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妖大戰的起因說複雜,確實很複雜。佛門與妖族交惡已久,不是一日兩日的積怨;但說簡單,也很簡單,就是互相看不順眼罷了。
佛門起個由頭,咱們就來打,打得昏天地暗,打得海枯石爛,最終殘留下來的,就隻剩無盡的怨恨以及一地的焦礫。
曆史沉澱下來的沉重感,讓三人沉默一會兒。
“璿璣道祖為了真界,付出了性命的代價,各大勢力仍然為了一己私怨征伐不休。”葉璿璣淡淡說著,“這是極惱人的。師尊害怕舊事重演,創立南離宮。”
“嗯?”蘇伏微微一怔,“不是為了紀念蕭師叔祖麽。”
“這是各方權衡的結果。”葉璿璣露出淡淡的嘲諷,“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佛門會讓宿敵的女兒在他們的地界上建立一個據點罷?”
蘇伏慚愧地低下頭去,他一直是如此以為的。不過,主要是他不曾了解佛妖大戰的始末。了解過佛妖大戰始末,當然就會深思,這並不是一個很難想到的問題。
“紀念的意義自然是有的。”葉璿璣又道,“裏麵還有些算計,本宮也不甚明了。而本宮要讓你明白的是,現今各方勢力之所以糾葛,便是對於量劫的處置出了很大的分歧。另有些遠古的恩怨,卻與本宮無關。”
“你對量劫有什麽看法。”葉璿璣直視著蘇伏。
“除了惶恐,別無看法。”蘇伏老實地說。
“爹爹,這時候怎麽能說實話呀。”瞳瞳悄悄向蘇伏眨了眨眼。
“有沒有考慮過,擊碎它。”葉璿璣道。
“擊碎它?”蘇伏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旋即擰眉道,“這是真人的第一個條件麽?”
“不是。”葉璿璣搖搖螓,“本宮不會向你提條件,隻有請求。第一個請求是,請你無論如何,要站在本宮這一邊。”
“這也算?”蘇伏一怔,旋即肅然道,“無論如何,我都會站真人這一邊!”
“哪怕要你與劍齋為敵?”葉璿璣美眸閃著莫名光彩。
“劍齋?”
蘇伏瞳孔微微凝縮,拳頭不由攥緊,還想開口,卻被她打斷。
“我開個玩笑。”葉璿璣道,“你不用在意。”
“瞳瞳,現在由你來說,璿璣道祖的遺願。”她說。
“好的娘親。”瞳瞳親昵地抱著她。
蘇伏心裏微微一鬆,道:“可是真人究竟是什麽來曆,還沒告訴我。”
“本宮決定賣個關子。”葉璿璣微笑。她今天笑了很多次。
蘇瞳道:“爹爹已然知曉我是星辰圖的真靈,也知曉我為何會變成鬼胎。主人的本意是讓我借鬼胎迅速提升實力,以應對可能的變數。佛門蠢蠢欲動,不知謀劃著什麽;神州有蓬萊道祖,他一定不會支持我,指望不上;廬州不必說,魔門的人才不管真界的死活;隻有青州的意誌與主人相近,所以我才會潛伏在青州,打算取得劍齋與玉清宗的支持。”
“原來如此。”蘇伏恍然大悟。從小淵口中聽到瞳瞳的身份來曆後,他一直不解的是,瞳瞳怎麽會出現在青州。
“我操控鬼王卵潛伏到青州,耗盡了力氣,就一直在沉睡。”蘇瞳嘻嘻笑著說,“不想那一日流冥壇現世,我得以吞食濁氣破卵而出。但我的本源力量都用來淨化濁氣的影響了,所以失去了本真。本想著吞食下去,很快就能蘇醒,卻沒想到,爹爹不讓人家吃了,還把人家的嘴給養叼了,什麽信願、靈氣、魔氣、妖力統統都不願入口,直到今日……”
“而主人的遺願是,在我擁有足夠的力量時,集齊十界星辰圖,開啟量劫!”
蘇伏微微皺眉,旋即舒展:“如你能控製量劫,可將損失限定在一定範圍內?”
“爹爹說對了一半。”蘇瞳道,“隻要我能控製量劫,在星辰圖的協助下,毀天滅地的大劫數便可由淺入深,分為十個階段徐徐渡之。所以我需要有人幫我集齊星辰圖,幫我壓下一切反對的聲音。我能感覺到星辰圖已然抵達極限,如若此劫不度,下個法劫定然撐不過去。”
“你如何肯定劍齋與玉清宗會幫你?”蘇伏不解道,“誰也沒有見過量劫到底是什麽模樣,十界星辰圖是否能夠做到也未可知,你能否控製,更是個未知之數。”
蘇瞳可愛地攤開小手:“人家才不會去考慮那麽複雜的事。”
蘇伏不由失笑,輕輕刮了下她鼻梁,道:“璿璣道祖要是知道你如此偷懶,不知會否改變主意。”
“主人付出了那麽多,真界卻沒有人感激她。”蘇瞳黯然地說,“可是我還是想要完成她的遺願,守護她最愛的真界。”
“爹爹會幫你的。”蘇伏安慰道。
蘇瞳馬上高興起來:“太好啦,我就知道爹爹最好啦。”
“可是應該怎麽做?如今指環才六枚,聽紀如初說,還有兩枚流落在外域。”蘇伏道。
“集齊星辰圖隻能悄悄進行,最好不要讓人知道。爹爹如今身擁六枚之事,千萬不可傳揚出去。”蘇瞳認真說道,“至於集齊之後,主人都謀劃過了,憑我的力量還不足以駕馭,需要君山神樹的幫助才行。”
“可君山神樹不是已經……”蘇伏說著,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真人便是君山神樹的化身?”
“說對了一半。”葉璿璣道,“當年璿璣道祖的最後一絲真靈與神樹的最後一絲靈性融合為一,便成了我。我在神樹裏孕育了三個法劫才降生,便是等著瞳瞳從鬼王卵裏出來,完成道祖的遺願。”
“嘻嘻,若我之前便蘇醒,就會先去找娘親匯合。隻是沒想到能在爹爹身邊呆那麽多年。我想娘親心裏定也掙紮,迷茫自己究竟是何存在。”蘇瞳笑著說。
葉璿璣直言不諱道:“確實,近年來我一直躊躇不定,直到半月前我才下定決心,要為此方天地做些什麽。”
“那麽真人的第二個條件便是擊碎量劫?”蘇伏道。
“不是條件,是請求。”葉璿璣再次強調,“此事並非不可能,玄門便是此中關鍵。渡劫時,需要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
“不論是條件還是請求,我都答應。”蘇伏認真地說,“相比起量劫的惶恐,更讓我惶恐的是,真人對我的恩情,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報答。”
“隻是恩情嗎。”葉璿璣忽然問。
“什麽?”
“沒什麽。”葉璿璣擺了擺手,“既然你答應了,那麽我們便來商討一下細節。”
“首先,此地乃是重中之重。”她指了指君山神樹,“我的本體雖然已經枯萎,但還是能夠暫時承載量劫……”
……
三人商討了一天一夜,從禁地下來時,已經是第二日的酉時。
斜陽西下,葉璿璣已然回南離宮,商議好了等登基日再過來道賀,並開始“行動”。
蘇伏帶著蘇瞳來到茯苓宮,在一處寢殿裏見到了喜兒與龍吟瑤。
龍吟瑤躺在床上,氣色已經恢複,睡得正香。喜兒的身上沒有什麽傷,倒是看起來很憔悴,正在出神。
興許是蘇伏的腳步聲驚醒了她,她回過身來,見是蘇伏,臉上頓時露出了羞慚又尷尬的神色:“師……兄……”
蘇伏定定看她一眼,忽然露出微笑:“詳情我已聽人說過,暫時先呆在妖神宮罷。”
“我已傳訊姬師姐……”喜兒垂螓,“犯了錯誤,就要受到懲罰。師兄,對不起的話我知道說了也沒用,不求你能原諒我……”
蘇伏卻已然笑著揉了揉她頭發:“好了,自家兄妹不要說這個。”
“師兄……”喜兒緊咬下唇,最終還是忍不住撲入他懷中,失聲痛哭。
哭了一陣,她漸漸平靜下來。
這時龍吟瑤醒了過來,她的傷在青衣治過以後,已經沒有什麽大礙,隻是需要調養。
“龍姐姐,你有沒有感覺到哪裏不舒服。”蘇瞳還是很關切地問。
龍吟瑤親切地捏著她的臉頰:“龍姐姐精神著呢,倒是你們和葉真人都說了些什麽,怎麽需要那麽久。”
“嘻嘻,以後再告訴你。”蘇瞳調皮一笑。
“陛下,劍齋、玉清宗的人來了,在聖君殿。”這時妖相陸龜蒙進來,他的氣色還有些蒼白,但行走已經無礙。
蘇伏點點頭,道:“陸相先且歇著,保重身體要緊。”
“是,您放心,老臣身子骨硬朗著呢。”陸龜蒙笑著應下。
眾人來到大殿,兩大聖地一共來了五個人,分別是姬玄清、龍吟笙、紀隨風、紀修竹、雲溪。
姬玄清一見喜兒便迎了過來,還未開口,便抬起手重重甩過來。
一聲“啪”的脆響響徹大殿,喜兒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道紅紅的掌印。
“師姐!”龍吟瑤嚇了一跳,不由驚呼。
姬玄清緊跟著將喜兒用力地抱住:“傻瓜,鴆長老縱然複活,也隻會更痛苦。”
“大師姐,對不起……”豆大的眼淚滾滾落下,喜兒哽咽著。
這時一道影子越過了二人,直衝往蘇伏。
蘇伏不閃不避,一道重拳便直擊在他臉上,他踉蹌著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