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進城時,正逢流冥壇啟動之際,他硬著頭皮進來尋人,一路所見皆是驚慌逃命的凡人,在其後有恐怖妖魔追襲。
他自西城門進來,一路躲躲藏藏,繞開了那噴薄的紫黑濁氣。
就這時,前方突傳來妖魔的慘叫,探首望去,就見一個身著玄黑道袍的人影連連撚動法決滅殺妖魔。
就見妖魔被一道道金色雷霆擊得粉身碎骨,便化作了絲絲濁氣,飄去了上空,沒有一絲浪費地融入那暗沉沉的天幕裏,而其間似有意味醞釀。
不一刻,此人周遭頓一空,方才見了他冷峻麵容,可不正是紀隨風。
九命見其冷峻臉頰,不禁心頭微跳,此人可是個危險人物,比蘇伏那小子還難相處。他權衡片刻,覺著此時還是跟在他身邊更有保障。
主意方定,哪知紀隨風早發現他,便有冷喝傳來:“何方鼠輩窺伺,與我出來。”
九命一個哆嗦,忙從巷口裏跳將出,高聲道:“紀仙長且莫動手,我家老爺讓我來尋你報平安也。”
紀隨風視線一轉,就見一隻黑貓跳出,音聲便是自他口中傳出,原是九命這廝,他麵色一喜,隨即斂去,又問:“那你家老爺在何處?”
九命小心翼翼走近,諂媚笑著說:“老爺隨後就到,仙長這是要做甚?”
紀隨風聞之不像虛言,心情大佳,便解釋道:“我聽聞你等去了天壇教其中一處據點,便欲去尋你等,流冥壇已然啟動,我等還是快快出城,此城氣數已盡,無法挽回了。”
言著微歎,他抬頭望著暗沉天幕,肉眼望不見,靈覺卻可清晰感應,那天幕正寸寸被濁氣占滿,待整個天幕濁氣化,便會生成一道連通“焦獄界”的大門。
“須得出城,盡早準備抵禦魔主降臨真界事宜,蘇道友既然無事,我亦安心了,他在何處?你們何以自主闖險地,莫不知那夥妖人勢大,如此凶險……”
又住口不言,他意識到有些失態,臉頰複又恢複冷峻道:“罷了,速帶我去尋蘇道友。”
九命靈魄在蘇伏手上,當可定位,他不敢多言,怕蘇伏怪罪,便暗暗感應,少頃又言:“好教仙長知道,老爺正自趕來,此時已然進城了也。”
紀隨風聞言,點頭道:“那便走吧!”
言罷一馬當先而去,沿途有妖魔襲擾皆為其所斬,一手五雷正法使得爐火純青,讓九命暗暗咋舌,玉清宗怕又有一個術法奇才冉冉而起。
一人一妖行至城門附近,果見有一人自外奔來,忙迎去,紀隨風喜道:“蘇道友果無事,真可謂天眷也。”
以他區區歸元修為,闖進流冥壇卻能全身而退,看去毫發無傷,可不正是天道眷顧麽。
蘇伏見了紀隨風,亦歡喜行同道禮,言:“原是紀師兄,叫師兄掛心了,伏愧之。”
見隻他一人,複疑惑問:“怎不見雲師姐。”
紀隨風笑笑道:“我讓她先去與我師門中人匯合,我這就要趕去,你不若同去。”
蘇伏聞言卻搖首道:“在下於城中還有事宜,請紀師兄先行一步,伏稍後自去。”
“此地凶險,蘇道友怎還要逗留?”
紀隨風蹙眉道:“究竟何事如此要緊?可否透露一二。”
蘇伏暗中感應著,臨近晉城時發現邪靈主將氣息不弱反強,那冥冥中透過來的壓力叫他心頭不安感愈濃,倘不將此它收回來,恐會有更恐怖的事情發生。
他非是心善,而是邪靈主將若造了潑天大禍,那一切源頭皆要算到他頭上,邪靈主將滅亡便滅亡了,他卻要承受天道降下的反噬,這一點功德之氣絕護不住。
是以本來隻打算回來看看有無機會渾水摸魚,此時卻由不得他了。
他微歎道:“伏隻能言,與我身家性命相關,不得不去。”
紀隨風聞言,輕舒一口氣,淡淡道:“既如此,那便同去。”
蘇伏驚訝地回望,見其神色堅定不移,顯然主意已定,卻勸道:“此去恐有性命之尤,紀師兄何必涉險,不若去尋雲師姐匯合,再來助我。”
紀隨風哪不知他想支開自己,搖首道:“為何恁多顧忌,我輩中人自當斬破一切荊棘牢籠囚困,哪有望不見的希望。”
聞得此言,蘇伏深吸一口氣,又呼出,末了拱了拱手,神情甚是認真,緩緩道:“師兄盛情,伏本當受之,惜師兄應不曾思此行意義何如,亦需為貴門著想,伏絕不願拖累師兄……”
紀隨風卻拂袖大怒道:“蘇伏,你當我紀隨風是甚軟腳蝦,誰都可欺?今日我去定了,你莫再同女人似的婆媽,叫我看你不起!”
蘇伏苦笑,此去九死一生,倘有意外,如何與雲溪交代。
“伏愧受之……”
……
時辰往後推。
話表石泰與蘇伏分開,先他一步來到晉城,他禦劍之速何等迅疾,堪堪一刻便抵達,隨即展開靈覺查探,發覺城內雖仍熱鬧不休,然每個凡人印堂皆暗中帶黑,此為大劫之兆啊。
他不是被正義衝昏頭腦的人,心頭自有一杆稱,孰輕孰重自分得清明,是以決定先找人問清緣由。
思緒既定,便緩緩放開壓抑的靈覺,至他這樣境界,靈覺可至十多裏遠,倘有同等修為者,便可感應到。
倘他全力感應,十多裏方圓內,一草一木動靜皆了如指掌。
靈覺甫一放開便有感應,城中還有不少修者,隻是能被他感應到的皆是修為低下,應是那夥人爪牙,以他們修為,定無法參與重大事宜,是以捉來亦問不出甚。
就這時,遙遠天際傳來一聲鷹唳,石泰一聞便知乃是玉清宗所發訊號。
劍光一轉,便往那上空而去,約莫飛了兩刻,方才見到人影,卻見有二人站在一朵雲上,且都識得。
二人其中一人乃是紀修竹,一人卻是閑雲真人,他上前見禮道:“晚輩石泰,見過真人。”
玉清宗與劍齋世代交好,禮節不可費,真界但凡有真人之稱者,皆屬長生大修士,其所蘊含的分量非同小可。
紀修竹亦笑著招呼:“石師兄,經久不聞,風采更勝往昔,修為卻是愈發精深了,離著劍意顯化不遠了罷,師弟先提前祝賀師兄長生可期。”
石泰還禮道:“哪裏,為兄愧長你六十載,卻仍徘徊問虛,實汗顏誒。”
紀修竹聞言隻是笑笑,心頭卻暗道:誰不知你石泰修兩種劍意,否則早演化出劍意。
兩大門閥子弟皆以師兄弟相稱,卻以修道年限分長幼,紀修竹入道不過六十來年,石泰卻已有一百二十歲誒。
“原是小石子,怎你家劍主將你喚來了,我還當是姬家丫頭呢。”
閑雲真人約莫三十歲年紀,看似年輕,實則有千多載壽元,一身玄青道袍,其上繡有雲朵,與其號相稱。
他一臉笑眯眯說著,又輕輕一揮手,於虛空處便有青梨石案與石凳顯化,再度揮手,便見其上多了茶具,這才伸手虛引道:“莫與我客氣,坐罷。”
石泰肅容行禮稱謝,待賓主坐定,他才言道:“姬師姐事務繁忙,劍主囑我出行,另有曆練意義。”
閑雲真人卻是一臉促狹笑道:“姬家丫頭莫非是在忙著捉你劍齋上下小辮子?幸你劍齋戒律院首座乃是蕭問寒那廝,不然誰受得了那丫頭。”
石泰赧顏道:“師姐職責所在,其本性純良,亦不喜與人為難。”
紀修竹運功將水燒開,聞言‘嗬嗬’一笑,卻道:“姬師姐這般天顏,卻不找個道侶好生過日子,整日守著戒律院那冰冷冷坐堂,實叫人心生可惜也。”
此二人口中“姬師姐”乃是劍齋真傳姬玄清,入道一百二十五載,修為長生境,其音聲被稱作天音,容貌亦被稱作天顏,乃是與葉璿璣齊名的天才女修士,其乃劍齋戒律院首席大弟子,因性格緣由,但有門人犯錯,莫說普通弟子,連太上長老亦要較真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