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黃昏道場浮上水麵,已經過了四天。
時節步入孟秋,正是即將豐收的時節。可在海嘯的影響下,青、莒、神三州大部分農作物被海水腐蝕了根莖,損失非常慘重。天下五州,近海居民無一幸免,死傷逾千萬計。
其中尤以青、神二州最為慘重。二州麵積廣大,又處在首當其衝的位置,當修士趕到現場時,為時已晚。大部分的居民都是在睡夢中被海嘯壓塌了房屋而死,僥幸躲過第一劫的凡人,也沒能逃過被淹死的命運。
這一天,在後世以史詩為體裁,以《玄帝君傳》為起始,記錄的世界史裏,稱為挽歌元年孟秋朔日。而在此之前,則以挽歌前某某年記錄。從那以後,真界通用挽歌曆,那卻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將今天定為元年朔日,是在很多不但修為高深;而且還是以發揚史學文明的大師的激烈爭辯下,所產生的一個折中的辦法。
因為今天是天下五州正式訂立聯盟契約的一天。契約的內容是:自今日為始,天下五州三大無盡海域同進退,每州推舉副盟主一名,輔助總盟主發號施令,直至擊退焦獄入侵為止。任何人、門派不得違抗命令,否則視為通敵,殺無赦!
當然,這隻是概要,具體細節十分繁雜,就不一一列舉。
總盟主由太乙聖地諸葛明清擔任,這是由修行界一幹宿老討論的結果。因為他們誰都不服誰,認為以諸葛明清的品性,至少不會發出讓他們去送死的命令。
五位副盟主是由青州劍齋李道純、神州雲山城雲本初、商州法台宗應台大師、廬州東都魔宮葉啟心和莒州妖神宮蘇伏。
當然,對於最後一位副盟主,很多大門閥持強烈的反對態度。這可不是四海商會那種鬆散的聯盟,關係到自家性命和門派道統,說什麽也不願聽一個毛頭小子發號施令。
蘇伏對此沒有回應,倒是諸葛明清上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就此事進行聯盟的第一次會議,並進行投票表決。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投反對票的隻有應台禪師,東都的葉啟心、雲山城的雲本初似乎都很“看好”蘇伏,不過前者隻怕居心不良。
……
據史詩記載,聯盟成立的當天下午,聯盟的先鋒軍就已經抵達黃昏道場。分別是莒洲的十五萬神律軍、東海龍宮的十萬水族大軍、劍齋和玉清宗的先頭戰鬥小隊共計三百人,修為最弱的都是凝竅、神州各大小門閥湊起來的五百修士、商州各大門閥五百修士……
除了較遠的廬州以外,各大州、海域的先頭部隊悉數到齊,可見海嘯爆發以來,各州就已經在做抵抗入侵的準備了。
唇寒齒亡的道理,還是非常深刻的。
各路大軍在總盟主諸葛明清的率領下,浩浩蕩蕩的向三山島的方向進軍。
由於還不知敵人深淺,大軍並沒有趕路,而是大範圍的布警戒線,避免敵軍趁機繞過他們,偷襲各州無辜凡人。
而在第二日的午時,廬州東都、西都以及兩個坊市大城太淵和日曦,聯合組建的先鋒軍共計一千二百多名修士,在葉啟心的帶領下,和大軍匯合。
……
“先生,這是寡人麾下鷹鷲騎連夜趕製的地形圖。”同日夜,盟會營帳內,五個副盟主外加總盟主諸葛明清齊聚,圍在一張桌子前站著。
蘇伏攤開一張羊皮紙,上麵刻畫著高低起伏的曲線,正是地圖無疑。
“這裏,我記得好像被稱為陰山,綿延萬裏,裏麵平原和山脈相互交錯,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場內年紀和資曆都最大最老的雲本初緩緩開了口。
“哦?雲道友對黃昏道場有研究?”諸葛明清望了望他。
“談不上研究,隻是看過相關典籍,裏麵的地形很古怪,讓我印象十分深刻。”
雲本初望著地圖,搓著下巴嘿嘿冷笑:“這裏倒是極佳的埋伏之地。”
“埋伏?”蘇伏想了想,“目前我軍才向前推進三萬餘裏。焦獄從六日前就開始準備,作為主場,隻怕這會已經埋伏在裏麵了吧?”
“若真適合埋伏,敵軍自然不會錯過。”李道純道,“不過,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對焦獄界一知半解,縱然明知有埋伏,隻怕也不能冒進。”
諸葛明清點了點頭:“我之所以暫緩推進,是因為我們已經落在了後麵,主動權在對方手上,這是肯定的。暫緩有暫緩的好處,這幾日想必你們都從一些渠道獲取了敵軍的信息吧?把你們知道的說出來,我們互通有無,增進了解,再製定對策也不遲。”
“善!”李道純當即道,“當年焦獄入侵,很快就被我們打退,所以有用的情報極少;而紫月道宮對此卻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本座認為,羅刹老魔當年就已經計算好了這一天。你們知道正反重合麽?”
“正反重合?”雲本城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李道純微微一笑,看了蘇伏一眼:“此事妖帝比本座清楚,不如你來說。”
蘇伏心知李道純這是要讓他鞏固在聯盟中的地位,心裏感激,點頭道:“很多年以前,真界的正反兩麵就開始重合。我想黃昏道場的浮起絕不是意外,而是羅刹老魔算計了萬年的大陰謀。眾所周知,黃昏道場之所以沉入海底,是因為大神通‘永劫之章’,不但毀去了道場的根基,還讓這片大陸受到了毀滅性的創傷,所以浮起來以後,仍然是一片荒涼。”
“既然它的創傷未複,”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自己就不可能有力量浮出水麵。而當法劫降下時,海嘯緊隨而至。這讓我們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正反重合的時間和法劫降下的時間一致;第二,焦獄界一直在等法劫降下,好讓天機混淆,屏蔽天道感應,使他們能毫無顧慮地進攻真界。”
“如果是後者,那麽說明焦獄界隨時有使正反重合的能力。所以,寡人和劍主閣下都認為,正反重合是推動黃昏道場的關鍵。”
“可是,”葉啟心淡淡道,“一塊死去的大陸有什麽價值?羅刹為什麽要費盡心思算計不可?”
“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諸葛明清道,“數月前本座就察知了焦獄入侵的征兆,可我始終不明白,羅刹入侵真界的用意何在?經過蘇小友這一番解說,我以為關鍵就在黃昏道場上麵,解析了它,就能察知羅刹動機,我們的勝算就更多一分。”
“為什麽?”葉啟心皺眉道,“與其糾結於渺然無果的問題上,不如想些辦法趕他們回去才是正道吧?”
“沒那麽簡單。”諸葛明清歎道,“羅刹既然來了,在沒有達成目的以前是不會回去的。”
“那可由不得他!”葉啟心冷冷道,“況且,以羅刹的思想,圖謀的無非是真界的豐富資源,占領和征服、殺戮和毀滅本就是焦獄界的核心,入侵有什麽奇怪的?”
“數劫以前,天下可沒有焦獄界這個說法。”諸葛明清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本座也覺得是你們想複雜了吧。”這時雲本初也開了口,“像羅刹這種怪物級的存在,隻怕渴求的是前進的道路,半步無量就像一個魔咒鎖住了他,他企圖從真界尋找答案,不是很簡單的推理麽?”
“這個說法有趣,”李道純笑道,“雲道友想問題的角度和我們不同,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補益。我有些理解盟主請你來出任副盟主的緣故了。”
“道友客氣。”雲本初自嘲一笑,“我倒以為盟主是因為我剛渡了二劫,才把我找來充數的。”
“雲道友不要自謙,”諸葛明清笑道,“除了李道友說的原因以外,我之所以沒讓聖主來,是因為太乙聖地有了我這個盟主在,再出任一個副盟主,恐怕有些不妥,節外生枝反而不美。”
“原來如此。”眾人點頭,表示理解。
“好了,言歸正傳,蘇小友這個情報非常有價值,值得好好討論,不過……”
諸葛明清正色道:“要先解決擺在眼前的問題。——除此以外,你們還有什麽補充的嗎?”
蘇伏道:“還有一點要注意的,不是什麽大事,寡人還是先和列位說一聲。”
“請說。”
“鬼棄道人尹玄素,對這個名字有印象麽?”蘇伏見除了葉啟心以外,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不由苦笑一聲,“倒是忘記了,幾位前輩都是日理萬機的高人。”
“尹玄素這個名字,”葉啟心道,“本座曾聽門下弟子提起過,據說是喪門最後一個傳人。”
“原來是喪門餘孽啊!”這樣一解說,眾人都恍然過來。看來當年喪門在真界,還是頗有名聲的。
“不錯,”蘇伏道,“他曾經落到寡人的煉魂幡裏,但前日寡人查看過,他消失了。”
他環視一眼眾人,沉聲道:“置放煉魂幡的地方,寡人自信純陽大能也闖不進去!而此人正是為羅刹魔主效力,若是羅刹救走了他,那隻有一個可能:那位魔主能在任何地方帶走任何他想帶走的人!”