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光讓玉璣子微微閉眸,就這一瞬的空當,周遭驀然傳來她熟悉的氣息。
“生死符牢?”
她隻看一眼便知道,這是玉清宗最為高妙的大神通,生死符形成的牢籠,一念可定人生死,哪怕大宗師被困入其中,也難逃一死。
心念急轉下,她立刻恍然,對方事先可不知她會進入九重天罡,必然是利用罡風球掩藏生死符的波動,無聲無息地在自己身周布下,這倒是一招對她極有效果的殺招。
高手之間,隻爭一線。
“咳咳!”師相權顯形,他的嘴角掛著血沫,臉色蒼白,模樣稍微有些狼狽,可是他的神情一點也沒有即將殺死敵人的興奮。沉著冷靜,沒有殺死她之前,他絕對不會大意。
他緩緩開口,“當年的事,是你錯了,所以才有今日死劫。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可能留你性命,散修盟是我的心血,不能讓他們給我陪葬,要怪……”
說到這裏,他冷冷說道:“要怪就怪你自己狠毒……”
“你以為這一招是誰教你的?”玉璣子神色如常,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你還說這種話,可見你潛藏在北地,什麽本事都沒長,還把當年敢於向本座咆哮的銳氣給磨滅了,真是可憐又可悲。”
師相權皺了皺眉,他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去,由生死符組成的牢籠突然閃動靈光。
說到玉清宗的生死符,放眼真界,也是數一數二的大神通。生死符有兩種顯著妙用,其一是化解對手神通,並化作維持它的靈力;其二是組成生死符牢,在牢內界域,自有天地,施法者便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一念可定人生死。
當然,前提是對方的修為沒有超出你太多。
而且布置生死符牢是一件非常危險且吃力不討好的事。初領悟此神通的修士基本很難在激烈的鬥法中順利布下,遑論將對手鎖入符牢。若是沒有精準的預判與豐富的經驗,幾乎不可能完成。
更別提將生死符掩藏在隨手一擊裏,就連玉璣子都沒有發現,師相權的手段也算是出神入化。
隨著生死符牢綻放微光,玉璣子卻突然幽幽一歎,她的神情多了些緬懷,但很快斂去,她沉眉肅目,麵無表情,突然有一圈與生死符牢一模一樣的微光閃爍,隻見一道光圈以玉璣子為中心霍然撐開,光圈由流動著的金色符篆組成,赫然便是生死符牢。
師相權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我……怎麽沒想到……”
下一息,沒有任何劇烈動靜,由他布下的生死符牢冰消雪融般消失,而玉璣子的符牢卻還在源源不斷地漲大。
師相權悶哼一聲,一絲血跡順著他的嘴角溢出,他慘然一笑:“果然……還不是你對手,你算到了……我會以生死符牢決生死麽……居然……在我之前布下,你就不怕被我意外擊……破……那時遭到反噬而死的可是你……啊!”
生死符牢,與其強大而更強大的副作用是,若是從外麵被人擊破,會即刻受到反噬,幾乎難逃一死。
他的語氣有些激動,玉璣子麵上沒有一絲多餘表情,好似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一樣。
“師玉清,你連自己都不曾超越,又怎麽超越本座?”
師相權捂著胸口,艱難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到頭來……還是輸了……”
他的眼睛透出一絲解脫,隨後身形便往下栽落。
玉璣子見狀,猶豫了一會,還是撚了雲決,托住他的身體。
她緩緩落到祥雲上,淡淡說著:“當年,我為你取名玉清,是想讓你對玉清宗多一些歸屬感。你終究是玉清弟子,自要葬於玉清,隨我回去罷!”
師相權勉強睜開眼睛,此時遭到反噬的後果已經無法掩藏,隻見他的法體因生死符的恐怖衝撞而千瘡百孔,全身都被血染紅。生死符對敵人有多麽恐怖,對自己也會有多麽殘忍,哪怕紫芝靈液也治不好他的傷,因為反噬的生死符永遠無法驅除。
他勉強睜開眼睛,斷續且沙啞地說:“其實……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不怪你了……可是……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師尊……弟子先走一步……”
……
蘇伏與玉清弟子趕到了大山城外,卻意外發現玉清宗的純陽大能涵虛子早已等候多時了。這一路過來蘇伏將敵人大致的分布與兩大聖地的應對都說給了眾人,當得知涵虛子會來大山城時,著實令他們吃了一驚。
涵虛子非常的有長者風度,他並沒有怪罪眾人,而是關切地詢問閑雲的傷勢。
眾玉清門人都習以為常,顯然並非是有意做給別人看的。
紀修竹這時恭敬說道:“太上,時辰不多,您看是否可以攻城。”
涵虛子約莫六十來年紀,鶴發童顏,精神矍鑠。他一身黃白道袍加身,說話時喜歡撫須而笑,絲毫沒有太上的架子與生人勿近的疏離。
他頷首笑道:“那便開始罷,天壇教功法詭秘奇多,還有修羅化身,你等千萬小心,不要中了濁氣侵體。”
“謹遵太上教誨!”
涵虛子滿意一笑,向著蘇伏親切點頭,腳下便有祥雲將他托起,眨眼就消失在眾人眼裏。
蘇伏有些驚訝,有些驚奇。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平易近人的大能。真界的大修士哪個不是待人冷淡如水,甚至懶得多看你一眼。倒不是他們看不起人,而是修為到了那個程度,自然而然的變化。
哪怕是他自己,也隨著修為的進境而開始愈來愈淡漠,因為一些多餘的客套,虛偽的熱情都已經無關緊要,一切以修為定高低。
難得出現這樣一位大能,便顯得難能可貴起來。
不多時,不遠處的大山城就傳來一聲重重的冷哼,涵虛子不知使了什麽辦法,讓羅刹魔主追蹤著他遠去。
兩個大能一前一後離開,城中突然爆發出一聲震天的暴喝:“魔主有令,抓住蘇伏,重重有賞,衝啊!”
眾人就在城外不遠處的山頭上,聽著喝聲與如潮水般湧出來的天壇教教徒,不由古怪地望向蘇伏,心說你到底怎麽招惹到了那位大能。
蘇伏麵色如常,舉天之下唯有少數人知道無量寶典的存在,羅刹的目的很明確,他要憑此煉去他身上焦獄界的特征,好為入侵真界做準備。
然而蘇伏就在城外,他卻甘願上當,就有點令人不解了。而且手下尹玄素失蹤,擒獲的龍吟瑤沒有關押在指定地點,似乎也不是很關心。
蘇伏心裏想著這些問題,所以沒有理會眾人奇特的眼光,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不由若有所思地望了望上空,曦耀的光有些刺目,他微微眯起眼睛,莫名的笑了笑。
“傻笑什麽呀,敵人打到眼前拉!”龍吟瑤身形一展,蒼冥劍風打頭陣,首當其衝的數個天壇教教徒慘叫著摔落下去。
紀修竹沉沉說道:“小心幽冥鬼手,被抓住的人會強製轉化成修羅鬼兵,到時生死都在羅刹一念之間!”
眾人轟然應下,紀隨風不甘落後,抬手就是兩道水雷。
閑雲真人神情較為凝重,己方人數處於劣勢,這會衝出來的教徒至少有四十來個,修為最低都是凝竅,暫時沒有看見真人,他心頭稍安。
據他所知,天壇教從上而下有教主,護教長老,左右護法,四象神兵,內門弟子,普通教眾等。今日這種陣仗,普通教眾自然沒有資格參與,最次都是內門弟子。
內門弟子能修到凝竅的也不多,但是從開戰至今,天壇教可說是舉教之力來攻,絲毫沒有留後路。
自從天壇教總壇搬遷至惡地沉佛,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動向,以及羅刹到底有什麽樣的陰謀。修士都是比較自私的,哪怕羅刹日後會攻入真界,也是到了那個時候再說的態度。
普天之下,大概隻有楚渡較為關心羅刹的目的。
見龍吟瑤劍風淩厲,眨眼殺死數個教徒,威風凜凜,雲溪亦同祭出法器,小巧玲瓏的誅仙刺頓時沒入虛空,下一息,一個教徒躲閃不及,被刺穿腦顱而死。
方舟子,沈義等人也按捺不住,紛紛出手,各有神通法器手段。
數十個教徒一時被壓製,僅僅兩個照麵,便有十數個教徒死去。餘下人有些驚懼,在首領的嚴厲驅使下方才繼續衝鋒。
紀修竹沒有出手,他要防備幽冥鬼手,天壇教人死幹淨無所謂,自己同門可不能變化修羅鬼兵,否則神仙都難救。
閑雲真人大略觀察一陣,見教徒並不難對付,當下說道:“蘇小友,老夫這便趕往西昌城,門下弟子便牢小友多多費心!”
蘇伏點頭一禮:“麻煩真人!”
紀修竹望了一眼蘇伏,閃過一抹擔憂,卻沒有說話。
便在閑雲真人遠去時,敵方一個似乎首領模樣的人突然一聲斷喝:“吾主承諾,所有參戰弟子皆可進入焦獄界,歸為魔主麾下,兄弟們,此生長生無望,何不另尋他路,焦獄界何嚐不是好去處?”
“說得對,殺了他們,向吾主邀功!”
那個首領興奮一笑:“流冥黑天絕夜,焦獄羅刹吾主,吾以吾身侍奉,誓願投入阿修羅神道……”
數十個教徒一起化成修羅,紫黑濁氣衝天而起,聲勢異常駭人。
紀修竹雙眸精芒暴漲,他曾體會過苟魔虎的修羅魔體,實力暴漲數倍,非常可怕,他暴喝一聲:“阻止他們!”
蘇伏早已躍起,身周驀然呈現一片火紅楓樹,腳下紅河滾滾而現,隨著他身形的起伏,紅河驀然掀起大浪。
然而就在此時,其中一個念著令言,長相頗是普通平凡的教徒突然發出一聲冷笑,右手呈爪狀抓將過來,其爪於半途時驀然有濃烈的紫黑濁氣升騰。
紀修竹臉色一變:“快躲開,那是幽冥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