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克西斯的院子。
天上斷斷續續的飄起了小雪花,呂岩敬畏的看著這些雪花在上空二十米處忽然變化方向,歪歪斜斜的向著兩側溜去,無數片雪花的同時溜動,隱約在上空勾勒出一個弧形的透明圓頂,圓頂之外的白色落雪猶如變化著的曼妙卷簾,而在圓頂之下的院子裏,花香彌漫,如春天一般溫暖。
“金玄曼陀羅……嘖嘖嘖,這麽奢侈的花兒你也養得起,你真的太黑了。”製造了透明圓頂的白胡白眉老頭端著酒杯在花叢中隨意的穿梭,他身上舊黃色的長袍在澤克西斯珍愛的花朵中拖來拖去,奇怪的是一向愛花如命的倫紮伊特居然沒有一句怨言。
“埃米亞斯,你別羨慕了,那可是我的徒弟送的。”倫紮伊特明顯喝醉了,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皺紋堆的十分明顯。
“哼,就是那個小骷髏吧?”白胡子老頭瞪了呂岩一眼,呂岩卻連忙謙遜的衝對方一笑,這個老頭是有間書店的老板,雖然看起來很凶,卻肯定是個老好人,否則不會把那麽珍貴的絹書以5萬卡的價格賣給自己。
白胡子老頭對呂岩的笑容嗤之以鼻:“笑什麽笑,你這個家夥有問題。”
呂岩連忙正襟危坐,挺直了胸口:“老師是說我病了嗎?”呂岩不知道如何稱呼白胡子老頭,幹脆像對倫紮伊特一樣直呼為老師,反正對方明顯是口黑心善的老好人、大高手,多喊兩句老師不吃虧。
“哈哈,多聰明的小家夥啊!”倫紮伊特哈哈大笑:“埃米亞斯,你多少年沒收徒弟了,幹脆就收一個得了吧。”
“呸,我可不會骨頭們搔首弄姿那套玩意,你少惡心我。”被稱為埃米亞斯的白胡子老頭冷冷道。
凱倫瓦爾歎了口氣,懶得理會兩個喝多酒的老家夥,他撥開一顆橘紅色的柑橘,將裏麵的橘子肉一顆顆剝出來,放在頭頂上碾碎,任由黃橙橙的橘子汁順著他光禿禿的腦袋流下,然後長吐一口氣,露出迷醉的神情。
阿九在給石桌上的燉菜小爐加炭,看到凱倫瓦爾的模樣不由得噗嗤一笑。
“閉上你的嘴巴,我都快聞到龍息的惡臭了,看你那醜陋的吃相,真難相信你曾經一頭最愛臭美的紅龍。”倫紮伊特喝多之後話特別多,肆無忌憚的譏諷著凱倫瓦爾。
凱倫瓦爾對待倫紮伊特的方式就是又剝下兩片橘子肉,美美的按碎在頭頂。
“埃米亞斯老師,您剛才是說我有哪裏不好嗎?”覺得埃米亞斯剛才有話要說,呂岩悄悄又將話頭撿了起來。
“你這個小東西的身體裏有東西,而且是很危險的東西。”
埃米亞斯的話讓院子安靜了下來,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倫紮伊特眯著醉醺醺的眼睛說道:“埃米亞斯,你知道是什麽嗎?”
看了一眼呂岩胸口的白色肋骨,埃米亞斯沉吟了半天,最後走回到石桌邊上坐下,搖了搖頭:“除非撥開他的骨頭找到那件東西,否則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畢竟這不是我們的世界。”
氣氛一下子變得更沉重了,凱倫瓦爾也停下了動作,兩人和一龍對坐無語,阿九小心翼翼的料理著炭火,呂岩則靜靜的坐著,不敢發出聲音打攪三位強者的思考。
不是他們的世界?
那他們屬於哪裏?
“酒冷了,再煮煮!”良久之後,倫紮伊特打破了沉悶。
阿九立刻點點頭,將精致的陶瓷酒壺架到了炭火上,氣氛似乎一下活躍了起來,凱倫瓦爾拍橘子肉的啪啪聲再度響起,就連埃米亞斯也重新喝起酒來,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呂岩能感覺到,三位強者的嬉笑怒罵之下,帶著濃濃的傷感。
…………
第二日清晨,呂岩踏著蓋過腳麵的薄雪離開了倫紮伊特的院子,雖然埃米亞斯搬到倫紮伊特家裏後,那個院子就成了令人流連忘返的溫暖家園,但呂岩畢竟是有任務在身的,整個黑水城的數億骷髏急需取暖物資,如果不在天氣變得更加可怕之前積蓄足夠的白木,黑水城可能會被徹底凍成一座骷髏墳墓。
離開家之前,倫紮伊特送了呂岩一句話:“實在打不過的話,一定要懂得逃跑。”
挑起傷感話題卻喝的最醉的埃米亞斯也嘟囔了一句:“人類的實力和外表往往不相符,不要以貌取人。”
凱倫瓦爾用屁股擋住兩個喝多酒之後囉哩囉嗦的老頭,將呂岩送到院門口:“隨便逛逛就好,不需要每次任務都完成的那麽漂亮。”
呂岩笑著點點頭,轉身用手一招,站立在院牆外側的紅骨們跟上了他的步伐,向著白色世界的彼端走去。
到軍備處領了5公斤引魂水,呂岩向北門行去,由於氣溫寒冷,街上變得冷冷清清,隻有一隊隊戰骨在緊張的行走,做著出發前的最後準備。
一直到快要離開北門的時候,呂岩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陣的罵喊聲。
呂岩沒有惹事的興趣,頭也轉的向北門走去。
突然,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大人,戰骨大人,救我們!阿野啊!”
呂岩順著喊聲看去,隻見一夥大約二十幾個人類被用鐵鎖鏈穿過鎖骨,連成一串,正被數百名骷髏趕著往北門外走去,其中有一名滿身是鮮血、汙泥和傷疤的男人,正是為他打造了武器的鐵匠阿野。
“等一等。”呂岩快步趕了上去:“怎麽回事?”
押送的骷髏中有一名戰骨走了出來,紅色的碎布係在腿骨上,這是一名沒有資格上戰場,但卻還能暫留行政崗位戰骨,地位比一般的骷髏平民要高,但比真正的戰骨還是要低一些,他衝呂岩做出了表示友好的動作,然後用平靜的語氣問道:“戰骨兄弟,你有什麽事情嗎?”
呂岩冷冷道:“你們這是在幹嘛,澤克西斯大人不是下令不準傷害人類奴隸嗎?”
阿野緊張的看著呂岩,他想說話,可有了剛才的呼救之後,已經有兩名骷髏將骨刃夾在了他脖子上。
“他們是試圖逃跑的反叛奴隸,為了保證黑水城的穩定,理生司打算將他們押往屯澤城,以彌補那個城市人類奴隸的不足。”
“押往屯澤城?”呂岩心中一沉,那個吃人的城市,由於沒有腐魂,骷髏們殺光了所有的活人攝取生魂,雖然布萊爾已經被澤克西斯收編,但嚐到生魂美味的骷髏們,會不會真心善待這些人類奴隸呢?
再看這夥人,除了阿野身強力壯之外,其他都骨瘦如柴,病怏怏的樣子,而且大多是老者和婦女為主,這夥人怎麽可能反叛,這個理生司的骷髏在撒謊。
“方推!”呂岩突然毫無征兆的冷喝一聲,他背後的紅骨迅速反應過來,立刻組成了方推陣形,舉著猙獰的三角盾向理生司的骷髏們碾壓過去!
“你……你們要幹什麽?”理生司的骷髏驚恐的向後退著,他們雖然數量較多,但畢竟很久沒上戰場了,哪裏受得了方推陣的殺氣,而且方推陣快速的推進中,有一個躲避不及的骷髏給撞倒了,慘叫著被呂岩的紅骨所踐踏,直到慘叫消失。
來真的啊!
理生司的骷髏們早就在常年的耀武揚威中磨平他們骨爪,見到呂岩的瘋狂行徑,他們丟下人類奴隸,拚命的後退。
呂岩命令方推陣將一群奴隸保護在後麵,然後用白蜂斬斷了阿野胸前的鐵鏈:“除了我的這位人類朋友之外,其他人我隻能保護你們1分鍾,如果知道理生司的什麽陰謀,盡快說出來,也許還能活命。”
“大人,大人救命啊,他們根本不是要送我們去屯澤城,而是要去屯澤城更東麵的橋縷城,據說哪裏的骷髏們吃人啊……”奴隸們立刻跪倒了一片大聲哭訴,理生司的骷髏平時交談根本不避諱他們,所以這點陰謀其實根本不算秘密。
果然,是為了賺取高價,將活人賣到矻矻吉殘餘的領地上去,黑水城數百卡一個的奴隸,在那裏可以賣到數萬甚至是數十萬卡。
“快,殺了他們,他們要造反啊!”外麵傳來理生司骷髏急促的喊叫,呂岩看到十幾名戰骨和數百名紅骨正衝過來,這是黑水城內維持治安的隊伍,是真正的戰骨。
“錐!”呂岩一聲令下,三角盾以魚鱗的方式張張相扣,從錐突陣的頂端向兩側覆蓋,在三角形的陣列上方,冷森森的月牙槍刃林立而出,保持著隨時可以擲出的姿態,皚皚白雪之中,突兀的錐突陣就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猙獰凶獸。
“停!”
“快停下!是呂槍魔!”
“啊,不要投槍!”
趕來的戰骨中有見識過幾天前比賽的家夥,他們嚇得大喊後退,骷髏們的骨爪在雪地中本來就缺乏摩擦力,一時間前後骷髏的步調錯亂,劈裏啪啦摔倒了一大片,其中不乏伴隨著骨裂聲而重傷的倒黴蛋。
理生司的骷髏和人類奴隸驚訝的看著戰骨們的表現,近千名骷髏居然被呂岩擺出的一個陣型嚇的連連後退,以至於連站都站不穩。
“變陣——方推!”呂岩高喊一聲,錐突陣發出整齊的步伐聲,瞬間變化成方形陣列,然後跟隨著呂岩的腳步向前連進三步,嚇的那些倒地的骷髏們拚命後退,泰恩手下被屠殺的那一幕留下的印象太深了,連高大的虎形紅骨都擋不住的攻勢,他們當然更擋不住。
阿野將呂岩小隊的威風一一看在眼裏,呂岩果然像他當初說的一樣,用這些武器來對付其他的骷髏,至少現在,他正嚐試著救下二十幾條人類的生命……想到這裏,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在阿野的腦海中滋生。
好歹幾位戰骨還算敏捷,他們察覺到事情和理生司骷髏說的有些不同,再說這位呂岩不但武力和戰術奇佳,而且還連續在澤克西斯大人眼皮下冒尖,當然不是可以得罪的對象,於是連忙討好的問道:“呂兄弟,怎麽回事,為什麽發這麽大火,以至於到當街擺陣啊?”
“那個男人。”呂岩用白蜂一指阿野:“是我付過贖身費的人類奴隸,他此刻是自由的,隻要不離開黑水城,就不應該有任何鐵鏈可以加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