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巫靈堡,後山,祭壇。
巨大廣場空曠而荒涼,四周沒有任何建築物,高大的樹木好像圍牆般把整個廣場牢牢圍住。
山石巨木壘成的祭壇方圓上百米,高亦超出地麵近十米,無需過多裝飾與點綴,單是那屹立大地的雄偉高度,足顯神聖莊嚴。
祭壇中高聳著十根插雲石柱,其上雕刻有栩栩如生的各種異獸猛禽,活靈活現似欲衝天而起。
這裏就是整個巫人族,或者說巫靈堡所有族人心之聖地——巫靈族祭祀大廣場。
今晚,所有巫靈堡族人皆聚集於此,默默的看著祭壇石柱上綁著的十名渾身赤.裸,臉現悲苦的妙齡女子。
恰好一片烏雲飄來,遮蔽了如水月色,黑暗之中,本是神聖的氛圍平添了幾分詭異。
這個時候,突然一陣喧嘩聲響起,伴隨著聲音的源頭,一群婦孺老幼,正哭天抹淚的朝著祭祀廣場而來。
人數不算太多,但也近百,浩浩蕩蕩,哭聲震天,蔚為壯觀。
但還不等靠近,一群手持骨叉,臉泛青色的壯漢就迎了上去,把一眾婦孺老幼死死的阻隔在了廣場外圍,任憑人群如何掙紮求饒,眾大漢兀自不動分毫,甚至連臉色亦不變半分。
“遠山,阿爺求你了,算阿爺求你了好嗎?桂花還小,昨天才剛滿十六,你可是看著她長大的啊,她小時候你還親手抱過她呢,阿爺求求你放過她好嗎?”
“族長,族長啊,求你饒過我妹妹這一次好嗎?三天,不,一天,再給我一天時間,我一定給你找一個更合適的人選,我阿妹不能啊,求族長可憐可憐我阿妹吧?”
“喪遠山,你個畜生,我喪天明哪點對不起你?你捫心自問,這些年我有沒有做過哪怕一件讓你不高興的事情?你讓我殺誰我就殺誰,你讓我去青巫堡苦水井下毒,我就去苦水井下毒,甚至你看上了桂魚那個爛女人,我也心甘情願把她獻給你……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連我唯一的女兒也不肯放過?放了她,喪遠山你個畜生養的,聽見我的話沒有?給我放了她,換一個,換另外一個……”
……
“夠了!”
麵對一群老弱病殘的怨毒辱罵,喪遠山臉色不變分毫,猶自平靜道:“每月的朝聖祭祀,事關整個巫靈堡所有族人生死存亡,你們有什麽好抱怨的?”
渾黃老眼驟然一冷,喪遠山驀地踏前一步,一指背後十名綁在石柱上的女子,高聲道:“哈哈,舍不得了?哦,對,那上麵有你們的女兒,妹妹,甚至是唯一的摯愛,但如果你們還是巫人一族,我想你們捫心自問一下,你們究竟有什麽資格心痛?
有什麽資格舍不得?
難道,你們的家人就是人,別人的家人就不是人了嗎?”
話到這裏,喪遠山的音量陡然提高,臉色亦再不複之前的平靜。
“你們不要忘了,作為巫人一族,你們之所以還能活到現在,不是你們本事有多大,或者是你們對巫靈堡貢獻有多少,僅僅隻有一點,那就是別人家的女兒,在每個月的這一天,一次次無怨無悔的犧牲,這才換來了你們這群自私鬼的苟延殘喘!”
“可是遠山,阿花年齡還小啊……”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嫗扯著嗓子大聲嚎哭道。
“還小?哈哈哈,真是笑話,甘大娘,難道你真的老糊塗了嗎?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三十年前,我親自送上祭壇的小女,那時候她才多大?
作為族長,我可曾說過她年齡還小?我可曾像你們一般無理取鬧過?”
如果說之前所有人還可以借心痛親人愛女逝去為名,朝喪遠山辱罵胡鬧,但到對方說出這句話後,一群婦孺老幼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喪遠山說得不錯,三十年前,因為十名祭祀聖女突然有一人得怪病死在了祭祀前一刻,眼看羽人族的聖者即將降臨,那時候就是喪遠山,尊敬的族長大人,義無反顧的獻出了自己不滿十四歲的愛女,補齊十名之數。
即便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眾人也始終無法忘記,當晚那個名叫喪芊芊的小女孩哭得有多傷心,臉上流露出的絕望和恐懼有多濃烈。
喧鬧的潮水來得快去得更快,見那群匆匆趕來的族人無言以對後,喪遠山就暗自點了點頭。
並非冷血到不知傷痛,隻是這種痛經曆過太多,心靈早已經遍體鱗傷後,再多的痛,也就不是痛了。
不知何時,一陣微風拂過,吹散漫天烏雲,露出一輪冰盤似的冷月。
喪遠山抬頭望天,又掐指輕捏,突然臉色一沉,朝著那群外圍婦孺老弱厲聲道:“子時已到,聖者隨時會降臨,給我把他們全都押下去,今晚所有擅闖祭祀廣場者,通通禁足三年,供給減九成!”
“且慢!”
這個時候,突然一把淡淡的聲音傳來,聽見這把聲音的喪遠山臉色就是一變,旋又露出苦笑,“林……林尊者,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讓你在祠堂休息的嗎?”
林寒徑直分開人群,緩緩來到祭壇下麵,道:“休息?哦,我已經睡過一覺了,不過話說回來,老喪你可不夠意思,今晚這麽大的活動都不叫我來參加。”
“別鬧了!”
喪遠山平靜道:“我們在幹什麽,走之前已經告訴過你,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麽,不過放棄吧,不管你怎麽想的,請放棄好嗎?”
林寒淡淡一笑,“哦?老喪你還會心理學?我都沒說話,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喪遠山:“林尊者,算我喪遠山求你了,別鬧了好嗎?你這樣做害的不光是我巫靈堡一族,很可能牽連到方圓千裏內所有人族。”
林寒道:“是嗎?嗬嗬,那可真有意思了,不過老喪,有句話我想請問你。”
說著,林寒一指祭壇石柱上十名楚楚可憐的女子,“她們算不算巫人?”
喪遠山眼角一跳,半晌道:“算……”
“好,既然算,那就同屬於我們人族一員,我林寒很是疑惑,如果連自己的族人都不能保護,都不去保護,在強權壓迫來臨時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抗爭,而是如隻螻蟻,如條哈巴狗般貢獻出自己的同類去給異族作為食物口糧,那這樣的人族,還有必要繼續生存下去嗎?”
“你……”
喪遠山咬牙道:“誰說我們沒有抗爭過?”
林寒:“哦?哈哈,看來是我誤會了,你們還知道抗爭啊,既然懂得抗爭,那為什麽……”
“你不懂,你那樣會害死我們,不,不光是我們,所有人族都會受你牽連,林尊者,我知你是一片好心,不過我懇求你,在你沒用掌握足夠話語權之前,可不可以不要管這件事?”
林寒一擺手道:“不行!”
“不行?林尊者,難道你真的要害死我們整個巫人族才甘心嗎?”
“不是!”
林寒一指天空,“就算我現在退走也已經來不及了……”
“為什麽來不及?你……”
喪遠山話未說完,突然麵色劇變,不需林寒解釋,他已看見,遠處,黑暗碧空,那一輪磨盤似的冷月下,一個黑點驟然出現,不斷放大,乃自後麵,隨著一陣颶風刮過,顯出一道龐大的大鳥身軀。
羽人強者,來了!
再顧不得去同林寒磨牙,喪遠山對著一群族人就大喊道:“聖者駕臨,所有巫人聽著,恭迎聖駕!”
唰唰唰!
廣場上立刻響起一陣膝蓋著地的聲音,眾巫人幾乎是同一時刻跪到地上,恭敬的看著天空中不斷接近放大的羽人族強者。
“恭迎羽人族強者!”
“恭迎羽人族強者!”
……
數個呼吸後,一陣格外猛烈的颶風刮來,旋又一斂,仿佛下凡天神,飛馳的大鳥雙翅一收,緩緩的落在了祭祀高台中央。
不同於林寒上次見過的鳥人,這突然降臨的所謂羽人聖者,除了背後雙翅不似人類以外,整幅身軀體貌和正常人類男性沒有半分區別。
如果硬要說有什麽不一樣,那就是此人不單身形挺拔,那一張麵容更是英挺俊朗,哪怕是以林寒二十一世紀地球人的審美觀,此人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更難得是除了一副好皮囊以外,“鳥人”那雙幽深的眸子,更是犀利如刀鋒,隨意往人身上一掃,就是一把利劍直紮心髒。
“恭迎聖者,聖女已經準備完畢,請聖者放心享用。”喪遠山跪在地上,額頭杵地,恭敬無比的朝鳥人聖者道。
“哼!”
鳥人聖者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卻是看也不看地上的喪遠山一眼,一雙鷹眼徑直落向石柱上綁著的十名赤.裸少女。
那十名女子早知道今晚的命運,但當鳥人刀鋒般犀利的眼神掃過來時,羸弱的身軀還是止不住顫抖,有那膽小者,更是臉如土色,渾身痙攣,甚至大小便失禁都不止一個。
“該死!”
一直麵無表情的鳥人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厭惡的情緒,抬手就朝其中兩名嚇尿的女人胸脯抓去。
尖尖的指甲,修長不似人類的指節,絲毫不讓人懷疑,這一爪下去,對方當是開膛破肚的下場。
“哇!”
原就嚇尿了的兩個巫人女人,看見鳥人利爪抓來後,更是抑製不住心中的恐懼,終於放聲嚎哭起來。
但她們的哭聲不僅沒有換來鳥人任何的憐憫,反而越發激起鳥人心中的憤怒。
作為高貴的羽人一族,堂堂脫凡境的強者,可不如那些茹毛飲血的野獸畜生,就算要用餐,那也必須精挑細琢,哪怕做不到精致,至少要圖個幹淨吧?
現在倒好,這食物還沒享用,就先自汙起來,簡直就是破壞食欲嘛。
基於這個原因,羽化庭哪裏還會心軟?同時更做下另一個決定。
不僅這兩名屎尿齊出的惡心食物要死,下麵那些垃圾螻蟻同樣要死。
如果連區區一點食物貢品都安排不好,那他們還有什麽資格繼續生活下去?但做下這個決定的羽化庭卻忘記了,數年來,他不止一次在巫靈堡享用過豐盛而完美的“宴席”。
當然,即便是想起了,他同樣不會心軟。
對待這些兩腳羊的畜生,高貴的羽人族絕對是零容忍。
可就在這個時候,令一件比之食物自汙,影響食欲更令他心生怒火的事情發生了。
他看見了什麽?
就在那跪滿一地的兩腳羊當中,竟然有個傻叉是站著的,不僅站著,似乎還對自己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死!
死!死!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
麵對高貴的羽人聖者,卑微的人類竟然敢不下跪,他是嫌命長嗎?還是覺得自己的心髒特別美味,故意引自己去品嚐?
嗯,一定是這樣,否則為何別人都跪了就他不跪?
“林寒,你在這裏啊?”
就當羽人族準備改換方向,暫時放棄兩隻“食物”轉而攻擊林寒時,突然一道清越動聽的聲音傳來,跟著他就看見了一個不同於祭壇下如許多兩腳羊的曼妙身姿出現。
“好美……”
羽化庭由衷的讚了一句,腦中不自覺浮起另一道倩影。
那是師尊的女兒,剛剛脫凡化形成人類女人的模樣。
當時的羽化庭就驚為天人,更是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小師妹搞到手,因為在他漫長悠久的歲月中,從沒見過比師妹更加漂亮的女人,他甚至有種感覺,哪怕是以人類龐大的基數,亦不可能生有如小師妹般動人的婀娜天資。
但今晚,當那個突然出現的人類女人閃現眼前時,羽化庭就知道自己錯了。
不僅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此女隻因天上有,偏偏為我墮落凡塵啊!
哈哈哈!
本來隻是一次簡單的用餐,沒想到竟然撿到寶了!
不虛此行,當真是不虛此行!
唯一美中不足是,如此美豔漂亮的一個女子,竟然出自人族。但這沒有關係,羽人族高貴的血脈不容玷汙,即便不能納回去常伴左右,狠狠揉捏褻玩個三五年還是可以的。
“林寒,千惠姐找你半天了,怎麽你出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洛冰來到林寒旁邊,正想詢問他這是幹什麽呢,突然臉色一變,“林寒,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些人跪到地上幹什麽?”
林寒指了指高台上的鳥人,“那裏,他們在拜他呢……”
“啊!!!”
洛冰神情劇變,小心髒撲通直跳,一頭撲進林寒懷裏,“鳥人?怎……怎麽又是鳥人?”
她本想問林寒鳥人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是不是又要吃人了,但轉眼就看見了鳥人身後十名綁在石柱上的女子,臉色更是止不住的難看,“林寒,那些女人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