這種煩躁的心情,而麵前這個女人就是他今天的突破口。
白然的精神被這始料不及的一幕逼到了崩潰的邊緣,這件事情,她密謀了多久……她想了多久?
就在她快成功的時候,讓一切都付之東流嗎?她不甘心!
她天上的姐姐也不甘心!
為什麽他們夏家人就能活的好好的?為什麽傷害別人的人就能好好的活著,而被傷害的就活該痛苦致死?老天不公平!
白然坐在地上,眼前已經是一片白,眼中彌漫的是濃烈的悲傷和對夏家的恨意。
然而,白然卻不知道,對於莫子詩而言,她更希望自己還是植物人,至少不用每天都活在這深深的自責和悔恨當中。
而夏暖暖更是因為白然的做法,間接的過上了非人的生活,夏之山更是痛苦至極,一個人卻不能暴漏在陽光下,而且一躲就是十幾年,那是怎樣的煎熬?
雖然白華死去了,但也死在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懷裏,而夏家的人卻都生活在痛苦中,這麽多年,贖罪也贖夠了,老天是最公平的。
他會將一碗水端平,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你錯就錯在不該有動夏暖暖的心……”
龍嘯天的聲音仿佛是來自海角卻又仿佛近在耳邊,沒有人犯了錯還能逃脫,那好似末日的審判一般。
可是對於白然來說,也許讓她去見她天上的姐姐,是比讓她活在這世上更好的辦法,一個人活在仇恨裏,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怎麽去傷害自己怨恨的人,那也是一種煎熬……
醫院的搶救室此時亮著紅色的燈,莫子詩正在進行搶救,而病房外,一雙桃花眼就那麽看著牆壁上的紅燈,眼睛亦是一眨不眨,麵上的淚痕都想不起來擦……
夏暖暖此時大腦一片空白,隱約中,她隻記得一個信念,不管怎麽樣也要讓母親活下去,她受了那多罪,吃了那麽多苦,現在終於要過上些好日子了,為什麽就不能讓她好好的生活呢?
眼淚無意識的往下流,沒有抽泣沒有顫抖,有的隻是不斷湧出眼眶的淚水。
母親,母親才剛剛回到她的身邊啊!
一旁的龍嘯雲隻能看著卻幫不上任何忙,想起爺爺住院的時候,他是什麽心情,恐怕夏暖暖此時就是什麽心情。
可是,那個時候,他還能把氣撒在夏暖暖身上,此時的夏暖暖又該怎麽辦?
而且……爺爺是一直都有心髒病的毛病,莫子詩卻是被別人害的……
醫院電梯驟然到站,龍嘯雲抬頭一看,“哥。”
龍嘯天微微點頭,緩緩朝前走來。
夏暖暖此時已經完全進入了自己的世界裏,根本就聽不到周圍人在講什麽,對周圍環境的感知也漸漸降低到了零。
她一片白的大腦內隻有一個清晰的信念,就是不斷的祈禱莫子詩醒過來!
龍嘯天看到夏暖暖已經被包紮好的手,心裏泛著疼,走上前,要將夏暖暖抱在懷中,卻不料,夏暖暖身子微微一顫,下意識的躲過他的手臂。
龍嘯天的動作頓時停在原地,看著夏暖暖的黑眸中彌漫著淡淡的錯愕。
“嘯天……你先回去吧,我沒事。”夏暖暖眼眸中淡淡的失神,她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所有人。
她現在隻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一切都讓它靜下來。
龍嘯天眉頭皺起,卻不再有任何動作,人也不走,隻是安靜的坐在夏暖暖身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龍嘯雲看到這樣的老哥,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輕輕靠在牆麵上,盯著裏麵手術室的燈,心裏也不禁為那個隻見過幾麵的女人祈禱著。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燈滅了,莫子詩被推了出來,夏暖暖連忙站起身走上前,看著母親蒼白至極的臉色,卻是已經清醒過來。
豆大的眼淚翻湧出來,夏暖暖哽咽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沒事……媽媽沒事!”虛弱的聲音透著極致的沙啞傳進夏暖暖的耳朵。
夏暖暖拿起莫子詩沒有插著針管的手放在臉上,“媽媽……”
“好孩子……”
就這樣,眾人將莫子詩推進了病房中。
夏暖暖坐在旁邊,就是不肯放開莫子詩的手,“媽媽我從來都沒有怪你,謝謝你……謝謝你沒有丟下暖暖一個人……”
莫子詩的手已經被縫合,手腕處打了局部麻藥,所以現在根本感覺不到疼,隻是剛剛輸完血,現在又打消炎的吊瓶,身體多少有些受不了,但是除了虛弱,已經沒有大礙了。
“不會……媽媽不會的……”莫子詩用手摸著夏暖暖的臉,掌上的溫度讓她覺得她的決定是對的。
沒錯,她剛才確實是沒有了求生意識,因為她已經受夠了這種生活,這種每天都活在愧疚自責噩夢中的生活。
可是,夏暖暖就是這所有噩夢中的一點光,人有的時候確實隻想為了希望而活著,哪怕隻有一點光,隻要一想,就能讓人一直暖下去。
“媽媽,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任何人都沒有,所以不要再自責也不要再這這麽痛苦好不好?”
夏暖暖說完便哭倒在莫子詩的病床邊。
此時莫子詩卻淡然的笑了笑,手輕輕撫摸著夏暖暖的頭。
“媽媽知道,你不怪我……可是,媽媽怪自己……當年的事情壓在胸口永遠都抬不起來,就算我想放下,可是我的良心也放不下……隻是由我自己來承受……”
隨即,莫子詩緩緩將當年的事情一一道出,夏暖暖也擦了擦眼淚聽著。
而身後一直站著的龍嘯天和龍嘯雲也一直知道所有事情,所以也細致的聽了起來。
那是一個烏雲滾滾的傍晚,本是夕陽斜下,此時卻已經是烏雲蓋頂,空氣中都混合著極致的沉悶,那沉悶仿佛都讓人透不過氣。
年輕的莫子詩挺著大肚子,從那白華的保姆手中接過一個嬰兒,那嬰兒周身都包著小被子,露出的小腦袋上,大大的眼睛看著她直樂,一點也不認生。
莫子詩也是快要為人父母的人,看著這陶瓷一般的小人兒,不禁心頭一暖,可隨即那暖意卻是很快被其他東西吞噬殆盡。
她必須要把夏宇抱走送人才行,哪怕他可愛至極,為了自己肚子裏麵的孩子,她真的不得不去做!
天邊的雲滾動的越加駭人,那樣子仿佛要把這天地吞噬碾壓一般。
“夫人快走吧,一會裏麵那位就要醒了。”那保姆催促著。
莫子詩連忙將那陶瓷般的小嬰兒放在車上,轉手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裏麵至少十來萬塊錢,在這個人均工資幾百塊的時代,十萬塊錢對於普通人家相當於天文數字了。
顛了顛那牛皮紙袋,莫子詩轉身將它交給那個保姆,“這些錢夠你用的了,走的遠遠的,好好過日子。”
那保姆連忙點著頭,她這就是拐賣兒童,她又怎麽可能回來?
一切塵埃落定。
莫子詩目送那保姆消失在視線,便將夏宇放置在車上,驅車朝她計劃好的一個地方開去,就在這個時候,天上烏雲滾滾,那不斷翻騰的烏雲仿佛就壓在人的腦袋頂上。
樣子說不出的可怕,莫子詩將車子開的極快,卻還是敵不過這欲來的風雨。
幾道夾雜在烏雲中的閃電打了下來,映入夏宇那稚嫩的大眼中,隨即滾滾而來的悶雷仿佛突破了某種阻礙,響徹如同在耳邊。
“哇唔……”瞬時間,嬰兒的啼哭響徹這方天地。
莫子詩猛然停下車,看著副駕駛上撕心裂肺哭泣的嬰兒,心裏泛著心疼,手要將那孩子抱在懷裏時,懷著孕的大肚子驟然一痛卻很快恢複如常,但還是生生將她的動作頓在了原地……
不……已經做到如此了!必然還要做下去!
如果她對這個孩子心疼了,那誰來心疼她肚子裏麵的小寶寶?
莫子詩痛苦的看著那個哭泣的孩子,猛然轉過頭,眸子中閃爍著一種堅韌,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頓時又衝了出去。
夏宇依舊在不停的啼哭,莫子詩一邊流著淚咬著唇,一邊將車速開到極快,一眼都不敢再看夏宇,就怕隻一眼,她就忍不住將那嬰兒送回去。
終於開到了預定的地點,那是H市郊區一個平房,裏麵住著的是一個空巢老人,那老人不能生育,老頭也早就去世了,她一直想有個承歡膝下的孫子,這個老人一定會對夏宇好的……
良心的本性,讓莫子詩無法按預料那種將夏宇放置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思來想去,她隻希望老人能好好的帶夏宇。
她緩緩將夏宇抱起,那哭啼的聲音卻絲毫不減,雨霧中,她和他都已是渾身濕透,閃電和雷聲卻還在不停的嘶吼著。
她強迫自己將夏宇放在那老人院門的屋簷下。
看著夏宇舞動著小手在空中揮舞著,哭喊都已經變得聲調,心靈被深深的觸動著,那痛苦不比天邊的閃電打在身上小。
可是……她卻必須要這麽做!
轉身,莫子詩上了車,掛檔,油門,倒車,動作行如流水,車便衝了出去……
當莫子詩講完這一幕的時候,夏暖暖已經淚流滿麵了,母親一直的噩夢都是這樣的一幕,那是來自良心身處的譴責,所以,她根本就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