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又觀察九命反應,見他有些訕訕,心知定如自己所言,便突拉下臉,冷然道:“你好大膽,背著其主謀私利,你可知我一手便可將你捏死。”
九命哪知紀隨風翻臉比翻書快,頓時麵如土色,急急擺手解釋:“紀仙長息怒,紀仙長息怒,小的一時貪心病發作,還請仙長饒了小的……”
“哼!蘇兄之事,我本不宜多做幹涉,隻是你行為實叫我看不過眼,再有下次定饒你不得。”
紀隨風言畢又甩手,將白玉與了九命。即便是九命這樣的小妖,他亦不想食言。
“你且回去告與蘇兄,在下會依蘇兄所言行事,叫他放寬心便是。另那天壇教行事素來詭異,叫他行事亦要小心,遇事可傳訊於我,頃刻趕到,切記切記。”
見九命愛不釋手捧著白玉,挑了挑眉頭:“我說的你可記下了?”
九命方才回神,忙恭敬行禮:“記下了,小的定一一轉告老爺。”
紀隨風暗暗搖首:此妖真是無藥可救,對蘇兄來講便是一把雙刃劍,看他如何使用了。
“你去吧,小心一些,莫驚擾凡人。”
“是,那小的告退。”九命其實一直繃緊神經,隻要有任何風吹草動,隨時準備逃命。此時聞言,便微微鬆氣,身形化作黑貓形態,見紀隨風仍站著不動,不禁暗暗發誓,再也不跟此人打交道了。
……
晉城,綠明莊。
此地乃天壇教秘密據點,亦是正布造“焦獄天方流冥壇”的重地,冷武生昨夜徹夜不眠,便是為了加緊將此地布設妥當。
綠明莊地處城北,與何府所在方向恰相反,不遠處便是城門,亦是雲溪與紀隨風監守之地。
不得不說紀修竹感應敏銳,然“流冥壇”未開啟前,他亦感受不到甚動靜,隻能隱隱覺著這裏有問題,卻又不知問題出在哪裏。
亦是冷武生行事小心,否則早便被抓了馬腳。
冷武生自地下室出來,就見荼毒凝立靜待,便疑惑道:“荼兄何以在此?”
地下室出口正是主臥,而入口卻又在別處。就見屋內裝飾簡潔明了,一望可知不過掩人耳目罷了。
荼毒深心內帶著怨毒,詛咒,麵上仍是冰冷冷:“何大旺失蹤了。”
他被迫加入天壇教行動隻有月餘,還不知何大旺便是苟魔虎。
“嗯?”
冷武生雙目爆射精光,緊緊盯著荼毒,一字一字道:“你說甚?”
荼毒麵無表情,轉身就走,卻是不買他的帳。
“荼兄且住,在下失態了。”
冷武生迅速冷靜,忙出言挽留,當務之急乃是將事情弄清楚,而不是無端發火,要知此時不在教內,荼毒亦非省油的燈,雖把持了他命脈讓他不得不聽命,和普通下屬卻要區別對待。
荼毒聞言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首,隻是冷冷說著:“我看過,此事與玉清宗有關。”
言罷再不停留,冷武生麵色微猙獰,咬牙切齒:“玉清宗……”
望著荼毒推開房門出去,暴怒中帶著思緒:“該死的荼毒,事後看我怎麽收拾你。老苟平日如此惜命,應不會輕易死亡,或躲了?此時須得找那兩位商議商議,玉清宗步步緊逼,看來計劃不得不提前了。”
思緒既定,便大聲道:“來人……”
便有黑衣人走進,半跪著抱拳行禮:“參見護法。”
冷武生見了便說:“速去將二位貴客請來,就說我有事相商,去罷。”
見黑衣人退了出去,冷武生眸內閃著寒芒,自語著:“玉清宗,總有機會將你連根拔起。”
……
與此同時,玲瓏客棧其中一間不對外開放的房內。
房內當中放著一張玉石大案,案上擺滿了各色筆筒,磊了厚厚竹箴與紙條,案上設了大鼎,從其內飄出熏香暖煙,聞之振奮精神,乃上品凝神香。
另一邊有個鬥大原窯花瓶,插著滿滿的一囊菱花,菱花一年開一季,其色偏白淡黃,正盛得美麗。西牆當中掛著一副《煙雨圖》,其上神韻非凡,筆觸間可見其心思細膩,應出於女子之手。
臥榻是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紗帳的拔步床,房正中垂下一吊燭火,有真絲籠罩著,散發著明光,將房內照得纖毫畢現。
案前坐了一個人,正是玲瓏客棧的掌櫃,他神情專注,疾馳而書。案下夥計微微躬身站著,口唇啟合著:“掌櫃的,那玉清宗出手果非同凡響,還有那散修竟真活了下來,不知得了甚好處……”
他眼神閃爍不定,似有別樣心思。
掌櫃將一條條情報分別錄於紙條與竹箴上,神情微有疲憊。夥計見之突有些慚愧,掌櫃對自己怎樣他心裏有數,隻是他一直想另闖一番局麵,是以對掌櫃這樣管束很不耐煩。
“那散修歸來後,便探查不出他房內動靜,許是得了甚貴重之物。”
見老掌櫃仍是一語不發,他便繼續猜測道。
“子逾,我尤家上下共有多少人口?”
掌櫃終於出聲,卻頭也不抬,隻是淡淡問著。
被稱作子逾的夥計聞言微怔,心下細數,片刻後答著:“算上七個旁係,總有六百九十人整,算上外姓依附者,有一千五百三十六人。”
“那你猜,一個像玉清宗或劍齋這樣的大門閥,滅我們家需多久時間?”
掌櫃絲毫不意外,繼續問著:“無需舉宗之力,隻需派出一個高手,我家有幾人可擋?”
尤子逾不禁冷汗淋淋,不知掌櫃葫蘆裏賣什麽藥,卻不敢答話。
“倘你有機會修成長生境,我家可會輕易為人所滅?隻要你修成長生境,我尤家才可萬世興盛,老夫對你抱有期許、老夫將你調來此地,便是為了叫你明白,力量的本質。”
靜默片刻,掌櫃才開口,隻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倘你還不明白老夫讓你從底層做起的用意,那你便回總部去吧,那裏有你需要的東西,隻是以後切莫以尤姓自居,丟我這張老臉。”
尤子逾咬牙道:“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掌櫃疲憊地捏著眉心,揮揮手示意尤子逾出去。
尤子逾有些明悟,又有些不甘,帶著複雜的心緒退下了,出門前又回首望了一眼老掌櫃,見其臉上已有皺紋,兩鬢微微斑白,雙眸沒有聚焦,似又憶起往事,他輕輕將門帶上,假意走了幾步,卻又停下側耳傾聽。
掌櫃竟沒發現,他無奈長歎,將筆擱於案上,起身踱步至那幅煙雨圖下,自言自語道:“阿顏,一晃過了十六年,子逾都已經這麽大了,他是你的孩子,老夫本想讓他無憂無慮過完這一生,卻發現他竟有上品根骨……”
“為家族考慮,老夫不得不……”
“阿顏,老夫定會查出當年害你之人,將他千刀萬剮……”
似憶起難堪往事,他的雙眸透著刻骨仇恨,雙手攥得緊緊。
尤子逾聞著全身就是一震,終於印證多年心中猜測,這思緒不由更是紛亂:“難道……難道掌櫃的是我父親?”
自小被族裏養大,誰也不言自己父母是誰,亦沒有甚特殊待遇,八歲那年被測出有修道根骨,便被掌櫃的帶在身邊,這客棧夥計,已當了有十歲,至今卻仍不知掌櫃究竟有何用意,他有些沮喪想道:
“莫非我根本不適合修道麽?”
他帶著滿腹疑思,默默下了一樓,臉上仍是微笑,開始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