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武孝帝見他萎靡不振渾渾噩噩,無奈地歎了口氣,道:“顏愛卿痛失愛女朕也為你惋惜,朕記得你還有一個女兒在翠林庵,朕讓她回來好好陪伴你吧。”
顏修聽完一驚,立馬跪地謝主隆恩。
顏榮昭回來了正好是立秋的那一天。
那天飄著雨,顏如卿坐在窗台上,看在外麵飄搖的樹葉,不知道在想什麽,這時候,聽到前院有人喊道:“大小姐回來了!”
黃梅先是一驚,隨後嘟囔著嘴:“小姐,以後是不是有好日子了。”
她說的好自然不是本意。
黃梅雖然沒見過顏榮昭,卻從顏如卿口中聽過她的所作所為。
黃梅立馬斷定這個女子心思狠毒,心狠手辣,絕非良善之輩。
顏如卿臉上沒有表情,她從窗台上一躍而下,卻引得黃梅的驚喚:“哎喲,小姐,別摔傷了腳。”
可是顏如卿充耳不聞,淡淡道:“黃梅,我們也要出去看看了。”
院裏,果然站著顏榮昭,她穿著一身火紅的衣服,和周圍的白綢挽聯形成鮮明的對比,嬌俏的麵容上是掩飾不住的喜色。看到了顏榮昭,大夫人含著淚快速跑了過來:“女兒,娘可想死你了!”
顏榮昭撒嬌般撲進了大夫人的懷中:“娘,女兒終於回來了!”
大夫人摸了摸顏榮昭的頭,捧著她的臉道,讚歎道:“我的女兒真是漂亮,這半年不見,越發的水靈了!真是傾國傾城!”
剛才顏榮昭進來時,顏如卿就見到她長高了些,也瘦了些。瓜子臉,大眼睛,頭上戴著厚重的金釵,一襲紅色鳳尾裙包裹著凹凸有致的身軀。
這時候,顏榮昭看到了顏如卿,眼中閃過一絲痛恨的光芒。
這仇,她還記得,不止記得,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從大夫人懷中鑽了出來,顏榮昭走到了顏如卿的麵前,不可一世道:“二妹,你可好呀。”
“托大姐的福,小妹過的不錯。”顏如卿毫不畏懼地對上顏榮昭的眼睛,眼角卻含著笑意。
顏榮昭見顏如卿竟然這麽囂張,剛要發怒,就聽一個男人在後麵大喊道:“你這個逆女,竟敢穿著紅色的衣服!”
顏修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來到近前,一指顏榮昭道:“你妹妹屍骨未寒,你還有臉穿著這喜慶的紅衣,傳出去,我顏修臉麵何在!我顏修堂堂侯爺,竟連女兒都教育不好。顏舒藝剛死,而你卻這麽不懂禮,還不快把衣服給我換了,收起你這副笑嘻嘻的表情!”
顏榮昭被嚇壞了,她沒想到自己一回來就挨了顏修的罵,哭著就跑回了屋,大夫人隨後也跟了過去。
顏如卿心中冷笑,看來這幾個月,顏榮昭也沒學到什麽東西,更沒學什麽佛法,性子還和以前差不多,所謂狗改不了吃屎,顏榮昭能改就真的不是顏榮昭了。
到了晚上,家人圍在一桌吃飯,各吃各,都悶不做聲,顏修心情不好,誰都不敢觸他的眉頭。顏如卿撿起一塊肉,剛放到嘴裏,就聽顏榮昭道:“爹爹,母親,各位姨娘,妹妹們,我從翠林庵回來,也沒準備什麽珍貴的禮物,就為大家每個人請了個護身符,保佑大家平安。”說完,她站起身,讓丫鬟水紅拿來了一個絲綢小包,然後等待著顏修發話。
隻聽顏修放下筷子,看了眼那個小包,沒什麽表情,隻道:“那就發給大家吧。”
顏榮昭垂眸點頭,隨後打開了包袱。裏麵赫然放著紅紅綠綠藍藍紫紫的掛件。有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文殊普賢菩薩、大勢至菩薩等等,還有些錦囊香包,後麵還都貼了名字。
顏榮昭站起身,按次序將護身符分發給了大家。
發到顏如卿手裏的是大勢至菩薩和一個紅色香囊,顏榮昭笑嗬嗬道:“妹妹你屬馬,大勢至菩薩正好是你的本命佛,這紅色錦囊香囊裏是本命元神牌和花瓣,正好保佑你。”
顏如卿點點頭,淡淡道:“謝謝大姐。”
“哎,你是我的妹妹,客氣什麽呢。”顏榮昭笑的格外虛假,說完就回到了座位上。
這時候,身外走過來一個粗布的丫鬟,低著頭,將菜放到桌子上轉身就走。
顏榮昭眼尖,一指她,直接道:“你不是三夫人的婢女佟環嗎?”
佟環看顏榮昭叫她,立馬站住了腳步,心裏一喜,趕忙點頭:“奴婢是佟環。”自從陳氏走了,顏舒藝也走了,府裏更沒幾個人待見她。加上她破了身,自然嫁不出去,隻能低聲下氣。
沒想到顏榮昭竟然認得她!
顏榮昭甜美一笑,對顏修道:“爹爹,如果佟環現在不在幾位姨娘和姐妹手裏,就給我吧。當時三姨娘還活著的時候,佟環照顧得周周道道,女兒喜歡。”
顏修擺擺手,低著頭:“隻是個丫鬟而已,喜歡就領過去吧。”
佟環聽了大喜,沒想到這種好事竟能被自己趕上,趕忙磕頭謝恩。
顏榮昭卻笑著把她拉起來:“不用見外。”
晚膳結束後,顏如卿回到府中,坐在床上拆開了錦囊,裏麵除了本命元神牌,還有碎碎的花瓣,已經被碾碎,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顏如卿聞了聞,眉頭一皺。黃梅這時候走過來,湊近吸了吸鼻子:“好香呀!”
顏如卿聽了,卻直接抽出了本命元神牌,然後把香囊扔在地上,盯著那撒出的花瓣目露寒光,嗤笑道:“就憑這點伎倆,還想害人。不過……”顏如卿抬頭,將本命元神牌遞給了黃梅,嘴角一彎道,“咱們不能對神明不敬,黃梅,你明天再幫我找一個外表一模一樣的香囊來,把這元神牌請進去,然後找點花瓣裝上,放到我床頭……”
隨後,她拿起手裏那個菩薩,菩薩用翡翠所作,本來應該是麵目慈祥,可是不知道為何顯得這麽凶惡,尤其那綠色的眼光閃著陣陣幽光……
不到一周的功夫,顏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顏如卿病了,而且病的很厲害。連床都下不來了。
而且還總說自己能看見鬼。
上官雪趕來的時候,是個陰天。
道士在屋外作法驅邪,而顏如卿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什麽。
她整個人都沒有精神,聽到聲音,轉過了頭,見了上官雪,輕問了聲:“雪殿下。”
上官雪沒見過顏如卿這幅虛弱的樣子,沒想到平日裏精神奕奕的女子竟然能被病魔折磨成這個樣子,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如卿……”
一口氣堵在心口,上官雪鼻子泛酸,眼睛濕濕的:“到底是怎麽了。”
顏如卿卻搖搖頭:“大夫也沒查出來,隻說是風寒。”
上官雪搭上顏如卿的脈搏,探了好幾次,卻也無奈地搖搖頭,他查出的,也隻是風寒。
但是,他抬眼看著顏如卿,見她麵色蒼白,有氣無力,哪像是風寒,分明是中毒。
但是脈象雖然虛浮,卻沒有中毒之症。
沉著臉,上官雪話語卻無比溫柔:“你最近可有吃了什麽東西,我看看。”
顏如卿聽他說完,剛要開口,卻猛烈咳嗽起來,臉被憋得通紅,上官雪趕忙順順她的背,她才平複下來。
“那些藥在桌子上。”顏如卿道。
上官雪其實懷疑顏如卿是被人下了什麽毒藥,他來到了桌旁,打開了一包藥,撚起一點聞了聞,就是普通的中藥材,沒有什麽別的。
又想到什麽,道:“是誰給你熬的藥?”
“是黃梅親自熬的,不會有人做手腳。”
上官雪滿臉擔憂地挪步到顏如卿身邊,又摸了摸她的臉。顏如卿此時的臉有點燙,上官雪的手卻有些冷,他抬頭,又摸向顏如卿的腦門,顏如卿昏昏沉沉的,皺著眉又閉上了眼。
“現在哪裏難受?”
“雪王殿下,說不清楚,反正……”
“你現在病了,不好說話,就叫我雪吧。”
“好吧,雪……”
隨後,上官雪的手上移,摸了摸顏如卿的黑發,“真是個讓人操心的丫頭。”
這時候,隻聽黃梅從門口小跑進來:“小姐,宸王殿下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軒轅辰一身白衣,腳下生風地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進了屋,就看到上官雪的手摸在顏如卿頭上的一幕。
見倆人如此親昵,軒轅辰麵色一沉,周身的空氣立馬冷了幾分,毫不客氣道:“雪王殿下,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
上官雪聽了先是一愣,手非但沒躲開反而一笑:“醫者不分男女,如卿姑娘發了燒,我在給她看病。”
而顏如卿沒想到軒轅辰竟然來了:“雪王殿下沒有對我怎麽樣,你多疑了。”
軒轅辰哼了聲,挑起眉:“我軒轅國名醫多得是,不需要雪殿下操心。況且,不知道卿兒和你說過沒有……”軒轅辰故意拉長聲音,挑釁地看了眼上官雪,“卿兒已經答應嫁我做皇子妃了。”
顏如卿見這兩人劍拔弩張的,剛要說話,卻被上官雪打斷了。
“我們讓她好好休息下吧,有什麽話外麵說。”說完,上官雪就率先出了屋。
隨後,軒轅辰看了眼顏如卿,也跟著出去了。
外麵天氣陰暗,兩個外表同樣俊美的男人麵對麵而站,看上去麵色同樣不善。
上官雪繼續道:“話說,本王還真是沒聽過如卿姑娘答應做你的皇子妃。而且,這件事和她發燒有什麽關係呢?”他揚起眉唇角微微一勾,沒有絲毫震驚。
軒轅辰卻直接斬釘截鐵:“本王知道你喜歡她,但是她是我未來的皇子妃,本王勸你少打她的主意。”
這話果然引起了上官雪的興趣:“她是你的,你有可憑證?必須是你的皇子妃,那你和你父王說明了嗎,他應允了嗎?”
上官雪麵色鎮定,隻是這時眼中也流露出了寒光:“不到最後一刻,勝負不分。她會成為誰的妻,還不一定。”
說完,上官雪就進了屋。
軒轅辰也跟著進去了。
顏如卿咳嗽了一聲,見他們回來了,輕聲道:“雪王,宸王。”
“卿兒我在。”軒轅辰聽到顏如卿叫他,趕忙來過了她的手,緊緊握在手裏。
卻聽女子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事想和雪王說。”
軒轅辰此時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完全可以說是陰雲密布,他站在門口,過往的仆役無不膽戰心驚。
過了不知道多久,上官雪出來了,臉上掛著笑,出門的時候看了軒轅辰一眼,鳳眸微揚道:“如卿讓你進去。”
什麽時候,如卿竟然是他可以叫的了?
軒轅辰寒著臉:“你憑什麽叫她如卿?”
“哦?她願意的難道不行嗎,私下裏,她也稱作我雪呢。宸王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以後有機會在細說吧。”
果然如意料中,看到男人眼中猙獰的目光。
上官雪笑笑,不在說話,轉身就走了。
隻見白衫掠過門口,眨眼的功夫軒轅辰就進了屋。
顏如卿還躺在床上。
軒轅辰到了近前,依舊站著,也不坐下。反複想著上官雪的話。
他知道自己的卿兒和上官雪關係匪淺,不過,卿兒告訴自己,她和上官雪不是這樣的關係。
但是上官雪說的不假,的確,他在進門的時候聽到顏如卿叫他雪……
可自己答應過卿兒,不猜忌,要信任,自己又怎能開口問。
正想著,顏如卿睜開眼,就看到了軒轅辰,露出一抹笑,拍了拍床。
“辰,站著幹什麽,陪陪我。”說完就伸出了手。
軒轅辰遲疑了下,還是接過了。
顏如卿撐起身子,把頭壓在軒轅辰的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下。
軒轅辰摸了摸她的頭發,心裏的不安和疑惑消散了些,但卻更憂心忡忡了。
“到底是什麽病……”他擔憂地說。
沒想到,顏如卿卻嗬嗬一笑:“當然是沒有病。不過,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不一會兒,就聽軒轅辰在屋裏吼道:“來人!”
黃梅就匆匆跑了進去。
不一會兒,又出來了,麵色匆匆地出了府門。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榮都府尹急匆匆地趕來了。
隨著他的到來,卿幽閣也跟著聚了很多人,顏修、大夫人、顏榮昭也跟著趕過來了。
幾個人沒想到軒轅辰竟在,紛紛跪拜行禮。
顏榮昭含情脈脈地看著軒轅辰道:“臣女拜見宸王殿下。”
沒想到,軒轅辰理都不理她,直接對府尹張坤道:“剛才本王在這屋裏聞到一股很不尋常的香氣,覺得這可能是讓顏小姐頭暈難愈的原因,猜測可能是有人要陷害顏小姐,所以特來讓你給調查。”
那張坤立馬抱拳跪地道:“小人定然不會讓殿下失望。”軒轅辰擺擺手,讓他平身,道:“顏小姐在這,她的貼身丫鬟也在這,有什麽話可以現在問了。”
那張坤點點頭,便對顏如卿道:“請問顏小姐,不知道殿下口中的香味來自哪裏?”
這時候顏如卿已經起身了,卻還是虛弱,搖搖晃晃地險些要摔過去,要不是軒轅辰扶著她,恐怕已經要摔倒。
軒轅辰的貼心和愛慕被顏榮昭看在眼裏,她隻覺得心口有萬千蟲蟻爬過。
她走了不過區區一年多,軒轅辰竟然會和顏如卿這個賤人好上了。
狐媚坯子,不折不扣的婊子!
顏如卿看了眼顏榮昭,態度平靜道:“我姐姐回來了,送了我香囊,自那以後,我的頭便開始疼了,但是大夫說是傷寒症狀,開了藥。但是我吃了很多副就是不見好,我懷疑是我姐姐給我的香囊有問題。”
顏榮昭沒想到顏如卿竟然會這麽多,立馬瞪大眼,辯解道:“妹妹,你無憑無據,可不要含血噴人呀!姐姐一片好心從庵裏為你請的香囊,怎麽會有問題呢!”說完,顏榮昭又轉向了張坤,“大人,臣女是冤枉的,臣女為何要害自家姐妹呢?”
“這倒未必。”軒轅辰冷冷一笑,卻把目光看向了顏修,“早聽聞相府家幾位千金平素不和,如果真做出這種事也不無道理。”
顏修白著一張臉,低著頭,辯解著:“那全是三女顏舒藝所為,她現在已經不在了,大女兒定不會做這種事的。”
張坤卻沒聽顏修的話,思索半刻道:“那顏小姐所說的香囊在何處。”
“在這裏。”他話音剛落,黃梅就把那香囊遞給了張坤。
張坤接過來看了看,那香囊並無什麽異樣,味道的確是奇香,他點點頭,將香囊交給了侍從:“拿回去檢查下。”
顏榮昭眼露精芒,心裏一笑,那香囊可是什麽都沒有。
不到半個時辰,那侍從就回來了,結果是香囊沒有問題。
顏榮昭得意洋洋地看著顏如卿:“妹妹,這香囊可是沒有問題,姐姐可沒有害你的意思呀,你多心了。”
說完話,就對顏修說:“爹爹,你瞧,我可沒有要害如卿的意思。”
顏修寒著臉,瞪了下顏如卿,但礙於軒轅辰在,不好訓斥。
他轉身剛要和張坤說話,卻聽顏如卿道:“慢著,還有一物我忘記了!”
說著話,顏如卿就從枕邊拿出來那個大勢至菩薩的玉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