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卿卻杵在原地,越想越不對勁,這味道她以前從未聞過,剛才和軒轅辰在一起時也沒有,
直到……直到,牽來了那匹白馬!
顏如卿眉心緊蹙,細細回憶著,那牽馬的小廝……
“萍兒!”她趕忙喊了聲,萍兒聽到顏如卿叫自己,轉過了頭,疑惑道:“姑娘叫我?”
顏如卿小跑過去,裙袖在空中翻飛成潔白的雲朵:“你還記得剛才那牽馬的小廝嗎?”
萍兒不知道顏如卿問這個幹嘛,有些疑惑:“怎麽了?”
“快想。”
萍兒見顏如卿一臉嚴肅,手托起下巴,仔細想了片刻:“他帶著個黑帽子,帽簷壓的很低,看不到臉……而且那聲音,似乎也不是紫宸宮的人,可能是良駒苑過來的吧。”
問題就出在這了!
顏如卿袖中的手驟然攥緊,骨節都被握的“咯吱”作響。
“紫宸宮有沒有馬!”
萍兒不知道顏如卿要做什麽,但是看她眼神陰沉,驚訝道:“有,就在右邊的馬圈。”
顏如卿不敢耽擱,直接到了馬圈,找出一匹同色的白馬,騎上後就跑出了紫宸宮。
下午起了風,風聲獵獵,鼓起了顏如卿的衣袖,顏如卿騎在馬上,快馬加鞭,樹林蹭蹭地向後掠去,片刻後來到了紅山獵場。
大門外有人把守,見顏如卿要進去,立馬攔住了她。
“你是什麽人?”
顏如卿聽完下馬道:“我是三殿下的朋友,他忘記了藥,我替他拿過來。”說完攤開手,掌心中赫然是一個小瓷瓶。
“這……”侍衛麵麵相覷,隨後吞吞吐吐道,“按規矩,我們不能讓你進去。”
“三殿下前兩天受了傷,走之前忘了服藥,要是出了事你們付得起責任嗎!”顏如卿眉頭一緊,目光淩厲,一指道,“三殿下就在裏麵,如果不抹這金瘡藥,傷口再出血怎麽辦!”
軒轅辰受傷的事這倆人聽過,又見顏如卿言語犀利,隻能道:“那好吧,不過隻能一小會兒。”
顏如卿點點頭,道了聲謝,騎馬快速進了獵苑。
遠遠的,就看見山下的一隊騎馬人。
紫衣的軒轅辰身邊是白衣的上官雪,然後依次是黑衣的軒轅成和藍衣的軒轅翼,武孝帝立於他們中央。
環繞著他們的是手持長槍的一幹士卒。
武孝帝抬起袖似在說著什麽,顏如卿隔得遠聽不到,她坐於馬上,來到了一片樹林中,沒有著急跑出去,而是靜觀其變。
軒轅辰在馬上沒有什麽異樣,似乎在和武孝帝談笑風生。這時候,有人往天上放了一個彩彈,眾人都揮鞭疾馳而去。
眼見軒轅辰的背影子小成了一個紫點,顏如卿一勒韁繩,也向山下跑去,但是她繞行別的路,躲過了原地待命的侍衛。
很快就進到了密林中,隻見參天大樹高聳林立,枝繁葉茂遮住了炫目的陽光,身邊是鳥啼聲和蟲鳴聲。
顏如卿抬起頭,看了看太陽的方向,就進了密林中。
密林深處,軒轅辰躲在樹後,將箭搭上弓,準備射向一隻在泉水邊飲水的鹿,那鹿似乎沒注意到周遭的危險,還在喝水,忽然它動了動耳朵,不知道聽到了什麽,警惕地抬起頭,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軒轅辰眉頭一皺,竟然放下了弓箭,這是隻母鹿,肚子裏還懷著小崽。
這時候,不知道是誰從旁射過了一隻冷箭,直接向那母鹿射去。那母鹿驚慌地要逃跑,但是箭更快,眼看就要被射中,這時候,軒轅辰的箭飛速而出,如閃如電,直接將那箭擊碎成個數根。
那母鹿受了驚,嚇得飛躍而起,竄進了樹林中。
“你這是要幹什麽!”軒轅辰看向不遠處滿麵怒容的軒轅翼,平靜道:“你沒看它還懷了小崽嗎?”
“那與本王何幹?”
“父王教育的仁慈你都忘了是嗎?”軒轅辰的語氣冷了三分,一雙眼睛如幽潭般看著軒轅翼,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視線深冷又高深莫測。
軒轅翼被軒轅辰的氣勢所震驚,微弓著脊背:“如果你要談什麽仁慈仁德的話,那就別來這獵場,對本皇子來說,這些就是畜生,就是供人宰殺享樂了!”
軒轅翼露出嗜血的笑容,狠狠瞪了軒轅辰一眼,轉身離開了。
這時候,另一邊有些動靜,軒轅辰敏銳地迅速轉過了頭,見竟是上官雪。
他騎著一匹通體全黑的長鬃俊馬,與他身上那一身如雪的白衣形成鮮明的視覺對比,整個人耀眼的要命,似乎周圍的景致全都是陪襯的風景,天上地下獨獨他一人。上官雪目光深沉地看了眼軒轅翼,但眼中的幽光轉瞬即逝,對軒轅辰輕聲道:“三殿下。”
軒轅辰對上官雪沒什麽好感,沒想到竟然是他,隻側目淡淡看了他一眼:“原來是雪皇子。”
上官雪看軒轅辰冷淡的樣子,也不氣不惱,拉住了韁繩,讓馬兒停止了步子,撩開了額前的黑發,溫和一笑:“想不到宸王殿下這麽宅心仁厚,可真是軒轅大幸。”
軒轅辰不想和上官雪多說話,直接繞過他的臉看向了後方,隻見上官雪的馬上空空如野,一隻獵物也沒有,遂輕挑眉嘲諷道:“雪王收獲不豐,這場比試恐怕要輸了。”
這場比試就是看誰獵的動物多,但是誰能獵到鹿就算誰贏,剛才軒轅辰放棄了這個機會,軒轅翼也錯失了機會。
可上官雪似乎對狩獵一點都不感興趣,他馬上連半隻野兔都沒有。而他本人也是精神愉快,信馬由韁,
“彼此彼此,辰殿下不喜殺生,本王也是,空手而歸又何妨,阻止了殺戮,還原了寧靜,依舊樂在其中。”
軒轅辰轉過了頭,懶得在聽他說:“那先告辭了。”
說完就轉身離去,上官雪展露出意味深長地笑容,看軒轅辰離開了,向另一個方向慢悠悠地走了。
在另一邊,軒轅辰和軒轅成打了個照麵,軒轅成著急追趕一隻獾,點點頭就匆匆離開了。
叢林中是最容易讓人忘記時間和空間的,不知過了多久,軒轅辰隻覺得周圍越來越暗,他抬頭向上望去,隻有很少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
這時候,他隻覺得一陣暈眩,險些摔下馬去。坐穩身體,軒轅辰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眼睛恍恍惚惚地竟然睜不開。
正在這時,耳邊傳來一聲動物的吼叫,軒轅辰一驚,迅速轉過了頭,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不遠處,一隻凶狠有四米長的黑熊站在高處,血盤大口中露出了陰森的白牙,虎視眈眈地看著軒轅辰。
軒轅辰瞬間就繃緊了全身,在他的印象中,紅山什麽時候竟有了黑熊,這麽危險的動物。
那黑熊看了看軒轅辰,隨後竟然奔跑著撲過來。軒轅辰大駭,隨後搭上了箭,射向了那黑熊,但是不知為何,渾身就使不出力氣,箭竟被黑熊躲過來。
那黑熊很快來到了軒轅辰的近前,張開大口,嘶吼著往上一躍,眼看就要撲上軒轅辰的身體。
正在這時,隻見耳邊傳來一陣馬蹄聲,隨後是熟悉的女子聲音:“快過來!”
一股溫暖透衫而來,襲上了軒轅辰的後背,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顏如卿拉上了馬背。
眼前,是女子精致完美的側臉,如墨的秀發被風鼓起,好似盛開的青蓮,顏如卿駕馭著白馬疾馳衝出叢林,那黑熊在後麵緊追不舍。
軒轅辰手裏還握著弓箭,剛搭上箭,就聽顏如卿道:“沒事吧,你走後我聞到那股特殊的氣味,就趕了過來,你怎麽了?看上去麵色好白。”
風很急也很大,顏如卿的後半句還沒飄進軒轅辰的耳中就被風吹散了,他強撐著身體搭好了箭,隨後鼓足全力向那黑熊射去,可是射出去的箭卻軟綿綿的,還沒到黑熊近前就掉了下去。
他隻覺得自己越來越暈,上下眼皮開始打顫,耳邊傳來女子緊張的聲音:“軒轅辰,不要睡,不要睡!”
可是他實在是太困了,朦朧間,突然感覺手上一股刺痛,他皺著眉睜開了眼睛。顏如卿竟空出一隻手用箭紮破了他暴露在外的手。
顏如卿一邊駕馭著馬,一邊躲過前方的障礙,她顧不得看軒轅辰,隻道:“不能睡聽到沒!你中的是“生死一念”毒,隻要睡著就再也起不來了!”
軒轅辰強打起精神:“卿兒,我不睡……我不睡……”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身後的黑熊越跟越緊,眼快就要撲上來時,這時候,隻聽身後傳來“嗖嗖”幾聲,四隻白羽箭淩空而過,那黑熊哀嚎一聲,被射中了腿。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顏如卿不由回頭望去,竟見上官雪立於樹林的高處,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飄揚,明媚的星眸如同琥珀般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全身都散發出驕璀燦明亮的光輝!
他手上又多了四支箭,以五指夾著一起搭上弦對著灰熊,衝顏如卿吼道:“快往上跑!”
顏如卿眼中閃現了一絲詫異,但隻是一瞬,她就駕著馬奔向了高處,那黑熊傷了腳,呲著牙發出巨吼,但是忌憚上官雪手中的箭,卻匍匐在原地,不敢上前。
顏如卿來到了上官雪的身側,並肩而立,低聲道:“怎麽做?”
上官雪以指扣住箭,阻擋住黑熊的進攻,麵色無比凝重:“現在不能動。”
“為什麽?”
顏如卿話音未落,卻見另一隻黑熊從森林中鑽了出來。
此時,構成了三人敵兩熊的局麵。
縱使上官雪箭術再高,也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射死兩頭黑熊。
而顏如卿照顧著軒轅辰,根本騰不出手。
他們以靜製動,身在高處,占著優勢。
但是如果向後一跑,就處於劣勢。
現在,隻能等那黑熊自己走。
顏如卿眼神中包含緊張和擔憂,緊抱住軒轅辰,她看軒轅辰又快闔上眼,又刺了他手臂一下。
這一幕,完全被上官雪看在眼中。
他琥珀色的明眸忽然一暗,完美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深邃的看不到眼裏,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留下斑駁的疏影,使他本來明媚的臉上升起了一絲寒意。
這時顏如卿轉過頭,急切地對上官雪道:“你知道怎麽解‘生死一念’的毒嗎!”
表情立馬恢複剛才的溫文優雅,上官雪皺起了眉,看了眼軒轅辰:“你確定他是中了這種毒?”
“毒發前無色無嗅,毒發後卻散發著牡丹的奇香。隻要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上官雪手持著弓箭,無法搭上軒轅辰的脈搏,目光依舊盯著黑熊,對顏如卿道:“我胸口裏有黑白兩色瓷瓶,白色可以暫時壓製毒性,你試一下。”
事不宜遲,顏如卿迅速伸進了上官雪的衣服中,但是觸手的卻是男子的胸口。上官雪的胸口摸上去結實細膩,還帶著讓人安心的溫度,
上官雪的身體輕顫了下,蹙了下眉,低聲掩飾住心裏的異樣:“摸錯地方了……”
顏如卿臉龐升起了一絲紅暈,道了句:“抱歉。”然後迅速地抽出手,摸出了那兩個瓷瓶。
她的動作有些快,還沒找到就聽到上官雪用有些低啞的聲音道:“慢一點,癢。”
“不好意思。”
上官雪閉了下眼睛,隨後輕歎了聲:“一會兒喂他服下兩粒。”
黑熊還在虎視眈眈看著三人,伺機行動。
顏如卿拿出後,喂軒轅辰服下藥,軒轅辰皺了皺眉,竟然睜開了眼,眼中也恢複了光彩:“卿兒……我好些了。”
顏如卿鬆了口氣,心裏的石頭一下子就落下了,她緊緊抱住了他,輕喟道:“你沒事真好。”
軒轅辰拉住了顏如卿的手,麵色忽然凝重:“對不起卿兒,其實我一早就感覺到了不尋常,我知道有人要害我,但是我卻低估了……”
“你真是個傻瓜。”顏如卿帶了絲怒氣,他難道不知道她剛才快緊張死了嗎!可是她還未說完,就聽上官雪冷冰冰地一笑道,“辰殿下以身試險,本王還真是佩服。”隨後他目光一厲,突出冰冷的話,“你知道如卿姑娘有多擔心你嗎?說句不自謙的話,如果沒有我,那你們可能就是這黑熊口中的晚餐了!”上官雪嘴角掛著一絲嘲笑,目光越過顏如卿看向了軒轅辰,“辰殿下的勇敢本王雖沒見識過,卻也不否認。但是請你不要讓如卿姑娘同你一同涉險,她隻是一個女子,雖然有勇有謀,但是也經不住你這樣的折騰。你不要命可以,她不行!”
軒轅辰聽了上官雪的冷嘲熱諷,眼中起了波瀾,但卻沒有一絲憤怒。
的確,他把顏如卿卷入了危險之中。
這時候,軒轅辰已經緩過了神,有了力氣。他看了看黑熊,沉著眉,似乎下定了極大的決心:“你坐到他的馬上。”
顏如卿不明白他的用意,剛要開口,卻被軒轅辰騰空抱起,一陣暈眩,就已經坐到了上官雪的身前。
“軒轅辰,你要做什麽!”眼中浮現了驚恐,顏如卿伸手要拉軒轅辰,但是竟被上官雪擋住了。
軒轅辰看了眼滿臉驚恐的顏如卿,又看了看眸色同樣幽沉的上官雪,勒住韁繩,用近乎懇求的語氣道:“卿兒就拜托你照顧了,一定要照顧好她。”
上官雪點點頭,諱莫如深地看了眼軒轅辰,竟道:“你不用拜托我,沒有你我一樣可以照顧好她。”
軒轅辰知道上官雪此時在挑釁,卻也沒有反應,他最後用無比留戀的目光看了眼顏如卿,一夾馬肚,突然往反方向跑去!
本來三人兩熊僵持不下,現在軒轅辰突然落單,饑餓的黑熊立馬向軒轅辰追去,而放走了顏如卿和上官雪。
上官雪趁此機會,騎馬往反方向跑。
顏如卿倒抽一口冷氣,血液在瞬間凝固了:“快去救他!”
而上官雪充耳不聞,兀自收回弓和箭,掠過往後飛速而去的樹木。
“不要命了嗎?你我去了也是送死。”他緊蹙著眉,雖然看似剛才是他自己出手救了顏如卿和軒轅辰,但是軒轅辰現在卻獨身一人引開了黑熊。
自己沒贏,他更沒輸。
顏如卿眸裏帶著水光,對上官雪喝道:“你不去可以,我去!我不能看他死!”說著就要躍下馬,但是上官雪已經料到顏如卿有這一招,竟然定住了她的穴道,除了讓她能說話,身體不能動彈分毫。
“上官雪!”顏如卿大吼道,臉因為著急而憋得通紅,恨恨地看著上官雪。
上官雪看她如同一隻憤怒的小獸,雙手一拽韁繩,竟然停住了。
倆個人保持著對視的姿勢,一個清冷平靜,一個麵滿通紅。頓了半晌,上官雪一雙眸子暗沉的如同黑夜,竟連身上本來耀眼炫目的光輝也掩住了:“你和我去是死,你獨自去更是死。”
顏如卿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隻覺得苦水從心中趟過:“是,我知道。”
“那你還要去送死?”
“是,如果我都活不了,那他更會死,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愚蠢!”
上官雪聽了顏如卿的話,突然吼了聲,眯起了眼,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顏如卿:“我一直以為你冰雪聰明,智勇過人,沒想到我竟然想錯了。”
顏如卿怒目瞪著他,眼角紅紅,忽然一熱,淚就流了下來:“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他對於我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