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大從懷裏抽出一把匕首,朝丫丫接近。
丫丫戒備地向後退了幾步,“你別亂來……”
石老大忽然伸手捂住丫丫的嘴,揮下匕首。
丫丫閉上眼睛悶哼一聲,雙手忽然一鬆,她驚訝地活動了一下雙手,原來他切斷了繩索。
“現在你總該相信我了吧?”石老大笑著伸手將丫丫扶起來,拍了拍她衣服上的灰塵。
“別害怕,你先躲在屋裏見機行事,我出去將那些人支開,你再出來。”
丫丫默默地點點頭,心中總算有了些許安慰,還好有人來救自己,不然就完蛋了。
“對了,小東被關在哪裏?”她有些好奇地追問。
“他被單獨關在另一間房裏,在秋明繼沒有來之前,他們是不會輕易將小東交出來的,對於他們來說,小東是最後的底牌。”伸手將四周的窗戶摸了摸,發現所有的都被鎖緊了,他頓時有些蹙眉。
石老大將匕首遞給丫丫,“你拿著,自保用,千萬不要四處亂走。”
他轉身正要出去,忽然丫丫伸手拉住了他,“你……你小心一些。”
他微微震動了一下,隨即低頭笑了,“我會的,在這裏等我。”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丫丫站起身,開始尋找能夠悄悄出去的途徑,也許石老大的確能夠幫她脫險,可是她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對於丫丫來說,依靠自己更實在。
她用力拉了拉被鎖死的窗戶,忽然瞥見桌子底下墊著一塊石頭,頓時拿了起來,朝窗戶輕輕砸去,害怕被屋外的人聽見,她極其小心翼翼地用石塊將玻璃砸出了裂痕,隨即輕輕掰下一小塊,果然見到了外麵的景色。
一群荷槍實彈的男人正在四周遊蕩,而石老大正在其中,與某個小頭目笑著聊天。
那小頭目微微偏過頭,似乎察覺到了丫丫這邊屋子窗玻璃上的異常,丫丫頓時心中一跳,慌忙蹲了下來,隻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似乎是小頭目要來察看。
緊接著,石老大的聲音在窗玻璃旁響起,丫丫聽到他笑著說道:“我就在這裏守著這娘們兒,你們好好給我站崗放哨。”
小頭目無奈地道:“我看這群人就你最會偷懶。”隨即轉身走開。
丫丫好奇地站起來,卻見石老大正靠在缺了一塊玻璃的窗戶上,恰好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堵住,除非他挪開,否則倒是沒人能發現。
石老大放低了聲音,咬牙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輕舉妄動嗎?”
丫丫輕聲回應,“我不能坐以待斃。”她才不要靠眼前這個男人呢,或許比起他,自己更能夠被信任。
她並沒有依從石老大的意思,而是繼續搗鼓著窗玻璃,隻是這回並沒有將玻璃全部卸下來,她需要等到晚上,再過一段時間天就黑了,到時候她就借機逃出去。
幾個小時以後,天色果然黑了,在外麵站崗放哨的人紛紛縮回屋子裏開始討論要何時將消息通知給秋明繼,讓他前來自投羅網。
丫丫透過玻璃掃了一眼,外麵果然已經沒人,她輕輕將玻璃全部卸下來,隨即露出了鐵欄杆,丫丫隨身拿出自己的腰帶,浸泡在水裏之後,纏繞在欄杆上,雙腳撐住窗台,用力拉拽,片刻之後欄杆就被拽彎了,丫丫大喜,繼續用力。
輕而易舉地,欄杆處露出了一個可容一人進出的大豁口,她顧不得其他,從裏麵鑽了出去,悄悄跳了下來。
丫丫的身影融入黑色中,原本想要離開,可是忽然想到還沒有見到小東的影子,頓時咬咬牙,轉身又折返回去,藏在了一處無人看守的倉庫的帆布裏。
剛剛藏好身影,忽然聽到有人大呼小叫起來,“糟了!她跑了!”
“什麽?還不快給我找去!”小頭目氣急敗壞地吼道,頓時“嘩啦啦”一陣腳步聲過後,所有人都朝外衝去。
丫丫緊緊縮在帆布裏不敢動彈,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倉庫要不要也去搜一搜?”
石老大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來,“算了,她肯定是逃出去了,怎麽會藏在這裏。”
腳步聲漸漸遠去,丫丫鬆了口氣,靜靜地等待著時機。
不知道過了多久,丫丫聽到倉庫外麵的門再次被打開,緊接著,似乎有人奔跑進來,眼前一亮,原來是有人把帆布掀開,丫丫怔住,來人居然是小東!
小東也吃驚地看著丫丫,丫丫驚喜地將他摟進懷裏,“小東,我正準備去救你,你怎麽逃出來的!”
小東眼睛濕潤地指了指外麵的那人,“媽咪,是石叔叔,我們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當機立斷,丫丫立馬抓住小東的手朝外奔去,此刻所有人都被支開出去尋找他們了,丫丫與小東順利地奔出了門,忽然遇到一輛飛馳過來的車,兩人立馬上車,石老大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確認他們毫發無傷之後,鬆了口氣,開車飆速到公路上。
丫丫終於放下心來,隻要安全地進入市區,秋明繼就會來接她們了。
輕輕摸著身旁熟睡的小東的臉,丫丫也隨著車的顛簸逐漸進入夢鄉裏,正睡得香甜時,忽然車子停住了。
丫丫警惕地醒了,隻見石老大走到車窗旁打了個電話,丫丫緊緊盯著他的口型,心中驀然一涼。
餘光瞥見石老大似乎朝她瞥過來,丫丫默默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車子仍舊在黑暗的公路上行駛,再過半個小時就要進市區了,石老大輕聲道:“秋老板到時候會在那裏迎接我們,我想我們應該安全了。”
丫丫微微一笑,“謝謝你了,石先生。”
石老大微微一頓,忽然道:“我叫石龍。”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告訴這個女人自己的真實名字,他很小就跟隨一群地頭蛇偷渡來到紐約,在幫派中從七八歲的孩子混到現在,二十多年來所有人都叫自己石老大,連他自己有時候也會認為,他的真實名字就是石老大。
要不是丫丫那句充滿尊重的“石先生”,恐怕他連自己是個人這件事也真真正正地忘了。
丫丫愣了一下,隨即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這個名字聽起來很霸氣。”
石龍抿嘴笑了,專心致誌盯著前麵的車道。
很快,車子到了目的地,老遠就看到一群人站在前麵攔住了過道,為首的正是秋明繼,一雙眸子正遠遠盯著車後座的丫丫與小東。
石老大下了車,正要伸手抱小東,丫丫早已搶先一步將孩子摟在了懷裏,石龍微微一怔,隨即低頭笑了笑,鬆開了手。
丫丫抱著小東下車,衝秋明繼揮揮手,秋明繼見到兩人平安無事,頓時鬆了口氣,扭頭看向石龍,“這次辛苦你了。”
石龍搖搖頭,“隻要跟在老板身邊有飯吃,辛不辛苦都不重要。”
秋明繼笑著伸手拍了拍石龍的肩膀,轉身正要說什麽,他麵前一直恭謹的石龍忽然伸手朝懷裏探去。
丫丫看在眼中,忽然大聲喊道:“小心!他有槍!”
秋明繼身邊的保鏢一怔,隨即反應迅速地抬起手槍朝石龍射擊,石龍身子微微一顫,一顆子彈穿過了他的胸口,而他手中的一包煙緩緩墜落在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丫丫也怔住了,剛剛在公路上,她看到石龍的口型分明是說,見到秋明繼就殺了他。
可是怎麽會這樣?她急忙衝上去將倒在血泊裏的石龍扶起來,眼淚撲簌簌落下。
“你怎麽樣了?對不起石龍,都是我的錯,我這就喊醫生!”她正要哭著撥打急救電話,忽然被石龍緊緊攥住手腕。
他的眼神泛著淡淡的蒼白,是那種垂死之人回光返照的掙紮,他艱難地道:“沒……沒用的,丫丫,我原本是想要殺……殺秋明繼的,可是後來……我改變主意了,丫丫,你不用愧疚,殺了秋明繼,我會被當場誅殺,不殺秋明繼,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左右不過是……咳咳,不過是死路一條……我爛命一條,無所謂……”
他眷戀的目光微微抬起來,看向星空,來到紐約二十多年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夜晚的星星是這麽明亮。
“丫丫……很高興認識你……”這是石龍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丫丫默默地將頭埋在他的身上,哭得淚流滿麵,都是她不好,如果當時她沒有那麽急促地喊出來,或許石龍至今還好好地活著。
都是她不小心害了石龍這條人命。
丫丫的歉疚並沒有挽回石龍的命,秋明繼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淡淡歎了口氣,“他死了。”
一直在旁邊的小東忽然冷冷看向秋明繼,“是你害死了石叔叔。”
秋明繼苦笑一聲,就算是他害死的那又怎樣?在這個世界上,原本弱肉強食,優勝劣汰是天經地義的生存之道,他放過別人,可是又有誰能夠放過他?
小東年紀還小,或許腦海裏始終有著非黑即白的是非觀,可總有一天他會長大,會開始明白,這個世界並非隻有黑與白,還有一處介於正邪之間的灰色地帶。
而秋明繼,就在這樣的灰色地帶生存了這麽多年。
一個充滿正義感的異鄉好人在紐約的動蕩中想要活出一條路,簡直是天方夜譚。
秋明繼不認為自己是好人,可他也不是什麽壞人。
他坐在吧台上靜靜喝著酒,身邊忽然坐下一個女人,他抬起頭,恰好瞥見丫丫帶著笑意的臉,“一個人喝酒,不覺得悶嗎?”
他推給她一瓶酒,“不如你陪我喝。”
短短的兩句話的交流之後,她和他都沒有再吱聲,隻是安靜地享受酒精的麻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