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城陷落之後三個時辰,蘇伏領軍抵達,不費吹灰之力攻陷此城,令眾妖兵更是心生敬畏。
而令人心生敬畏的蘇伏此時卻有一些小苦惱。苦惱的是他甚少苦惱過的修行上的問題。以往在修煉上他都有自己見解,認清自己前路,心無滯礙,堅定前行,故極少向別人請教。可近日劍域遲滯,劍意第八轉遲遲沒有動靜,這讓他感到有些無奈,難道真的隻有在生死激戰中才能進境?
五色神光更是緩慢到令人發指,每日隻能從腎髒中攫取那麽一點點水行元氣來滋養青色元氣,要完成秘籍所述“青元化神,遍布泥丸”的境界實在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然而秘籍記載,天資上佳者,第一重青華寧心三五日可成。他無從得知這“天資”究竟如何才算上佳,或許根本就是妖族與人族的“天資”就不能相提共論。但此念很快又被他排除,他私下裏曾問過夜流蘇,本來打著請教的主意,誰知她根本沒有聽過《混元搬運法》,連五色神光需要修煉她都一概不知,後來得知真相,可是瞠目結舌了許久。
隨後她略微嬌羞著,將妖皇失蹤前曾到過明月穀的事情備述說了。原來她能突破九尾天狐,也是經由楚渡點破,當時他老人家是這樣指點的。
“狐族在外界雖有著難堪的傳聞,以至於狐狸精都成了貶詞。然你等先祖卻是個至情至性、從一而終、令人尊敬的大妖,在妖族擁有極為崇高的聲望,戀慕者更是不知凡幾。寡人曾與她有過往來,惜她早已心有所屬,唉……”
夜流蘇活靈活現地表現出楚渡當時的神態,悵然中帶著落寞的追憶與緬懷、無奈中帶著無盡的唏噓與感歎。
“流蘇,你遲遲無法突破九尾,非是天資所限,必是早已動情,卻害怕別人嘲笑又不肯坦誠。隻消你勇於麵對自己的感情,執著於真摯,返歸祖脈便再無阻礙了。”
夜流蘇當時是又羞又氣:“父皇您在說什麽呀,人家怎麽可能有喜歡的人……”
“哦?寡人聞說你與蘇伏曾經神交過,難道那是假的麽?”楚渡當即沉下了臉,一副要問罪敢於欺君之人的模樣。
除了霓裳那個大嘴巴還有誰會亂傳,聞此她頓時嚇得花容失色:“父皇,此事為實,不過……那、那是意外罷了,人家怎麽可能會喜歡蘇伏。”
但在楚渡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她很快就敗下陣來。
“切記修行乃逆水行舟,煉妖經雖然神妙無方,但若久未突破,修為亦有倒退之虞。記住你破境的關鍵便在於神交,你族中不是有秘法麽……”
楚渡意味深長地說完之後就離開了,所以才會有後來夜流蘇向他提條件的事。現在想想原來他早已預料到今日的局麵,五色神光非但自主助夜流蘇完成突破,還將《混元搬運法》傳授給了他。雖不知如此安排到底有何用意,但想來楚渡是認為他有“天資”去修行才會傳授,否則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鑒於以上種種緣由,蘇伏認為《混元搬運法》一定還有他所不能理解的玄機。腎髒既然屬水,那麽處在自然水元氣充裕之地修煉,興許會有不同。
當然,他並不抱太大希望,因天元水星的水行元氣都無法補充腎髒裏的水元氣。所以五色神光所需應當是一種更為玄妙的生命精元,也隻能期冀大自然的水元氣會有不同。
約巳時,蘇伏獨自一人來到藍河,隨意尋了塊大石盤膝打坐,心神沉入泥丸宮,仍是口訣附靈識,引領青色元氣一路下沉。
雖然能夠感受到充沛的水行元氣,但在靈識照見下,與往常並無二致,不由有些失望,但沒有氣餒。
控製著青色元氣在五團顏色不一的光團之間徘徊,神念卻回想著《混元搬運法》第一重的心法,待到“上霄碧落下黃泉,幽絡歸元通天闕”時,不由得一怔,繼而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這口訣本是第一重青華寧心的核心經義,他可是著重地體悟過的,便是害怕修行不得法。原本的理解是,上霄當是上丹田,碧落則隱喻天宮,也就是識海,黃泉想是腑髒。他理解為由靈識控製青色元氣直落到腑髒。
隨後是幽絡,當是種經脈的稱謂,靈識無法照見,其實青色元氣每次沉入髒腑,都是經由特定的路線,也就是幽絡了。歸元則是汲取水行元氣以壯自身之意,最後通天闕,他理解為重歸泥丸宮之意。
本來按此修煉確然有效,但不兩日就察覺異常。首先腎髒的水行元氣每日能用來修煉的量極其有限,五行之氣在五髒之中輪轉不休,那是極為珍貴的生命精元化成的,旨在維持一個微妙的平衡,一旦打破,會有很嚴重的後果。有次他試著過量修行,妖體內無處不在的靈氣險些造反,自那以後他就得出每日隻能修煉一次的結論。
然而過了近十日,青色元氣仍然半死不活,倘按秘籍記載,三五日光景則可,便全然是唬弄人的。
此時重新體悟此句口訣,似又有新的領悟,不過一個破空音卻打斷了他的修行。
蘇伏睜開眼睛時,古師梁已落在了石下,正恭敬地行禮道:“大帥何事召我?”
“此次能破星雲城,古城主功不可沒,本帥賞罰分明,前番埋伏之事,已用洛江城抵消了,此次卻不能不賞,你且說說,有想要的麽。”蘇伏淡淡笑道。
古師梁心頭微動,施禮道:“不敢當賞,實則功勞皆在牙豬、河鼠兩族。星雲本有五萬守軍,其中九千地龍騎更是精銳之極,分薄之後,攻陷就更沒有值得一提的地方了。”
“分薄?”蘇伏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隱約抓到了關鍵,凝眉屏氣沉思,那種感覺卻再沒有出現過。
古師梁卻有後話,繼言道:“卑職倒是有個不情之請,昨夜攻城,兩族精銳銳減,加之牙豬大祭司生死未明。洛江城優勝劣汰,兩族過不多久,隻怕便沒有立足之地。”
“哦?”蘇伏醒神過來,有些意外道,“兩族沉淪已成定局,便是本帥一道命令下來,讓它族不得排擠牙豬、河鼠,隻怕也會有陽奉陰違之輩。”
古師梁卻是一笑:“兩族想要重新立足,惟有自力更生才是長遠之道。卑職聞說玄門醫仙堂有個醫道聖手,人稱小醫仙青衣,敢請大帥賜一道諭令,讓青衣大人助牙豬一族脫離秘藥的鉗製,若是能成,兩族對大帥必然感恩戴德,永世難忘。”
“看不出來,古城主還是個古道熱腸的妖。”蘇伏意外更甚,笑著道,“青衣雖說名義上是本帥部屬,可醫仙堂卻是完全自由的,青衣本人更是本帥至交好友。本帥會為兩族向她遊說,不過她是否答應,就全在她自己抉擇。”
“是,一切看兩族福緣了。”古師梁笑了笑,並不勉強。
蘇伏奇道:“古城主自己就沒有想要的嗎?”
古師梁認真地想了想,不由苦笑一聲道:“前番曆經死劫,眼看愛子陷入如此危險境地。也是卑職福緣深厚,承蒙大帥不棄,留了有用之身,往日那些念頭反而愈發淡薄了。如今隻想將教養犬子,不指望他成才,卻不能再像往日那般混賬。”
看來與蘇伏對決時,古景旭的表現給他的感觸頗深,不然心態也不會擁有如此大的轉變。
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蘇伏突地想起一事道:“你說的三個秘密,究竟是什麽?三元鼎關押的雪女是誰?”
“她喚作蝶葉雪,乃是我那弟弟的其中一個妻子。”古師梁臉色瞬時陰沉下來,“當年她不顧我勸阻,硬要嫁給古山川,他們生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便是古河圖。”
“你是說古山川利用蝶葉雪的性命要挾古兄替他辦事?”蘇伏很快明白過來,驚訝地道,“真想不到古山川居然是這種人。”
古師梁雙眸隱現恨意,雙拳緊握:“更可氣的是,古山川兩三年才會放她出來一次,並且還隻允許我們遠遠地探望而不準靠近,他還故意守在她身側,隻要我倆敢靠近,馬上就會將之收入三元鼎,令其受到無盡的折磨!”
“每每見到我那侄兒氣得雙目通紅的樣子,我就恨不得將古山川撕成碎片!”
看他此時殺氣沸騰的樣子,隻怕怒氣不比古河圖少多少!
蘇伏卻是恍然,古師梁隻怕很久以前就開始謀劃三足烏族主之位了。這也就解釋了他背叛古山川居然如此的心安理得,原來兩兄弟早有嫌隙,還是情敵。觀他過去那麽多年,兒子都有了,卻還對那女人念念不忘,這份癡情便可見一斑。
“為何是你二人,蝶葉雪不是生了兩個孩子麽?”蘇伏又奇道。
古師梁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逐漸冷靜下來後,歎了口氣:“我那可憐的侄女很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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